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Lanter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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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Lantern]-
吉尔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贝尔弄丢了的。
就像身处梦境的人们总是不记得梦的开始一样。
身体轻轻一晃，然后一下子摔在喷泉边的座椅上，风夹杂着哗啦啦溅起的水滴隐进他发色的金黄中。
吉尔抬起双手插丨双王子丨进自己柔顺的头发之间，痛苦地狠狠低下头。
一句呜咽般的咒骂从咬紧的齿缝间一点一点被挤了出来。
“可恶……”
贝尔也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回过头就看不到吉尔了。
因为知道你一直会在我身后，才会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所以贝尔菲戈尔停了下来，保持着最后一次回头确认吉尔的存在的姿势和位置。
始终不曾移动毫厘。
时而稀疏时而稠密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每个经过的人都好奇地看向这个精致而英气逼人的青年，一瞬的目光并不能从他身上探求到什么。
更不能发现他此刻的惊慌。
恐惧像雨点一样从头顶正上方砸下来，而他，无处躲藏。
一寸一寸凉掉的心脏故作镇定地输送血液，却暖不热从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贝尔的拳握紧又松开。
仿佛，在转瞬间被全世界背叛。
全世界都可以不理王子，但只有蟑螂不行。
谁在耳边呢喃低语，是他曾经对着吉尔的背影吼出的话。贝尔猛然向四下慌乱地张望，像是被电击过一样的身体一阵痉挛。
双肩越来越剧烈地颤抖起来，惊弓之鸟似的抱着肩膀在人群中蹲下的王子，脸色骤然惨白如同教堂尖顶剥落了岁月色泽的大理石。
怎么会忘记，怎么可以忘记呢。
十五年前的自己，用怎样自以为是的口气，怎样任性蛮横地对着自己的王兄说出这样的话，又是怀着怎样失控的恶毒心理，怎样疯狂地抬起手——刀刃在指间尖叫着，以蜂鸟振翅的速度划破了还来不及躲闪的空气。
那是何等的，何等愚蠢的过去。
喂，蟑螂。
王子要做唯一的王子，但王子不要做孤独的国王。
气喘吁吁的呼吸声通过空气散播进耳蜗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的鞋前跟，视觉模糊了几秒瞳孔才调整好了焦距，视野晃了几下也才定格在了面前的人的脸上。
前伸的手掌修长好看，五指缓缓展平，直直地切进视线。
贝尔仰头看着吉尔，日光从谁的背后铺展开来，吞噬了谁的世界所有的黑暗。
宛如救赎的姿态。
贝尔犹疑着，怯懦不安地抬起右手，大气压强轻轻托起被削过一般细长的指节。
风舔上失去温度的皮肤，带着想要冰封一切的贪婪和欲望。
但怎么会得逞呢。
当贝尔的食指和中指搭上吉尔的掌心时，漩涡一样混乱动荡的记忆一下子将他吸了进去，一直以来在心底将过去团团围住的墙，在那个瞬间分崩离析毁于一旦。
“蟑螂，你要去哪里。”
十一岁的贝尔从吉尔的背后向着他大喊，半个身子已经钻出城堡院墙的哥哥转过头，看见弟弟喘息着立在自己身后。
吉尔微微一笑，退回他们每天打架的花园，站起来，拍拍衣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合十搓了几下。
切入贝尔视线的，同样是一只自然展平的右手。
“不一起来吗?”
贝尔深刻地记得当时他笑了，笑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对萤火虫到底是抱有多少的执念啊。”
双手插丨双王子丨进裤袋里，贝尔静立在树丛外围，看着吉尔蹲下身到处寻找那些细微的光源。
“再说蟑螂，现在是白天，你上哪去找萤火虫。”
撇撇嘴，贝尔不屑一顾地踢着脚边的石屑。
然后吉尔拎着中世纪味道浓厚的提拉式灯盏站起身，嘴角漾开了一抹无法抑制的笑。
“就如你所见，白痴弟弟。”
※ ※ ※
阿桑教堂的华丽让贝尔觉得窒息。
柱子、房梁、阳台，所有能进行雕刻的地方都遍布着技艺精湛的雕塑。从大理石之间浮起的天使们，都带着迷惘的、如梦初醒般的表情。
仿佛目空一切，却又像是一无所知。
吉尔始终牵着贝尔的手向前走着，走过熙熙攘攘，也跨越冷冷清清。
再怎样漫长的几个世纪，仿佛也都已经在他们身边辗转经年。
这绝对是一条暗道。
贝尔菲戈尔自言自语地用力点了点头。
遍布黑暗的眼中剩下的只有吉尔的背影，十一岁的自己和二十六岁的自己重迭在一起，还是那一句。
“蟑螂，你要去哪里。”
萤火虫发出的寒光有冷冷的清凉，在面前十一岁的少年和二十六岁的青年交替变换的身形侧面，有柔光在纷然缱绻。
他侧过身来，温润如玉的，是那个始终如一猖狂不变的笑容。
“不一起来吗?”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趴在灯盏里的萤火虫在默默地休憩，从它们的身体末端缓缓蔓延开丝丝缕缕的冷光。
只能照亮，身处黑暗包围之中的，自己和对方。
So much for -04-[Lantern|灯笼]-
-Dark Smile-TBC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Lanter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