《我有归处去》星满池

6、尴尬

　　两人打听了裴瑾晞的去处，得知裴瑾晞正带着新弟子熟悉九州云崖，现在人应该在演武场。
　　九方宸接受了一路的嘘寒问暖，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这种人人关心我的氛围真是好久没体验过了。

　　刚到演武场，九方宸就看见了一身淡蓝轻纱的裴瑾晞和他身边刚到他胸口的小徒弟。
　　那小徒弟长得挺清秀，人一看就有些瑟缩和拘束。
　　裴瑾晞也是发觉了两人到来，见裴瑾晞朝他们看过来，两人俯身行礼道：“见过师伯。”

　　裴瑾晞点点头问九方宸：“你怎么样了？”
　　“谢师伯，已经好多了。”九方宸毕恭毕敬的回答。

　　“不好好养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听闻师伯新收了小师弟，我想来见见。”

　　裴瑾晞瞥了他一眼，腹诽道真是伤成什么样都不耽误他好奇的。
　　他指着九方宸对那孩子说：“这是琬琰仙尊座下弟子九方宸，你的师兄，另一位隋膺师兄你昨天已经见过了。”

　　那孩子闻言急忙对他行礼道：“弟子程澈，见过九师兄，见过隋师兄。”
　　这叫程澈的小孩估计是以为自己姓九，反正自己名字也不常见，九方宸也不在意，笑眯眯道：“程师弟，我姓九方，是复姓。”

　　初次见面就犯了错，程澈的脸都红了，连忙跟他道歉。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来，拿着，师兄给你的见面礼。”九方宸拿出一个新的乾坤囊，这个乾坤囊的容量对他而言有点小，当时是他看着好看买来的，一直没用过。

　　隋膺见九方宸这举动立马瞪起了眼，这小子准备礼物怎么不跟自己说一声，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小气？
　　想着就对着九方宸脚后跟踢了一下，九方宸却好像背后长眼一样躲了过去。

　　程澈不知道该不该收，有些无措的看向裴瑾晞。
　　“师兄给的，你拿着吧。”裴瑾晞发了话，程澈接过了乾坤囊，认真对他道了谢。

　　裴瑾晞的目光转向了隋膺，“你在这里干什么？今天下午是有谷微仙尊的药理课吧？”
　　被裴瑾晞点到的隋膺汗毛立了起来，“师尊不在，九方宸一直没醒，我留下照看他……”

　　“那他现在不是醒了吗？”裴瑾晞淡淡道。
　　“弟子这就去上课！”隋膺果断认怂。

　　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隋膺远去，裴瑾晞转过头对九方宸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你内伤不轻，再多歇两天。”
　　自家师伯这难得的关心让九方宸受宠若惊，他连忙道谢，裴瑾晞摆摆手示意他走，又对程澈道：“走吧，跟我去闲鹤亭，我教你灵力运行。”

　　九方宸漫无目的地在九州云崖溜达，琢磨着这程澈师弟看上去人畜无害，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改日得找个机会，探一探他的深浅。

　　心里算计着，人却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在水星河轩。
　　九方宸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一想既然来都来了就抬脚走了进去。

　　裴瑾疏的在水星河轩和裴瑾晞的沙雪雁月楼是九州云崖地脚最好和最为恢弘的两所住处，在水星河轩极大，内有九曲回廊，而沙雪雁回楼则高，视野极为开阔。

　　九方宸进入在水星河轩后喊了两声“师尊”，没有得到回应，看来裴瑾疏是还没回来。
　　他本来打算转身离去，忽然看见正殿门口有个篓子，上前一看是个脏衣篓。
　　估计是裴瑾疏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来不及洗，又不想放在屋子里，干脆丢在了门口。

　　九方宸哭笑不得，他都能想象到洁癖的裴瑾疏提着脏衣服不知道放那儿的样子了。
　　说起来那天自己刚回九州云崖的时候，估计臭的跟个粪球一样，也亏的裴瑾疏能下得去手抱他。

　　想到这儿九方宸深呼吸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在你为了我被罚的份上，我就帮你把这衣服洗了吧。”
　　洗净了衣服，又把屋子里落的灰尘擦拭干净，地也拖了一遍。
　　这一通干完也给九方宸干累了，在廊下一坐靠着柱子就睡了过去。

　　他这眼一闭一睁就到了傍晚，一看天都黑了九方宸急急忙忙跑出去把衣服收了，熏香后一件件叠好。
　　叠完衣服后他伸了个懒腰，终于干完了，裴瑾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干脆去雅膳堂吃饭吧。
　　正想着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高挑的月白色的身影。

　　裴瑾疏显然一番刚干完活的样子，头上束发的银冠换成了绸带，护腕也换成了绑绳。
　　他一手端着一个青花瓷碗，倚靠在门口的立柱上看着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嚯，洁癖真不一样，干完活人都这么干净。
　　九方宸心想着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师尊！”

　　裴瑾疏挑眉，直起身走了进来，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他洗净叠好的衣服上。
　　“这都是你打扫的？”
　　九方宸点头。

　　九州云崖弟子帮师父做洒扫的事是常态，但裴瑾疏不习惯，他一来觉得自己不应该使唤弟子打扫洗衣，再者其他人干的活也难入他这个洁癖的眼，所以向来都是自己做。

　　如今房间窗明几净，连水上回廊都一尘不染，完美契合裴瑾疏对于干净的标准，想必是废了不少功夫。
　　看着脸上还蹭着点灰黑的少年，裴瑾疏心里微微一动，可嘴上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开口道：“你伤势未愈，不用干这些。”

　　九方宸恭敬低头：“师尊为了我受到责罚，弟子心中过意不去，只能替师尊做点琐事。”
　　师徒两人越说越客气，裴瑾疏轻轻抿了抿嘴，各个修仙门派多了去的仙尊长老跟徒弟有说有笑亲如好友，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九方宸这个徒弟相处。

　　九州云崖的弟子都很是喜欢他裴瑾疏，隋膺跟他更是亲昵，可九方宸自从拜师后跟自己是越来越淡漠。
　　有些时候九州云崖弟子做事需要上阶长老签印，一般弟子都是找自己直属师尊，唯有九方宸要么找谷微仙尊要么找雷子赫，能不跟他打交道尽量不打交道。

　　两人说话也是直入话题，谈完正事一点多余的话不带说的，就像现在，一来二去就聊不下去了。
　　裴瑾疏心里暗叹一声，将手中的白瓷碗递给九方宸。
　　九方宸接过一看，是一碗牛乳，泛着乳香和花香，应当是加了蜂蜜。
　　这一口是九方宸挚爱，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杯温温的牛奶加点蜂蜜，一口下去浑身舒坦。

　　“这是……给我的吗？”九方宸惊喜。
　　裴瑾疏点了点头，见九方宸高兴，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谢谢师尊！”九方宸眯眼笑了起来，将碗端在嘴边喝了一大口牛奶，嘴边沾了一圈白色。

　　明明给他拿了勺子的，裴瑾疏心里暗暗吐槽。
　　他从怀中拿出手帕想给九方宸把嘴擦干净，其实他只要把手帕递给九方宸就好，偏偏这几日晚上给他喂水喂药习惯了抬手就擦了上去，九方宸也没料到裴瑾疏会有这个举动，他很自然的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然后舌头很自然的把他师尊的食指给洗礼了一遍。

　　裴瑾疏的手触电般收了回来，九方宸也是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先道歉了：“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故意舔你的？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啊。

　　裴瑾疏更是懵了，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没关系？
　　我原谅你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舔我？
　　哪句都不对吧！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天降救兵裴瑾晞，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随着裴瑾晞的闯入两人慌忙分开了几步，旁人看来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只不过裴瑾晞正在气头上没发现什么不妥。
　　裴瑾疏强迫自己把刚刚那一幕抛到脑后，问自己那怒火中烧的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裴瑾晞深吸一口气问裴瑾疏：“你在九州云崖见过聚灵都做不到的弟子吗？”
　　裴瑾疏想了一下摇摇头。

　　裴瑾晞冷笑：“我见到了，我教了他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了都不能聚灵，简直是……”
　　侮辱性的词汇就在嘴边，裴瑾晞咬了咬牙没说出口攻击自己那个可怜的新弟子。

　　反倒是嘴跑在脑子前面的九方宸开口接了上去：“蠢笨？”
　　“关你什么事？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他师伯发起火来可是除了他弟谁都不认。九方宸暗骂自己没事找事，缩到了裴瑾疏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瑾疏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个不知死活的弟子，转头看向裴瑾晞，将话头拉了过来，他安慰裴瑾晞：“他本身灵力薄弱，又从未修行过，一张白纸，你不要太着急。”
　　裴瑾晞知道裴瑾疏这是在捞九方宸，更是生气，一甩衣袖离开了。

　　裴瑾疏：“……”

　　啧啧啧啧啧，自己这师伯真吓人，小师弟哟，有的苦吃了。
　　心里这么想，九方宸的嘴上可是体面，他对裴瑾晞说：“师尊，你去追师伯吧，我把这些衣服放进衣柜就回去了。”

　　看裴瑾疏似是在思虑什么，九方宸问：“师尊？”
　　“也不知道他那弟子怎么样了。”裴瑾疏微微蹙眉。

　　九方宸想了一下，“我下午听师伯说带师弟去闲鹤亭修炼，这样我去闲鹤亭找找，没有的话我就找找别的地方，师尊你去追师伯吧。”
　　闻言裴瑾疏也不再犹豫，他点点头，出了正殿。

　　九方宸把衣服放进衣柜，忽然想到了什么，扯出一件外袍追了出去，见裴瑾疏已经走到了台下，九方宸趴在栏杆上喊了两声“师尊”。
　　裴瑾晞抬头看他，他摇了摇手中的外袍道：“天晚夜凉，师尊您加件衣服，接好啦！”说罢便将那衣服扔了下去，月下桂香随着那抛来的外袍扑面而来，裴瑾疏一把接住。

　　夏季未过，但九州云崖在山上，夜间的风确实有些凉。
　　手中的丝袍还带着些许少年的体温，裴瑾疏抬头见九方宸趴在栏杆上对自己笑，晚风吹起他的几根碎发，显得少年在夜色中温柔极了。

　　裴瑾疏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他手腕轻转外袍便披在了身上，接着，他抬头看着九方宸，唇边扬起一丝笑意，点了点自己的右颊。
　　九方宸一愣，不由自主跟着他的举动摸上右脸，接着手上就出现一块灰迹，他忙攥着袖子去擦脸。

　　裴瑾疏轻笑一声，悄然远去，只留下一句：“天晚了，找到人就快去快回。”
　　九方宸扬声答应，两人披着月色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