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星满池

30、菌菇火锅

　　神武的到来直接把药山烧成了火炉，山中温度灼人。
　　那神武化为人形，被红黑色的火焰包裹着身子，像个火人一样在山间行走，但奇怪的是，虽说神武带来了熊熊的火焰，可这火焰并未点燃药山中的树木。

　　熊战擦了擦脸上的汗问身边的裴瑾晞：“你说这神武是在干什么？”
　　裴瑾晞摇了摇头，紧盯着神武的一举一动，他能感觉到被他护在身后的程澈此时正不由自主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应该是紧张极了。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是在找什么药材。”
　　三人一齐回头，见顾温珩带着九方宸正御剑停在他们身后。

　　裴瑾晞顿时不悦，质问九方宸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温珩忙解释说：“九方宸刚刚正和我在一起，我担心他自己返回不安全，于是带他过来了。弘璧仙尊放心，我会保护他的。”

　　正说着裴瑾疏也赶到了，他听到了顾温珩的解释，又见九方宸贴在顾温珩身后乖巧点头，两人亲密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当然裴瑾疏也不好不给顾温珩的面子，只是看了九方宸一眼，并警告他老实听话别惹是非。

　　熊战倒是惦记着九方宸刚才那番话，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找药材的？”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神武是把火系长弓，一直与他的弟弟相依相偎，他的弟弟是一支水系羽箭，自诞生于这天地之时便有残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残缺越来越严重，最终整个箭身支离破碎。

　　前世哥哥用了千年时间寻遍珍贵的矿石药草，最后还能没阻止能阻止弟弟消亡，这兄弟俩到九方宸手里时，羽箭已经彻底碎裂，最后虽然九方宸将其修好，但估计没有个几百年修行弟弟是难以化作人形了。

　　九方宸永远记得在初次见面之时，哥哥捧着那羽箭残躯悲痛欲绝的模样。
　　弟弟的真身能被修好，哥哥对九方宸是千恩万谢愿为犬马，最后带着弟弟一起归顺了九方宸，虽然兄弟俩得有几百年不得相见，可神武长生，时光漫长也终究有了盼头。
　　九方宸为这兄弟俩分别取名煊赤和灵渊，若是现在把灵渊修好，或许不必让这兄弟俩分别几百年。

　　“这神武刚刚对人的攻击没有多么猛烈，即使被那飞来的流火击中也只是一道灼伤，说明他不想杀人，只是稍作恐吓将药山中的人驱逐出去。再说身为火系神武，他控制着火焰的焚烧之力，未伤一草一木，说明他怕火势蔓延烧到他要找的东西。而且你们看他的样子，是不是像在找什么东西？”

　　九方宸这番分析合情合理，但毕竟是猜测，万药谷的安危关系到整个修真界，不能坐视不管。
　　裴瑾疏看着那林间漫步的火人道：“我下去看看，如果情势不妙你们赶紧撤离。”

　　“我和你一起。”裴瑾晞说着就要把程澈交给熊战，却被裴瑾疏阻止了，“我一人足矣，这里还有两个弟子，不能出差池。”
　　裴瑾晞只犹豫了一刻便同意了：“那你小心。”

　　裴瑾疏御剑而下，那火中人猛地抬头，在他和裴瑾疏之间展开了一道火焰屏障，裴瑾疏被迫停了下来。
　　他与那黑火缭绕的神武对峙了片刻，开口道：“不知阁下来此何意？”

　　那火中人看着他缓缓转过头：“与你何干？”
　　裴瑾疏微一抬眉，面前的火焰屏障瞬间消散，他未动位置，回雪却化作飞刃悬浮于他周身。

　　“想必阁下也清楚，三十里之外便是我等门派弟子，你一到此处就发起了攻击，我等岂能视若无睹？”裴瑾疏声音冷淡，却有着警告威胁之意。

　　那神武闻言转过身，低沉的声音自火焰中响起：“我找一样东西，找到就走，只要别来打扰我，我不伤任何人。”
　　看着那渐渐离去的身影，裴瑾疏收回回雪，起剑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将那神武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还真是在找东西啊！”熊战摸了摸下巴，颇有些欣赏地看着九方宸。
　　顾温珩也是笑着赞扬九方宸聪明，看着九方宸有些小得意的表情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裴瑾疏看着顾温珩和九方宸的互动，微微别过了头。
　　他看得出来九方宸很喜欢顾温珩，遇到事了会往顾温珩身后躲，还会对着顾温珩撒娇，这两人看上去才像是亲师徒。

　　“那我们先回去跟其他门派讲明这件事，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再做打算吧。要这神武长久盘踞可不是办法。”熊战颇为忧愁。
　　其他人点点头，掉头按原路返回。

　　九方宸回头看着那火人在林中独自寻觅的身影，心里有些难受。
　　他暗道一声再等等，我马上就来！

　　一行人回去后，众门派宗师把情况大概梳理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只能先静观其变。
　　宗师们又是对着弟子们解释了一番，叮嘱他们只能在附近活动，万万不可踏足山林。

　　这一番折腾就到了午饭时间，所有人一起涌向了饭堂。
　　万药谷的饭堂可是气派，拢共四层，汇聚天南海北的名厨，几乎可以说想什么有什么。

　　但来这云滇之地，不尝尝野菌锅怎么行。
　　之前九方宸昏迷，程澈成天泡在药山里，陆世和隋膺根本吃不完一个野菌锅，这次好不容易师兄弟四人齐了，当然要尝尝。

　　隋膺直接点了一个最大的野菌锅，然后撺掇九方宸付钱，说他醒过来这大喜事必须得请客，九方宸一边骂他，一边掏出钱袋准备付钱。
　　可钱还没翻出来，有两只手就抢在他前面，在那收账的人面前递上了银子。

　　九方宸回神一看，竟是栾清雅和齐炜烈。
　　“这是要干什么？”九方宸不解。

　　栾大小姐抬起下巴，“当初在地穴里就说好了请你们吃东西，这顿饭本小姐请了。”说完她看向齐炜烈，有些不满意道：“说了我请就我请，你跟我抢什么呀！”
　　说着栾清雅打开了齐炜烈的手，将钱放在了那收账人手上。

　　齐炜烈是个脾气爆但嘴笨的，他是想感谢九方宸，却又说不出来，现下既不想让女孩子付钱，又不好和女孩子争锋，一时有些郁闷。
　　见状九方宸从齐炜烈手上拿了一钱银子，放在了那收账人手上道：“我们六个人吃，麻烦您看着给加点菜。”

　　说完他转头对自家师兄弟道：“今儿栾小姐和齐兄请客，咱们几个跟着沾光了。”
　　九方宸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也并未引起反感，众人一起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等那野菌锅上桌，每人先是盛了一碗汤，鲜美的味道让所有人忍不住赞叹。
　　一碗汤下肚，隋膺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你们听说过吗？这野菌吃不好容易中毒，据说能看见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九方宸看了他一眼，“那要不你先吃，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再吃？”
　　隋膺：“凭什么我先吃啊！你怎么不先吃？”

　　“我先吃就我先吃。”九方宸夹了一筷子菌菇到了碗里，对着他挑眉道：“你等我们吃剩下再吃。”
　　隋膺又是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吃剩下的！为什么你不吃剩下的？”

　　“好了好了好了，”和事佬陆世挡开了两人道：“咱们能不在这儿丢人吗？”
　　齐炜烈看着陆世，忽然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道：“你可真不容易。”
　　陆世叹了口气：“可不。”

　　他们正说着就上了一道六福丸子，丸子六种味道，捏成了不同小动物的样子，各个憨态可爱。
　　每人一个，由栾清雅先挑，栾清雅挑走了那个白玉小兔子。

　　可剩下五个男人偏偏就突然起了争执。
　　陆世九方宸和程澈是吃哪个都行，可齐炜烈和隋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较上了劲，两人一起夹着一个熊猫丸子就是不肯松手。

　　这边的争执引得人们纷纷侧目，连一旁的各门派宗师都是看了过来。
　　连九方宸都受不了这丢人劲儿了，直接把那熊猫抢到了自己碗里道：“我大病初愈，我吃！”

　　接着他干脆把剩下四个丸子分了，免得又起什么波折。
　　他这边刚分完丸子，邻桌的万药谷弟子就吃晚饭准备离开了，他们点了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离开时桌上的菜几乎未动多少。

　　“好浪费啊。”程澈看着那一桌子剩下的食物十分可惜。
　　本来就是一句感慨，没想到被那几个万药谷的弟子听了竟是找了回来，领头的人气势汹汹对程澈道：“你说什么！”

　　程澈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往旁边的陆世身上靠了靠。
　　陆世见状起身应付那几个万药谷弟子道：“几位莫要生气，我这弟子出身贫寒没见过多少世面，诸位金尊玉贵未识疾苦，不要和他计较了。”
　　他这番话说得暗地讽刺，面上又客气，那几个弟子居然真没听出暗里那层意思，对着程澈奚落了几句离开了。

　　隋膺控制不住火气正要叫住那离开的弟子，九方宸却先开了口：“还是陆师兄是个体面人，隋膺，咱俩就应该跟陆师兄学学。”
　　他这番话说得隋膺摸不着头脑，这都哪跟哪儿啊，他怎么就不体面了。

　　“你记没记得去年九州云崖来了个新厨子，特别会做汤圆，十五那天更是一口气做了二十种口味的大汤圆。咱俩贪嘴，陆师兄怎么劝都没用，一人要了二十个。”九方宸微微笑着将食材扔进锅里，他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向隋膺，“那二十个汤圆咱俩吃了八个就顶住了，于是就想着把剩下的丢掉算了，没想到在倒菜的地方碰上了师尊，你还记得后面怎么样了吗？”

　　隋膺抬起英俊的双眼，他已经明白了九方宸什么意思。
　　“师尊让我们呆在雅膳堂，汤圆吃不完不准出来。”

　　“是啊，糯米可太难往下咽了，十二个大汤圆，咱俩从白天吃到晚上，第二天真一口饭都没吃进去。”九方宸轻轻笑出了声，“要是咱俩像陆师兄这么体面，还至于受这份罪吗？”
　　这边的风波吸引了整个厅堂里人们的视线，连各门派的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听着。

　　这话裴瑾疏也听到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九方宸，心知这小子今天是不打算让万药谷下得来台了。

　　“不过，”接着九方宸话锋一转道，“栾小姐和齐兄也是世家子弟，居然还和我们在这里抢丸子吃，干脆再买上一份不好吗？”
　　栾清雅翻了个白眼道：“我小时候剩菜是要被姑姑打手心的好吗？”

　　齐炜烈从看了九方宸一眼，“我家规矩和你师尊的规矩一样。”
　　九方宸噗嗤一笑道：“这么看来我们殊途同归嘛！话说这万药谷饭堂可真不赖，天南海北的菜都有，我也想每道菜都点来尝尝。”

　　栾清雅“切”了一声，“特色菜还是要去当地吃好吧，很多菜一换水土就变了味，这地方的川渝菜根本不够麻。”
　　程澈点头：“嗯，川渝菜好麻的。”

　　“还有那苏州菜甜度也不对劲，做的跟甜品似的，真正的苏州菜才不是那么甜。”
　　程澈点头：“嗯，是甜过头了。”

　　其实哪有那么不堪，只不过栾大小姐嘴刁，自然是看不上了，但是还有一个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你怎么好像哪儿都去吃过似的？”栾清雅皱眉看着这个一直附和自己的人。
　　“他还真吃过。”九方宸给程澈夹了一筷子肉道：“他是一路被卖到九州云崖地界的，最早是从哪儿开始被卖的他都忘了，总之卖给人家看孩子，干活儿，人家不要他了就把他卖给下一家，说起来他也算是行遍大江南北了，最后在我们那儿被我师伯捡回去了。”

　　栾清雅听着听着沉默了下来，等九方宸说完，她把自己盘中的小兔丸子放到了程澈碗中。
　　“哎呀，你不用心疼他，他可会为自己的吃食打拼了。当时饿到不行偷了两个包子，骨头被打裂了都不松手。”九方宸说得满不在乎风轻云淡，牙根却不由自主咬紧了。

　　他平生最恨饥民苦楚，官府不作为，到九州云崖之前风餐露宿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已不记得细节，但他真的尝尽了苦头，想起来都苦。

　　程澈以为九方宸数落自己，赶忙解释：“我后来打零工把包子钱还上了！”
　　“然后被黑心老板拖了两个月的工钱，最后也只拿到了一半就被赶出来了……”隋膺面色复杂，他从小父母双亡，可还真的没吃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

　　齐炜烈默默把自己盘子里的小鹿丸子也放到了程澈面前。
　　程澈：“诶？”
　　没记错的话，这人前几天还揍过自己吧……

　　“万药谷真好，隋膺，要是咱们是在万药谷要了二十个汤圆，就不用从早吃到晚了。”九方宸笑嘻嘻地将那熊猫丸子一口吞了进去，腮边鼓起圆圆的鼓包，熊猫丸子里是笋丁豆皮和猪肉，鲜美的味道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听到这里，万药谷那边的掌门李药子早已放下了筷子，各长老也是面色难看。
　　李药子身边的一老者起身道：“刚才走的那几个人是谁？去把他们给我叫回来！”
　　说完他左右抱拳对着各门派总是笑道：“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栾清雅的视线字那羞愧道歉的老者身上转向九方宸，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九方宸道：“你故意的吧？”
　　九方宸一脸无辜，“我怎么啦？”

　　齐炜烈丝毫不留情面道：“他们那是活该。”
　　隋膺难得跟齐炜烈站在了统一战线：“就是活该！”

　　九方宸趁机捞了几种他喜欢的野菌在碗里，这点破事用得着大动干戈吗，他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可不能在那群没素质的家伙身上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