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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验尸 ...

  •   姜醉眠来不及起身,手脚并用向后躲,菜刀堪堪擦过她鼻尖砍过,王氏见一劈不中,收了力气高举菜刀,又是狠命的一刀落下。

      姜醉眠侧身躲过,手臂却被刀尖划过,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丝丝密密的疼钻上来。

      “你给我去死!给我儿偿命!!”

      王氏一边喊着一边还要再追上来,雨中有个身影忽得出现,一把攥住了王氏手腕,将她手中菜刀轻松夺过,随手扔远。

      姜醉眠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的路予行,心想若不是他出手,她这会儿怕是要被砍掉一只胳膊了。

      “王大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姜醉眠捂着手臂,血迹顺着指缝被雨水冲刷下来,落进脚底污泥中。

      王氏目眦欲裂,神色痛苦扭曲崩溃嚎哭:“你还敢问!我儿昨夜彻夜未归,定是与你这小贱蹄子在一起,结果今天早上,我儿就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了,可怜我的儿啊,尸骨未寒,你这个小贱蹄子现下居然又勾搭上了旁人!我要你死!我儿定是被你和这个奸夫害死的!你们都要给我儿偿命啊!”

      什么?!

      姜醉眠眉头紧锁,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人,口中喃喃:“王多贵,死了……”

      她虽然厌恶王多贵,可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啊。

      路予行微微垂眸,看了眼她手臂上的血迹,再看向她的脸庞,此刻被暴雨冲刷得竟然苍白如纸。

      他伸手,在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背后轻扶了把。

      “口说无凭,去看看尸体。”

      姜醉眠站稳身子,如梦初醒,提步就朝着大门口跑去。

      门外正好有几人披着蓑衣赶来,神色匆匆。

      “姜醉眠,村长和耆老们都在宗祠等你,我们是来带你过去的。”

      姜醉眠已经回过神来,这几人分明是来押她去问罪的。

      宗祠内庄严肃穆,正座上坐着村长,数十位耆老位列两旁,周围还站着些身强力壮维持正义的村户,俨然一副升堂模样。
      而那堂下一卷草席裹着的尸体,正是被河水泡的发胀发白的王多贵。

      姜醉眠随几人刚买进宗祠,后腿弯处就被人踢了一脚,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尸体面前。

      村长头发花白,面容庄重,问道:“姜醉眠,王氏说他的儿子是被你推进河里害死的,你有何要辩解的?”

      骤然离得尸体太近,腥湿雨气混合着尸体恶臭扑面而来,姜醉眠眼泪花在眼眶打转,险些干呕出来。
      她压下后翻腾的胸口,抬手掀开草席瞧了眼,尸体已经被泡成了这副样子,确实像是昨夜在河里淹死的。

      跟在后面进来的王氏瞧见姜醉眠正在打量王多贵尸体,尖叫一声便扑了过来,把姜醉眠直接撞到了一旁去。
      “谁准你碰我儿子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一定是你干的!”

      姜醉眠从地上爬起来,正欲起身,后腿弯处便又被人踢了下,她脱力跪下。

      “有罪之人,在宗祠必得跪着回话。”

      受伤的手臂血流的更多了些,姜醉眠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王氏张牙舞爪扑过来:“不是你是谁!我儿昨夜就是专程去找你个小贱人的!”

      姜醉眠不管不顾,仍旧要从地上爬起身。
      她无罪,为何要跪。
      “那是他贱,偏要来找我,被我赶回去了。”

      这次无人再踢她腿弯,姜醉眠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起身回望。

      站在身后的人一袭黑衣,氤氲水汽笼在沉寂眉色周围。

      路予行不知何时来的,将那个欲踢她的村户隔开,一手拉住她手臂往后带。

      “你,你胆敢如此辱骂我儿!”

      姜醉眠被拉着避开王氏的横扑,后背轻轻贴上片冰冷的胸膛。

      两人身上是同样寒湿的雨水。

      她低声道:“多谢。”随后轻轻挣开。

      路予行无言,只是唇角轻勾,顺势松了手。

      王氏被几人拉住,村长喝道:“你这妇人,今日不正是给你儿申冤,若不是出村的路被泥流冲垮,我便带你二人去官老爷门前分辨了,这里是祖宗的宗祠,岂容你在这撒泼打滚!”

      村长又对姜醉眠道:“昨夜确实有人见到王多贵朝你家方向去,若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你残害王多贵的凶手,那我也无法帮你。”

      姜醉眠阖目,片刻后再睁开,已是另副神韵。
      “我想验尸。”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乡间民俗传统,人死为大,不管何事都不能惊扰亡故之身,尸体自然也是不能随意妄动的。
      因此别说验尸,就是连触碰一下尸体,王氏都能和姜醉眠拼命。

      可姜醉眠思来想去,总觉得王多贵的死因布满重重蹊跷。
      即使王多贵当真是自己失足落水,可他分明从小习水,水性极好,就算被下了散气的药,也不该活活溺毙。
      要想知道死因,必得验尸。

      “好啊,我儿死了你也不让他安稳,你居然还想动他的尸体!你也不怕惊扰了他在天之灵!我看你敢动我儿尸体一下,我绝对跟你拼命!”
      王氏死死阻拦,绝不许任何人碰王多贵的尸体。

      姜醉眠望向座上,眼神求助:“村长,若能让我验尸,我便能证明自身清白。”

      村长也颇为犹豫:“不说其他,眠丫头,你可会验尸之术?”

      姜醉眠虽只有三成把握,却坚定点头。

      她在医书上看过,也在镇上郎中那见识过人体骨位,应该不难。

      村长低头片刻,应声道:“好,叫她验尸,断不可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村长,不可啊,且不说她只是个野丫头,这死者为大,岂能随意摆弄尸体啊!”
      “村长,万万不可啊!在宗祠验尸,这可是对祖宗大不敬之过啊!”
      “……”

      姜醉眠顾不上宗祠里的质疑阻挠声,撕下衣角裹住双手,轻手轻脚掀开草席,仔细查看起尸体来。

      见她公然对尸体做出些大不敬举动,王氏气急攻心,竟然直接昏死过去。

      宗祠内倒是清净了不少,可那些耆老们和村户们从未见此情景,边窃窃私语边翘首以待。

      路予行本无意插手,可方才瞧着那抹纤韧单薄的身影一次两次被人踢着跪倒在地,又两次三次地挣扎爬起,他心中竟莫名松动几分,未及反应,已经出手将人拉进了怀里。

      这会儿那双凤眸浅浅眯着,黑瞳幽深似潭,一眨不眨望着围绕尸体打转的人儿。

      他倒要看看她能如何脱困。

      这一看,还真叫姜醉眠看出来些许不对劲。

      村长扬声问道:“可查出些什么?”

      姜醉眠缓缓起身:“若是活人被生生溺毙,定会因为呼吸而吸入很多河水进肺腑,那么尸体的口鼻和肺部定会有溺液,且人因为濒死前的挣扎,双手定会胡乱扑腾抓取物体,河中水草繁杂,极易在手中留下痕迹。”

      村长不解问道:“这些跟要查证的事情有何相干?”

      姜醉眠指了指尸体的手部:“他的双手干干净净,并无任何水草污泥痕迹,表明他死前并无任何挣扎。”
      再指脸颊:“且口鼻处无异物,表明死前并未吸入河水。”
      再指肺部:“肺部轻按,便因为浮囊的表皮而深陷进去,表明内里并无溺液。”

      语毕,她在尸体头骨处蹲下,两手顺着骨头轻轻摸了摸。
      “故而,王多贵并非失足溺毙,而应该是被人用武器重力击打头骨,且比得是习武之人,一击命中,直接将头骨击碎致死后,又扔进了河中,伪造成溺水身亡。”

      此话一出,座下众人震惊声连连。
      “这么说,是被习武之人所杀?!”
      “难不成是仇家寻仇?王家历来得罪的人也不少。”
      “可咱们村里人祖祖辈辈都是种田户,哪里有会武之人?”
      “……”

      姜醉眠慢条斯理解下布条,心道其他人应该并不知晓,堂上有一人会武。

      她隔着人群,望向自己方才站得地方。

      正对上一双深邃凤眸,漆黑的眸底像是浸了如墨冷雨,似笑非笑,沉不见底。

      见姜醉眠言之有理,而现下又拿不出什么确切证据证明王多贵之死与她有关,村长便放了她二人回去。

      暴雨如注,姜醉眠正准备一头扎进雨中,余光瞧见身旁人竟然不知从何处变出把油纸伞。

      路予行将伞撑开,只身迈入雨幕。

      走出两步过后,见身后无人跟上,便停住脚步,侧身回望。

      远山处是雨密遮天,青黛雾霭层层叠叠萦绕峰峦。
      落叶斜飞之间,一道颀长身影如松竹玉立,撑住伞柄的劲白手背青筋赫然。

      伞下剑眉冷眸,几缕打湿发丝垂下,更显矜贵气度,俊美无俦。

      如诗如画,当真梦幻。

      画中人却忽然开了口,一声高高在上的冷笑:“怎么,舍不得了?”

      姜醉眠愣怔两秒,恍然明白他竟然以为自己是舍不得躺在宗祠里的王多贵。

      她跟着大步踏入雨中,走进伞下。

      “此话何意,你也相信那王大娘所说,认为我和她儿子有私情?”

      她本就因为那母子二人泼皮无赖一般的行径不胜其扰,现下又命案缠身,躲都躲不及,岂容人这样非议。

      路予行淡淡敛眸,对上双怒气冲冲的桃花眼,出水芙蓉似的秀美脸庞因动气而浮上些许红晕,给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染了些色,瞧得出来是真生气了。

      像只眼看着快要站不稳,却还要跳起来咬人的兔子。

      “若我信了,岂非承认我便是她口中与你私会的……”

      他不由得轻勾了下唇角,俯身凑近她耳畔,轻声道:“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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