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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血神魂(叁) ...

  •   这招音波玄术有些敌我不分,音色虽美,携带玄力攻势,慕青晷听见都觉得晕眩袭袭,刺痛不止。

      “啧。”森罗恼泄一声,千只鬼手自肚里黑烟生出,仿佛炸开朵巨大黑花,要将面前阻碍他的刺目银光吞噬。

      慕青晷双手紧扣晕眩阵阵的头,吃力睁开双眼,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护住他的救星,居然只是一根几尺长的银色琴弦。

      不等他惊愕多久,新的惊愕又立马袭来。那银弦为阻挡森罗攻势,在比方才更加剧烈的银色光芒中愈渐扩大,慢慢化出形状,最终显出一高大人形。

      慕青晷只能瞧见他背面,身长约足九尺,肩宽腰窄,一身银白劲装战甲,所有头发用一银冠干净利落盘在头顶,是一魁健飒爽的形象气度。

      只见他手持长戟,周身为银光簇拥,戟尖自雾中一划,将蒙盖已久的浓浓血雾裁开,空气清晰不少,银色气劲挥出时,还带着拨动琴弦的铮响,先阻住一批鬼手,余下的,男子旋起长戟,顿时如同开出一面坚盾,让张牙舞爪的鬼手暂且无法越过他这道沟壑。

      慕青晷记得森罗说过的“非人之物”,眼下看来,指的就是这位琴弦所化,不知是妖是灵的高手。

      男子抵挡森罗攻势同时,不忘回头,腾出一只手从战甲上剥下一片银甲片赛到慕青晷手里,不用他提示,慕青晷就明白用意,迅速蹲下身,用甲片割起脚腕上的黑烟镣铐。

      二者摩擦同时,他能感受到镣铐之坚忍,不觉怀疑光凭这甲片,能否割开一位上古魔神所设下的束缚。他时不时抬头看看一白一黑之间的对抗,很快看出男子有些吃力,在咬牙支撑。

      他割据镣铐的力道和速度又加重加快几分。

      出乎意料的,竟真割开了这黑烟。挣脱束缚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向昏迷不醒的一众百姓,催动玄力探了几人的脉,还好只是昏迷过去,没有什么大碍。但他们都是没有修炼过的肉体凡胎,在这种血气邪气都极重的地方呆久了,难免邪气入体,影响气血。慕青晷赶忙画出几张驱邪符,贴在他们后颈处,施法逼出阴邪之气。

      好在祁樾事先在他们体内印上风印,还不至于渗入过重。慕青晷稍用点力,就尽数驱除完毕。

      银甲男子难堪愈发猛烈的攻势,重重撞在石墙上,墙面都被砸陷进去,碎石落了一地。他不是肉身之躯,受伤不会呕血,体内力量耗得差不多了,单膝跪倒在地。

      慕青晷没让百姓们醒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布了一道符阵把他们护在符墙内,随后从腰间搜罗出唯一一枚信号弹,朝天空一射。

      闪烁强光的烟弹仰冲直上,瞬间穿透血雾飞上数丈,慕青晷抬头仰望,烟弹已经飞到最高程度。

      血雨腥风剑拔弩张的石室之外,宽阔华丽的风华坊坊主寝院内,冯冬临走近一间雕栏华丽的房门前,轻叩几下,得到屋内人的同意后,推门而入。

      屋内装扮却不如屋外建筑看上去华丽精致,宽敞空间里,只摆了必要的摆设外加几件装饰,陈设的很有巧思,不显得单调,看上去清淡素雅。

      桌几边端坐着一位女子,着装同整间屋子的景致相衬,却丝毫掩盖不住他明媚动人又不落俗套的面容。

      女子正边喝着花茶,边捧着手里琴谱琢磨,见来着,放下琴谱,立即叫婢女添上杯茶水:

      “冬临来看我,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你爱吃姐姐做的糕点,早知道我就能做予你吃。”

      冯冬临在桌几另一边坐下,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花茶,清香扑鼻:“前阵子坊里有过多事宜处理,没空来陪姐姐,好不容易闲下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说起来,却是许久未见着你了,近来坊中都忙些何事?忙起来便无暇好好用膳就寝,姐姐瞧着你瘦了。”冯椿娴双目含忧。

      “哎,”冯冬临叹出长气,话语间皆是愁绪:“想必姐姐有所耳闻,近来浔遥城中不太平,诡事不断,姐夫恰逢此时闭关,我临危受命作为代坊主,保护城中百姓和彻查源头一事都落在我一人肩上。上坊诉苦求救的百姓一日多于一日,桌案上的案本也愈叠愈高,我须得废寝忘食不分昼夜地处理,曾经不懂,现在才知晓,作为一门之主,身上背负的责任之重。”

      冯椿娴点首,表示理解:“人活世上,皆有各自万般不易,不过,如何能在种种不易里自得其乐,也是值得深思一事。”

      她叫侍奉一旁的贴身婢女取来琵琶琴,冯椿娴不像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大家闺秀,唯独奏得一手好琴。她将琵琶抱于怀中,此琴琴身跟普通琵琶不同,竟是以银相镀,圆润的表层精雕细琢着花草莺燕,就连琴弦都在窗外投进的阳光下银光熠熠,一眼就能瞧出并非凡品。

      这是她还在烟花之地时,偶然获得的一把珍琴,名曰银瓶。琴音比一般琵琶更加清脆饱满,是她一直爱不释手的宝琴,奏得久了,自然也生出感情。

      “近来外头纷乱,你叫我待在坊中,闲来无事,灵感泉涌,谱写了一曲,我这就弹与你听,恰好也叫你放松放松。”说着,她端正琴身,寻好指位,就要开奏。

      可琴声并未发出,就听冯椿娴“啊”了一声:“我差点忘了,这把琴弹得久了,前几日刚断了跟中弦,还未来得及修好。露芸,快去换一把琴过来。”

      冯冬临有些意外:“姐姐平日对银瓶万般珍爱,怎没有立即补上新弦?”

      冯春娴略显无奈地解释:“正因十分珍爱,平日用的多了,时常断弦,到这回备着的琴弦都用完了,恰逢城中动乱,许多店铺都关门避险去了,现在要从外头定新弦,可并非易事。”

      话语间,露芸已经拿来另一把普通的琴,冯椿娴接过,这回得以正常弹奏。

      琴声鱼贯从四根琴弦中流出,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又似江浪翻腾,此起彼伏,每个地方都处理的仔细又恰当,听着沁人心脾,余音绕梁。

      一曲终,冯冬临不由自主的鼓掌,当初她极力反对自己家人为生计,将冯春娴买入青楼楚馆之地,要说这唯一的好处,便是在里头习得一手好琴艺吧。

      “不知姐姐,可有为这首妙曲起名?”冯冬临好奇。

      冯春娴莞尔:“自是有的,此曲名为《叹浮沉》,正如这世间,千人前面,人人都有不同的出身,都将面对不同的命运喜悲,之间大起大落,高低沉浮,谁都不知未来会面临什么,更不知当下辛苦地拼搏会换来什么样的结局。既然没有办法弥补过去通晓未来,那么我想,便趁着当下还有改变未来的机会,活得知足常乐,问心无愧,这样的话,结果应该都不会太差吧。”

      冯冬临看着冯春娴,缓缓抿了口花茶,思绪却不在此处。眼前的女子,看似只是在若无其事地解释琴曲中蕴含的意义和想法,他却觉得内心好似有一根生锈的弦被拨动了,他也是活在这个世上的人,无法不把自己同这段话联系在一起。

      思索片刻,冯冬临喝完杯中花茶,起身向冯椿娴告辞,便离开了。

      待人走后,冯椿娴一直挂在脸上的浅笑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忧愁的不安与彷徨,看着冯东临离开的背影,她不知道方才那些话,对方能否听进去。

      石室之中。

      慕青晷孤注一掷,掏出所剩不多的最后几张符纸,全是能短时间内提高自身修为的增符。这种符效果好,但副作用较大,他平日都不敢用太多,只是眼下,没有别的能再跟森罗神魂抗争下去的办法了。

      男子再怎么能抗,终究只是一根琴弦所化的妖灵,跟上古魔神森罗之间,还是隔着一道深壑。只见迸发的银光,数不清第几回扛下森罗排山倒海的攻击,穿着坚硬甲靴的双脚把石块铺成的地面都犁出两道碎痕,终究筋疲力尽:

      “我说,你还有两位同伴吧,他们何时才能寻到此处?”

      这是男子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看来是真的撑不住了。

      “我方才已经放出信号烟,他们只要看到了,很快就能赶过来。”慕青晷也帮着男子一块并肩作战了不久,气喘吁吁回答。

      “哼,刚才石室门不是已经打开了么,依我看,他们这么久还找不到这里,要么就是修为太弱,要么就是贪生怕死,丢下你跑了。”男子语气听着很不好,满是嘲讽意味:“老实跟你说,我护了你这么久,灵力有限,撑不住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对付。”

      他说完,不给慕青晷任何回答的机会,就兀自盘膝坐下,闭目打坐调理,他的真身银弦自头顶浮现。

      慕青晷脾气算好,不把他这样的态度放在心上,毕竟人家一个素不相识的妖灵,拼尽全力护了他这么久,若是能活着从这出去,必定要好生感谢报答。

      眼下,他目神中浮上肃厉,转向漂浮半空的神魂,他必须依靠自己让自己尽可能存活下来,因为他不相信祁樾和陆辰淼会是抛弃同伴自顾保命的家伙。他抬手抚了抚心口,那里面装着祁樾之前送给他的书中君,骤然,仿佛有无比信心通过那里流向四肢百骸,让他坚信,那个人一定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森罗不理角落疗伤的非人之物,他的目标是慕青晷,方才一直被男子拦着,现在,就是他的大好时机。他不信单凭慕青晷一个初修,能在他手里支撑多久。

      光光即将淹没整个石室的血海,就能顷刻间让他折服。不过这次森罗失算了,当他一挥手让血海重新开始流动时,慕青晷没有向之前那样愿意屈服并跟他谈条件。趁着妖灵跟男子缠斗的功夫,慕青晷争分夺秒当场画出几张兴许有用的符咒,这下,正好能派上用场。

      他猜到森罗会再次启动血海蔓延,于是提前用隔绝符在百姓们身周筑好护障,并拍了几张增符上去增加牢固程度。血海已然延伸至脚前,慕青晷又往自己身上贴了张盈体符,只是轻轻一跃,就如同纸片,漂浮在半空,接着,往自己身上又加了张增符。

      森罗没想到这个蝼蚁般的小鬼还有挣扎的余地,略有吃惊,黑烟中射出数不胜数的血针,如同横着下的血雨,速度极快,密密麻麻,眼花缭乱。

      慕青晷在空气中迈步,盈身符能有让身体变轻的功效,不光能克服重量蹦的极高,还可以在空气中快速移动,类似于升华版的轻功。所以他只要稍稍用力走几步,就如顺心而行的风,很快避开突刺而来数不清的血针。

      不过森罗的攻击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应对的,慕青晷闪身一侧才发现,这些数不胜数的血针竟还能自主追踪目标,不论他逃到哪里,都会穷追不舍,直至让目标万箭穿心而亡。

      慕青晷连躲数次,就已经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增符和盈身符的功效快到头了。

      不出片刻,慕青谷就感觉身体重量逐渐恢复,要往下坠去。

      增符几乎都用在保护百姓的屏障上了,他只给自己留了这么一张,包括盈身符也没有多余的,剩下的都是空白符纸。画符和用符都需要消耗玄力,他能支配的玄力,已经所剩不多。

      眼看自己一尺一尺地下坠,离满地殷红血海愈来愈近,能留给他的时间也一分一秒流逝。

      森罗浮于半空,看着慕青晷一步一步堕入死亡之海,于他而言,他不信有人会放弃苟活的希望,放任自己去死,所以他笃定,就算现在慕青晷还不开口妥协,是因为他还不够接近死亡,到触碰血海的最后一步,慕青晷一定会开口答应将身体奉献给他。只要慕青晷开口求饶,他会考虑将他的神识保留在识海里而不入轮回,神识不灭,人便不死。

      苍境人不是常说,命是最重要的,只要命还在,就还有无限希冀么。只不过他可以留下慕青晷的“命”,但不会给他希冀。

      然而求饶没等来,等来的是一阵凛冽呼啸的风声。他蓦然睁眼俯看,身下几丈处,一座紫气盘旋的风盘破雾而出,以风驰电掣之势飞向坠落的慕青晷,稳稳当当把人接下,随后,后首耳侧有劲气袭来,势如破竹,耀目的青光已经透到森罗目侧,他瞳孔骤缩,急忙往边上避开。一袭布衣之人握着天潋如利箭飞掠而过,剑刃玄力之盛,把空气都劈为两半,玄波震荡不息。

      一招刺空,他丝毫不需反应,就立马折返回来,天潋竖于前胸,腾出双手几节印法,天潋即刻分出无数重影,看似跟主体无意,陆辰淼心念一声令下,交错盘旋着冲向森罗,范围之大,仿佛千军万马。

      与此同时,祁樾也踏风而来,忙慌冲向跌落风盘上的慕青晷,抓起人便一通上下左右地检查。

      后者没怎么受伤,却因跟森罗周旋保命之余,还要分出一部分力量护百姓们周全,眼下已经疲惫不堪,虚弱地有些站不稳。

      祁樾看他这幅模样惊慌失措:“玄时,你怎么样?!都是我的不好没有及时赶到,害你受苦了。”

      “不怪你...”慕青晷视线无意地移动,捕捉到面前之人前胸竟有一道伤痕,溢出外面的血迹明显已被处理干净,但是离的这么近,透过衣服裂开的口子,慕青晷还是发现了,他不由自主地扬出一抹浅笑,把在心里反复无数回的念头诉出:“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丧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血神魂(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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