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滴翠亭[综武侠]》瑞蝶

22、第 22 章

　　医馆冷冷清清，跛足郎中无所事事地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由远及近的人影，又若无其事地走回了里头。

　　不一会，一个总角小厮轻车熟路地跨进医馆门槛内，熟稔地朝跛足郎中招呼道：“今儿天真好，郎中你晒药了没？”

　　郎中懒得晒。

　　香儿怀里搂着一只金丝楠木箱，过去捧到跛足郎中跟前，神神秘秘地道：“你猜里头是什么药材？我们两再换换。”

　　跛足郎中闲适地半倚在药柜旁，觑了一眼，笑着问他道：“你又闲得发慌，偷偷溜出来了？”

　　“嗳呀！”香儿赧怒道，“莫要揶揄我！”

　　他到底还是小孩心性，随主人窝在宅院多日实在烦闷，还没什么玩伴，平日里也就偶尔来医馆跑腿时自得其乐，没过多久，便也与跛足郎中颇为相熟了。

　　“可是你家小爷惦记上了我的药？”跛足郎中笑眯眯道。

　　香儿头一撇：“才不是呢，”他抱紧怀中的箱子，嘚瑟道，“我今儿带的这箱子宝贝药材你肯定没有。”

　　“这……”跛足郎中好心问道，“你主人知道吗？”

　　香儿毫不在意地道：“这你就甭操心了，我们小爷离家前，夫人担心他在外头磕着病着，张罗了好几车的药。”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说着，他凑近前，挑眉问跛足郎中：“这回你拿什么药同我换？”

　　跛足郎中呵呵一笑，在柜旁换了个姿势后，才悠然道：“你当我这儿是当铺呢？”

　　而且旁的当铺也是正儿八经的营生，而这总角小厮实则并无典当之意，不过是闲来无事，同他换着宝贝玩儿。

　　“嗳，”香儿反倒更来劲了，“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药不肯与我换？”

　　跛足郎中扶着柜台朝一旁走去，香儿抱着小箱子紧追不舍。

　　“我看你是想钓足我胃口，哼，前头几次你的那些私藏也不过尔尔，好些我们小爷那儿也有！你可别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东西，快与我换上一换，也不亏呐。”

　　跛足郎中失笑道：“我这儿可不是赌桌。”

　　香儿：“你少拐着弯儿排揎我。”

　　说到这里，香儿也不急着与他换药玩了，他摆摆手，大度道：“不如我等你琢磨一会再说。”

　　说是如此，但一直话多的还是他，他在一旁客桌落座，闲话家常道：“你那些宝贝药材，前前后后搜刮了不少年头吧？”

　　“可不是么，”跛足郎中饶有兴致地陪他聊着，“想当年……”

　　他快速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子。

　　还真当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想当年——我走南闯北，上山渡海，摸爬打滚，翻山越岭，尝边百草，风里雨里，缺衣少食，走遍山川，风餐露宿，筚路蓝缕，风尘仆仆，不辞劳苦，攻苦茹酸，含辛茹苦，长途跋涉，雨淋日炙，一饱两饥，缺衣少食，饥肠辘辘，步履维艰，卧雪听眠，步履维艰，呕心沥血，幕天席地，凄风苦雨，煞费苦心，孤苦伶仃，苦不堪言，雨打风吹，起早贪黑，草行露宿，白手起家，心力憔悴，废寝忘食，勤勤恳恳，夜以继日，屯蹶否塞，跋山涉水，积劳成疾，夙兴夜寐，衣不蔽体，沐露沾霜，贫病交加，饥餐渴饮，饭糗茹草，吹箫乞食，筋疲力尽，乞哀告怜，嗷嗷待哺，水深火热，风霜刀剑，百尺竿头，九转功成……”

　　他转眸一瞧，那总角小厮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砰！”

　　跛足郎中单掌拍桌，豪放收尾：“正所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被拍醒的香儿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迷蒙问道：“还有呢？”

　　跛足郎中：“你听我说书呢？”

　　要不是见这小子真当对外头的世间满怀好奇，他才肯勉为其难与他口若悬河。

　　也怪不得先前贾琏初来乍到时都说不过他。

　　香儿虽说一不小心听得瞌睡，但他也真情实意地赞叹道：“你居然去过这么多的地方！”

　　可惜他只是小爷的一个小厮罢了，平日里除了跑腿的能耐，也没有其他的本事了。

　　香儿津津有味地望向跛足郎中；“还有吗？”

　　跛足郎中磨不过他了：“你起来，换药。”

　　“好嘞！”

　　香儿又兴冲冲地起身拿过自己带来的小箱子。

　　跛足郎中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乐于此道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儿时同人换蛐蛐儿时也似这般？”

　　“正是！”香儿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心虚瞧了郎中一眼，生怕对方猜到自己闲来无事来医馆消遣。

　　跛足郎中趁机话锋一转，状似无意般地向他打听：“听说你邻里家中有难？”

　　香儿心大，一脸茫然：“有难？什么难？”

　　不都请了外头的郎中过来吗，如此兴师动众，若还疗治不了，便更轮不到旁人操心了。

　　跛足郎中：“……”

　　他问这小子作甚！

　　这总角小厮的确是主仆几人中晓事最少的人。

　　就连外头雇来的郑李黄，都转眼瞧出了地窖外的不对劲。

　　他毕竟收钱做工，先前又常年行走江湖，因此心思颇为细腻。

　　不久前他将那隔壁府的小厮塞进了地窖，也是仗着他身负照看大虫之责，大虫又食量过人，因此包括地窖那片的地界在内，先前主人家都划给他掌管了。

　　今日清早，他例行过来查看，却瞧见自己在草丛中留下的标记有所破坏，看着脚印一大一小，却也瞧得出并非走兽，肯定是活人过境之痕迹。

　　郑李黄心下一沉，但也没有急着上报雇主，而是沉着脸，悄无声息地朝地窖入口靠近。

　　隔壁那小厮的三脚猫功夫，他自是信得过其人没本事靠自己逃脱，因此眼下只有两种情形，不是他的隔壁府救援已到，便是此处闯入了第三方不相干之人。

　　郑李黄边走边抽出了自己腰后的铁杵，无论是敌是有，孰强孰若，他都严阵以待。

　　顷刻间，郑李黄一脚踹开地窖的门，而后——

　　毫无危险朝他袭来。

　　但地窖内又多了一人。躺在谭蔡身旁的地上。

　　听其鼻息，像是还活着。

　　郑李黄拧眉，朝里头瑟瑟发抖的谭蔡问道：“谁干的？”

　　谭蔡小心翼翼地老实答道：“是小的把他打晕了。”

　　“我问你这人哪来的？”

　　谭蔡吓得瑟缩：“我也不知……”

　　郑李黄险些气噎：“那你将他打晕作甚？”

　　谭蔡欲哭无泪；“我怕他欲加害于我。”

　　郑李黄气得锁上了地窖的门。免得自己忍不住想用铁杵揍他。

　　里头的小厮光顾着怕他了，根本说不清来龙去脉，只有他一人心中清楚，兹事体大，眼下他是径直去见雇主实情以告、还是先私下一人查勘再说？

　　大虫临时吃素，提前备好的生肉都没了用武之地，自然流落到了厨房众人手中。此时厨房做工的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何瓜分那么多的肉。

　　“我家中只有过年才吃得上这等肉。”

　　“要我说啊，不如腌了等过年再吃。”

　　“等什么，上好的新鲜大肉，今儿不好好吃上一顿，也太说不过去了。”

　　郑李黄平日里独门独路，也不同这些临时雇的下人们打交道，原先他肯定闻声便不走近了，此刻他却不由地藏身在厨房窗外，谨慎地打量起里头几人。

　　厨房里的人一个都没察觉到他在窗外。

　　“阿牛，快生火！”

　　“客大娘，还没洗完碗呢？”

　　“听我说，往这儿切才厚实。”

　　郑李黄先后查看了每一张脸，仍是并无瞧出有什么不对劲，一时也打消了对这些人的疑虑。

　　雇他的那位小爷一向足不出户，顶多在宅院里偶尔闹腾，对外从不显山露水，连雇进来的不少下人都也同外头的小镇人们以为，这处宅院里住的是个养病的大爷。

　　因此郑李黄觉得他的雇主也不会像隔壁那户人家一般招惹进来什么是非。

　　郑李黄越发细思极恐。到底是何人不声不响地塞进一个陌生人进地窖？

　　方才那厮惊慌失措的模样也并非作假，因此郑李黄暂时也并不担心地窖里头的安危。

　　他边走边沉思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回到矮屋后，先是看了眼已饿得有些不大舒坦的大虫，而后又出来环顾四周，打算再找找宅院内别处是否还会留有痕迹。

　　他先从后院无人处探寻了一番，一无所获后正打算去前头花厅，转身之际一晃眼，仿佛望见远处游廊下闪过两道窈窕倩影。

　　郑李黄猛地晃了晃自己脑袋，心道难不成是自己孤身太久，正如那连日里的评话所说，“酒色财气”，隐隐心猿意马，才生了幻象出来？
　　毕竟这府上只有那雇主和其家仆，并未有旁的女子入住。而若是不轨之徒，他也早就能于相隔甚远处察觉出对方的内息。

　　“方才好像有人过去了？”林黛玉随之坐下，倚着围栏好奇了一眼。

　　她眼前的姐姐闻言，波澜不惊地回她道：“许是家猫。”

　　林黛玉双眸微微一亮：“姐姐还养猫呢？”

　　“嗳，家猫顽劣，我正想饿上它几顿。”

　　此时，矮屋内的大虫正饿得直打喷嚏。

　　郑李黄刚走到主院附近，正巧撞见去而复返的李大。

　　李大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满脸焦急：“瞧见小爷了吗？”

　　郑李黄莫名其妙：“不正在花厅听评话吗？”

　　看来，想必事实并非如此。花厅里也并无小爷的身影。

　　“还有那谁呢？”郑李黄问道。

　　香儿也正巧不在。

　　李大暗道糟了，撇下郑李黄，急匆匆朝主院屋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