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过客》盈木无息

5、你想找人，我可以帮忙

　　他确实想不起自己第一句话是什么，那时他太虚弱，说了什么可能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你说……别哭，我没事。”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借这句重复要将深刻的情感都传达出来，竟变得沙哑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救了我，那时你第一句也是这句。”
　　洛玉的心跳急促了几下，明明毫无记忆，却硬生生凭着与这句话的共情被带入某种无可言说的难过里。
　　他们曾经的关系十分要好，可他失踪许久，就像被遗失在无尽沙漠那样，寻回希望随时间推移越发渺茫，所以再见时，无论多么极力隐藏，那份厚重深沉的情谊也依旧如山洪爆发般汹涌。
　　洛玉握着扇子的手颤了颤，背到背后去，“你就不怕我的一切都是伪装的？虽然我没见识过，但我知道有道具可以做到。”
　　“不会有假。”席青松将藏在衣领下的银链子勾出，露出瓶子状的吊坠，瓶子很小，里边有颗发光的小石头，正直直地指着洛玉。
　　“这是你送我的，它只会对你有反应，就算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它也会是真的。”席青松将链子解下来放洛玉手心里。
　　洛玉试着改变瓶子的位置，小石头却始终执着地贴着瓶壁，确实是怎么晃都想往自己靠近，他抬头刚要说话，却对上席青松的眼睛，竟有一瞬间席青松和小石头画上等号的错觉。
　　越是证实，洛玉越感到难过，他徒然升起一种面对终安时的同种无力情绪，艰难地动了动唇。
　　“可我们已经不是同种族了。”
　　他虽然不是诡物，可未知代表着无限可能，若是有一天发现他们的立场关系比诡物和人类的更加对立，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拉过席青松的手，将瓶子放回他手心，洛玉也压了调，“你或许不该认我。”
　　他似乎陷入了巨大的仓皇，遗失的记忆，重情的友人，未知的立场，构建成无法探究的隐患，层层叠叠地将他包裹。
　　就在这时，席青松抱住了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传来有力的热度，中断了洛玉的迷茫。
　　“不要再想了，你共情能力太强，如今储备的认知又太少，这样下去会伤到自己。”他的声音从洛玉头顶传来，带着安抚的魔力，“不要担心未来，有我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你只需知道，我会无条件信任你。”
　　正常逻辑里期盼取信于他人时，或是举例或是分析，都会希望对方来一句“我相信你”，可席青松不同，他没有说“你只需要信任我”，而是说“我会无条件信任你”。
　　明明他们只重逢一天，而且连洛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洛玉闭了闭眼，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情绪却被安抚得稳定。他想，这样一个人如果对他有所求，必定很难拒绝。
　　像是能看进他心里，席青松竟真温和地发出请求，“和我一起去人类的地盘好吗？”
　　雨渐歇，天边泛起柔和的霞光。
　　安丽娜回来后和洛玉互换了名字，弯着眉告诉洛玉：“我和席青松是这个诡本认识的临时盟友，我们都有要找的人，正好适合相互搭把手。”
　　席青松看着他们互动，洛玉方才的答复依旧在他耳边回荡。
　　“我不知为何突然进到诡本，本想守在这里等苏不挽来找我，我可以跟你去，但如果有天苏不挽找到我，我或许会跟她走。”
　　苏不挽……就是这些日子和洛玉一起生活的人。
　　“席青松。”这时，安丽娜叫他，他视线落在她身上，示意她说话。
　　“你看他，总这副表情，弄得我以为他是个稳重的。”
　　洛玉也看着席青松。
　　他的眼睛是内围深棕逐渐向外浅黄渐变的，像琥珀宝石般美丽，看人的时候专注认真，很容易让人感觉自己受到重视，与他此刻沉稳冷淡的气场有些差异。
　　“他不稳重吗？”
　　“都是假象，实话实说，虽然我和他达成合作本该救你，但看到你那会儿你都被那个恐怖的诡物包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这种情况不是我冷血，是正常人都会放弃，结果他看到你快被完全吞没直接一箭就出去了，我差点被吓死，那一刻我就在想，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鲁莽的人了。”
　　她毫不在意地暴露曾打算放弃洛玉的意图，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洛玉初来乍到不知外边世界的模样，下意识通过他人情绪变化认知世界，安丽娜伤人的话稀疏平常地出口，洛玉也当这是正常，转而聊起阿净，“恐怖的诡物？”
　　“不恐怖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诡异的诡物，可以随意伸缩自己的身体，简直就是个黑成黑洞的液化怪物！”
　　除了颜色，安丽娜的描述和粒子当时呈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我眼里那只是个少年。”
　　安丽娜露出疑惑，“差别这么大？等等，我们不会在对抗剧情本吧，可规则里也没说啊。”
　　“或许只是角色原因，那个叫阿净的少年也说过，阿玉拿到了国师角色。”
　　经过席青松这么一提，安丽娜便想起来被她遗忘的点，兴奋道：“对，没想到这次的重要角色居然是玩家，我还以为会是诡物NPC，国师现在在我们这儿，我们不会能在这个本横着走吧。”
　　洛玉闻言，敏锐意识到两边的信息差异，听她这么说，这个国师应该是个重要角色，可洛玉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是玩家，或许就直言了，可他并不是，对玩家共同知晓的规则完全不清楚，有安丽娜这个临时盟友在，有的话就不能明说。
　　安丽娜是个活泼大咧的姑娘，放松时什么都写在脸上，不知想到什么，她原本还因为得知洛玉是国师而高兴的神情忽而急转直下，对席青松幽幽叹了口气。
　　“真羡慕你，能直接追踪到，我之前也曾获得附带追踪的伴侣道具，可那是单向的，追踪方在舒向阳手里，也不知道他这次为何不来找我，搞得我现在只能大海捞针。”
　　这个诡本比被吞噬前的那个大上不知多少倍，光将整个地方走一遍可能都需要几天，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找人更是难上加难，偏偏一般诡本会有时间限制，她能不能在这个诡本结束前和人汇到一起还是个未知数。
　　席青松不否认她的说辞，“这个诡本级别很高，连不起眼的场景都细节到精致的程度，想崩都崩不了，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剧情本的级别和存活率不直接挂钩，我测试过，这个诡本的法则波动很温和，只要有人通关我们就会被放出去。”
　　安丽娜听得一愣，“测试诡本法则波动？听说常红出了不少自制道具，你不会就是从常红出来的吧。”
　　陌生的词汇一个接一个，洛玉不能听懂，不过他并不介意，甚至在两人说话的同时，他也在琢磨粒子的延伸能力。刚才听到安丽娜在找人就冒出他可不可以试试的念头，只是以前没这需求也没尝试过，如今粒子从暗处跑到明面上，正好可以不闭眼进行测试。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安静垂眸，有风轻柔地拂动他的银发，和身后常规的砖瓦墙面组成一幅具有反差美感的风景画，实在是岁月静好，让人时不时就想注意一下。
　　两人的聊天不知何时到了尾声，安丽娜无意间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感叹，“你真的是光站着就很惹眼，要是没人护着，怕是活不了多久。”
　　她的视线落到洛玉头顶，顺发而下，银白和后边阴影笼罩的墙面对比鲜明，显得越发惹眼，若是短些还好，偏偏白发还长，柔顺自然地垂到少年的腰处，原本难驾驭的发色配上他那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要是没有整齐束起的男式发冠，说是这个诡本哪家楼里跑出来的美人都有人信。
　　伸到半空的手被挡住，安丽娜转过头看向阻拦自己的席青松，轻笑一声，“我就看他发质好想摸一下，这都不给？”
　　席青松声音平和，不掺杂什么情绪地陈述事实，“是有些唐突了。”
　　洛玉回神见两人已经停止对话，只是气氛有点奇怪，“你们聊完了？”
　　“嗯。”
　　安丽娜看到洛玉迷茫的神情，有种想伸出手捏上一把的冲动，但想想旁边盯着的家伙，她还是遏制住了伸手的动作，打着哈哈，“本就是随便聊聊，哎呀，先说说正事，找人比较难，不如我们先把这个本给结了，没准人就冒出来了。”
　　“你想找人，我可以帮忙。”
　　风依旧清浅，却好像比刚才大了，吹得安丽娜都收了笑，迷眼似的眨了眨。
　　“真的？”
　　“需要你给我说一下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模样。”
　　安丽娜如梦初醒，“我有照片，你等等！”
　　她拿出一张轻薄的长方形片，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居然从里边扯出了一张纸来。
　　“这是我爱人舒向阳。”她把纸张开对着洛玉，看他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忍不住嘟囔，“虽然长得不及席青松，但性格欠欠的，很有意思。”
　　席青松听到她提起自己，不免看了她一眼，被她哼了一声。
　　洛玉仔细确认照片上人的特征，对安丽娜道了一句稍等后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