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片橘

38、等待

　　现在要做什么？是直接拿刀砍，还是大喊见鬼了变异了冲到屋子外面去？
　　要是留在这里它没被烧死跑掉了怎么办？要是砍死了出去镇长不听解释怪他杀了自己女儿怎么办？

　　裘香目光呆滞，低头木然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又转头看向李釉青。
　　“我死了吗？”裘香问，“你怎么在这，你也死了？”

　　虚惊一场，原来只是恢复意识而已。李釉青一边和裘香解释现状一边靠过去继续砍树干。裘香全程平静的听着，丝毫没有恐惧，神情充斥着死一般的麻木。李釉青见她已经清醒，于是先把她从树干中扶出来，再解决手上的小枝条。
　　裘香看着自己被刺穿的手，告诉李釉青：“你直接砍掉这只手就好，反正也没有知觉了……”
　　李釉青安慰道：“等下让大夫给你看看，说不定能恢复。”
　　裘香状若未闻，垂着头喃喃低语：“你不救我也可以……是我没能做到答应她的事，所以……他恨我是应该的，想杀我也是应该的……”

　　“谁想杀你？裘武安？”李釉青终于把裘香的手从树干上分离开。看裘香的反应，或许这镇子里的事还有别的隐情。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如果能知道恶灵的心愿和怒气，就能对症下药，有助于消解恶灵的执念。

　　然而裘香不再回话。
　　她似乎已经知道恶灵的真实面目，但并不想暴露恶灵的身份。
　　明明被伤害了，却想包庇伤害她的人。李釉青不能理解，但理解情感并不是他的工作内容。就算裘香不想说，和她相关的可能成为恶灵的人，也就最近死的四个，挨个猜都能猜出答案。

　　或许是因为裘香已经被救了出来，枝蔓突然放弃继续纠缠，不再新生，转而开始枯萎。

　　不知道外面那些藤蔓还在不在，现在出去会不会被那些藤蔓袭击？
　　李釉青换回佩剑，拉起裘香准备从火场里出去。
　　水雾形成的保护罩在火焰中移动。因为要先熄灭一处地方降温后才能让裘香过去，这个移动过程变得极为缓慢。

　　“噼啪——”
　　头顶传来极为不详的断裂声，李釉青下意识一道剑气挡过去，正好把坠落的木梁掀开。
　　水雾能挡热气和温度，但挡不住实打实的障碍物。因为藤蔓加速老化，本来和屋顶相互支撑的树干开始萎缩坍塌，眼见着整个房顶都要砸下来。
　　有碎片穿透水雾掉到地板上，瞬间引燃地面。即使李釉青很快把火熄灭，水雾内的温度也升高不少。灼热滚烫的水汽蒸腾，令人接触到空气的皮肤刺痛。
　　看见裘香用好的那只手捂住口鼻，李釉青担心在走到门口前她就会烫伤。此外还有坠落的房顶，一旦他没防住，对裘香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伤害。
　　李釉青决定改变方针，他招呼裘香：“你来，我背你。等头顶上这片空出来，我带你飞出去。”

　　“先别出来。”
　　孟禾夕的声音隔着烈火传来。下一刻周边温度骤降，冰霜从正门的方向一路蔓延到屋内，将所有火焰剿灭。崩解的屋顶被冰冻住，原先火场内焦灼燥热的气息一扫而空。
　　曾经李釉青最讨厌冬天的寒冷，现在这冰冷的温度却最让他安心：“师兄？你去哪里了……”
　　“在外面开了隔灵绝息阵。”孟禾夕跨进屋内，将一道符纸贴在了房屋内侧。
　　李釉青眺望屋外小院，发现院中原先的藤蔓都开始枯萎。这些藤蔓虽然还在动，但看上去有气无力，已经没什么威胁了。院子的木栅栏上覆盖一层冰霜，原先的空隙被填满棉絮，每隔一段就有一张符纸。

　　隔灵绝息阵。这个阵法的作用，是用包含灵气的符咒打造出一道灵气墙，隔绝墙内外的空间。墙外的灵力在进到墙内的一瞬间，会经历灵气墙的阻碍和削弱。
　　如果灵力使用者不在墙内，而是在墙外对墙内使用探测灵力，他所使用的灵力就会被消减，从而大大影响感知的准确度。
　　虽然对于稍微强一点的修士，这个隔绝阵法就会失去作用，但对于这体型庞大但并没有很强的恶灵来说，这阵法用起来正好。

　　在李釉青忙着把裘香从树中拖出时，孟禾夕指挥镇民把这处院子的栅栏封住，制造了一个简易的隔灵绝息阵。
　　有了这个阵法，这些藤蔓进到院子里的部分就基本失去了支撑行动的灵力。而操控这些藤蔓的灵核，现下也无法感知到阵内的具体情况，找不到目标了。

　　孟禾夕在房间四面各贴了一张符，把最后一张符纸贴在了地面。
　　这是做了第二个隔灵绝息阵，在这个阵中阵里，那些藤蔓完全无法捕捉到裘香。裘香现下算是彻底安全了，但她的手还需要治疗。
　　李釉青看了一眼裘香，她正失神的盯着符纸看，完好的手紧抓着不能动弹的手臂，已经掐出来血，但她没知觉。
　　“镇长去找大夫了吗？能不能先把大夫带到这边来……”方才在火场中，似乎还听见许多人声，可刚才一看院子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孟禾夕道：“我挑了几个院子设阵，现在他们分散待在里面。要是恶灵失去目标转移攻击对象，不至于再有人受伤。”
　　李釉青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出去找恶灵吗？”
　　“你之前搜到了吗？”
　　“没有。”
　　“你都找不到，它若是想躲，我们出去也找不到。”孟禾夕将枯萎的树干查看一番，“等。现在所有可以攻击的对象都消失在它的感知范围内，说不定会因为好奇跑出来找人。”
　　说罢孟禾夕靠着树干盘腿坐下，闭上眼开始调息。方才一连设立好几个阵法，他灵力消耗有些多。此刻暂时安全，便要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李釉青心里着急，但等待似乎是现在最好的办法。这些藤蔓之前杀人从没失手过，现在没有杀成裘香，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掌控它们的恶灵。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准备。李釉青本来的打算是先把情况通报出去，找其他修士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这恶灵当着他们面杀人，也不能坐视不管，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面对。
　　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水灵根一个冰灵根，没一个会火系术法，都不是最擅长处理这种木系恶灵的修士。若是自保倒没问题，要兼顾这些普通人就难办了。
　　李釉青再度检查了裘香的手臂，发现情况并不好。她身体里这些细小枝蔓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萎缩，是因为在不断吸收着裘香本人的灵气。而裘香只是个普通人，她本身的灵气持有量就极低，又不会调息回气，很快体内的灵力就供不应求。
　　现在这些枝蔓已经有了微小的变化，虽然肉眼不可见，但皮肤和枝蔓的衔接处开始渗出鲜血。

　　这样干等，简直就是在等裘香的血流干。

　　李釉青以为自己面无表情，就不会展现出焦虑的情绪，但他时不时看一眼，行为已经很明显了。
　　裘香发呆的眼神短暂回光，作为面临死亡的那一个反而安慰起别人来：“没事的，这只手都这样了，大概里面的血早就不是我的了。”
　　她随意的摆动了一下手臂，鲜血立即顺着指缝滴落：“你看，一点都不痛的。”
　　“别动！手抬起来！”李釉青紧张极了，抓住裘香那只胳膊往她头上举，“好，就这样，放上面，别让血流出来！”

　　本来几人都坐在地上歇息，他这一激动从地上跳起来，扬了一片灰，把自己和裘香都呛得咳嗽。
　　坐得较远的孟禾夕幸免于难，抬眼看了他一眼。李釉青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老实坐回地上，把佩剑插在地上给裘香支着手。
　　裘香咳着咳着就笑了，她用完好的手抹了抹眼角：“我其实不是很害怕，反正又不痛。”
　　李釉青道：“你厉害，你可真够勇敢的。”
　　“不是的。”裘香道，“主要是杀人的鬼是熟人，还是一个让人没法害怕的熟人。”

　　裘香突然就愿意说了。李釉青有些意外，但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姿态：“被熟人杀就不可怕吗？”
　　“不，只是……”裘香斟酌着开口，“其实，在树干里面的时候，我见到他了。他希望我和他一起去小花那里。”

　　小花？是陆花吧……看来这个陆花成为了恶灵的一部分，除此之外，构成这个恶灵的还有……
　　“你是说，陆小聪？”李釉青问。
　　裘武安不喜欢外来者，应当不会想和陆花到一处去，而巫师似乎和陆花没什么关联，剩下的死者，就只有陆花的弟弟陆小聪了。

　　裘香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噗嗤一下笑了：“今天那些藤蔓突然钻进我家的时候，我和爹都吓坏了。结果有一条藤蔓在我面前钻出来的时候，上面突然出现了小聪的脸。”

　　这怎么笑得出来，这可恐怖了吧？
　　李釉青震惊，那是人脸，又不是花，突然开在眼前还能让人赞赏两句。

　　对于裘香来说，见到这张脸是不会恐惧的。面对智力残缺的陆小聪，很多人会产生恐惧的情绪，认为傻子不懂事，做出什么行为都有可能。
　　这完全是臆想。
　　他们厌弃外来者也厌弃傻子，从来不与陆小聪接触，只是凭着固有的思维评判这个人。对于大多数镇中的人来说，陆小聪和陆花都是不应当接触的存在。他们这么想，也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
　　许多孩子听从父母的话，不仅远离陆花和陆小聪，就算不幸见到这两人，也要学着父母丢石子祛晦气。

　　但总有不听话的孩子。

　　有的生来叛逆，就是要和父母对着干；有的读了点书，有了自己的想法；有的单纯有冒险精神，听起来越危险的东西越要去尝试……
　　而裘香囊括这些不听话孩子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