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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相思串(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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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长悦有点认床的毛病,此去邻疆半月之久,一来一回也有一个月,与自己从小睡到大床榻久别重逢,再加上身子虚疲,一粘到就睡过去了,此时此刻睡的深沉,根本没察觉有人偷溜进房。
白影悄悄关上门,紧柄呼吸,蹑手蹑脚走到床榻边,睁大眼仔细观察床上人的动静。肖长悦侧身睡着,背对着他,见床上人睡的这么香,白影开始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恰此时,肖长悦赶到一阵腹胀,把他从久违的深睡中拉了出来。
真是的,都怪今天从下午起,他就被全全府上下当作药罐子使,活着清水服用丹药,又喝下熬的苦出天际的汤药,十全大补汤流程通通来了一遍,也就最后娘亲手熬的鸡汤给予了点安慰。
平日他从不起夜,今晚实在是个例外。
肖长悦恋恋不舍暂别梦乡,翻过身准备起床如厕,矇眬的眼前有一团白的不自然的东西,他搓了搓眼,睡意荡然无存,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喊。
“啊。”他没来得及完全喊出,白影就一把扑上来,惊慌失措地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不断比着噤声的手势。
这么近的距离,肖长悦看清眼前人的样貌,才大大松了口气。
“倪忆迁!大半夜摸进我房里干嘛,想把你表兄吓出心疾吗?”困倦满满地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任谁都不可能好脾气。
倪忆迁知道肖长悦大伤未愈,这样打扰他休息着实不好:“对不起表兄我错了,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肖长悦纳闷:“什么迫不得已?你小子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倪忆迁扭扭捏捏,好半天憋出一句:“我…我好像露馅了…”
“什么露馅?”肖长悦急着想去茅厕,不耐烦道:“什么事情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没什么重要事明天再说,我实在内急。”
肖长悦作势要掀被下床离开,倪忆迁赶忙把人拦在床上:“我说,我这就说,大事不好了!”
肖长悦只好无奈坐回原位,静等下文。
倪忆迁抿了抿唇才开口:“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事儿,陆,陆辰淼好像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肖长悦皱眉问。
“天知道,就今天上午,你去找表叔表姨时,他本来想跟我打听你的事,可我没告诉他,他就拿这事儿威胁我。后来还直接闯进我房里来,跟审讯囚犯似的审讯我,说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但八九不离十了。表兄,这可怎么办,要是他把这事上禀圣山,我这一趟东躲西藏、风餐露宿的苦岂不是都白受了。”倪忆迁内心慌张澎湃,奈何深夜又不敢说的太大声,只能努力憋着不断外涌的情绪。
肖长悦觉得倪忆迁这话听着既正常又不正常,陆辰淼平时行事死板,但不傻,见到倪忆迁的突然出现,结合一切可利用的线索和实情,推测出他的来由不无可能。可要说他这么一个寡淡的人,又不爱主动管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主动推测又威胁人的事来,还闯进人家房间审问什么的。
倒是今天下午,卯枝跟他提起过倪忆迁对陆辰淼态度不好的事,兴许是他自作孽惹毛了陆辰淼,陆辰淼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
肖长悦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是啊,辰淼是苍境第一大玄门清芷殿的少主,平时与圣山接触繁多,对圣山的衷心耿耿也是天地可鉴,此事既然也关乎苍境一隅的安慰,那么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十有八九会通报圣山。”
倪忆迁果然更惊恐了,头皮崩的老紧,死死抓着肖长悦衣袖:“我就是担心会这样,才这个时候溜进来,拜托表兄想想办法。而且陆辰淼待你这般好,你明天去找他说说,求他能够暂且保密如何?”
肖长悦思索片刻,很遗憾地摇头:“我认为行不通,这是他的原则问题,哪能这么轻易撼动。况且,我反思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吧,原本就是咱们做的不对,按理来讲本该上报圣山…”
“表兄!!”倪忆迁只觉五雷轰顶天塌地陷:“打住,您先打住,什,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替我保密,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大丈夫一诺驷马难追,你…你这么做实在有违道德…”
倪忆迁又惶恐又无措,像刚出生就被丢弃路边的幼崽,崩溃的快要哭出来了。肖长悦觉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有违道德,你也知道跟我讲道德,今天自己对辰淼的态度就能忽略不计了?”
倪忆迁不迟钝,明白过来肖长悦刚才说的话都是在吓唬他,因他对陆辰淼态度恶劣,让他长长记性。反应过来后,他在心里狠狠吐槽一番表兄见色忘亲。
肖长悦觉得鼻子有些痒,想打喷嚏,但没打出来,憋回去了,他言归正传:“其实陆辰淼知道了也未见的是坏事,这两月跟他相处下来,发现此人并不似传闻里那么油盐不进循规蹈矩,反倒性子温和镇定。这样吧,等明天我帮你探探口风,看他持什么态度再说。”
“是是是~原则问题不能轻易撼动~”知道肖长悦刚才说的话都不算数后,倪忆迁虚惊一场,大大松了把弦。心想陆辰淼那种温柔淡定的一面,恐怕只在你面前展现吧。
月过五更天,漆黑无云的夜空开始蒙蒙亮,远处天地一线隐隐泛白,枝头鸟雀开始欢叫。
宋溪成功逃离映雪堂,这个给她挂了十七年沉重枷锁的地方。
几日后,她一连斩杀一伙劫匪。这是个盗贼团伙,共有七八人不差,仗着各自会一点玄术,在浔阳城为非作歹已久,搅得人心惶惶。
浔阳城是个自由之城,没有城主也没有宗门坐镇,管制松散,可以自由出入。因此鱼龙混杂,各路各地的云游人士、各色玄修、商甲、山匪等都有聚集其中。
或许世道上绝大多数人都将利己放在首位,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就懒得抽空去管闲事,致使那些盗匪日渐猖狂。宋溪今日正巧逮个正着,她自是要除却这端祸事。
刚解决一伙劫匪,宋溪有些口干,寻了一处茶水摊坐下,点了壶茶暂作歇息。
她离开映雪堂已有十来天,这十来天她才算真正体会到我命由己的幸福,路见不平行侠仗义,逍遥于天地自在于心,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半壶茶落肚,宋溪神清气爽些。边上传来一阵嘈杂,像是茶客和摊主起了冲突,引来一群围观群众。宋溪也难免好奇张望。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茶客,披着破旧斗篷,面上神情无奈又无助。
“老板,天地良心,我是真丢了钱袋,明儿我还会来的,届时一并给你补上。”那茶客实在无法自证自己没有说谎,只能不停这么解释。
茶摊老板就不松口:“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随便编个理由就想赖账。瞧瞧你这一身穿的,跟叫花子似的,决计就是没钱,想白喝茶!”
那茶客百口莫辩:“你好没道理,说谁是叫花子!”
“你啊,”老板斜睨那人一眼:“要不这样好了,我这人向来爱做善事,你付不起茶水钱,那就替我打工三日,以劳相抵了,怎么样?”
那茶客叶不是个蠢的:“三日?你这茶水才几个钱,打工半日都嫌多了,还想三日,到底谁才赖!再说,我还赶着有事,没这个时间。”
看样子这茶客不像是故意为之,倒是真遇到了难处。宋溪想罢,决定伸出援手,反正也不过几文钱的茶水。
她起身,扒开层层人群,一把将几枚铜钱拍在摊主手心:?“这位先生的茶水钱,我替他付了,我那份也包括在里头。”
摊主愤懑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见宋溪像是不好惹的人,还陪上些讨好的笑容,继而回头对高挑茶客道:
“算你走运。”
宋溪见事情已经解决,直接走出茶摊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没走出几步,就被追上来的茶客叫住:
“姑娘留步!”? 宋溪定步回头,见那人匆忙追上来:“还有何事?”
那茶客看着有些过意不去:“说来惭愧,我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身强力壮的,还要一个小姑娘替我付茶水钱。”
宋溪:“不过几文钱而已,不必介怀,既是萍水相逢,就此告辞吧。”说着,又欲要转身迈步。
“要不这样!”那人再次喊住宋溪:“作为回报,我带你去盈花林。”
此言一出,宋溪没理由再继续离开。她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盈花林,可为何他会知道。
“你不用紧张,这带我熟。你往那个方向,就是盈花林。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有助修炼的奇珍异草,我看你像个玄修,十有八九就是去那。”那茶客解释。
宋溪仔细打量茶客一番,穿着都是些粗布麻衣,较为破旧,身上也没携带任何玄器,一副诚诚恳恳的模样,心想也罢,就点头答应了。
那茶客果真对这一带很熟悉,宋溪事先准备的地图都没用上,就跟着他七绕八拐到了盈花林内。
“对了,差点忘记自作介绍,”其间,茶客突然开口:“我叫离无音,是个云游人,就喜欢钻研这些奇珍异草。近来常驻于此,所以才这般熟悉。”
“离前辈苍佑。”宋溪礼貌性问好。
“前辈不敢当,叫我无音兄就行。”说着,带宋溪到了他驻扎的地方。
营地较为简陋,只有几座布篷和一座柴火堆。离无音自己住一座,其他的用来存放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离无音让宋溪先坐下歇息,为她烧了壶茶:“你若想在林里多待几日,不嫌可以暂住我这,也好便于你修炼。”
宋溪心想不过几个铜钱,不必这般麻烦对方,就想摆手拒绝。但对方格外热心,倒好一杯烧开的茶水递给宋溪:“我近日要于林中寻一物,明日便启程,途间或许能遇到些宝贝。你与我一道,相互好有个照应。”
宋溪接过茶水,内心没有放下警惕。
“姑娘,我一介云游人,与你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算计你。更何况你还帮过我。我这个人重情义,现在像你这样热心肠的年轻玄修,不多了。”离无音看出宋溪的戒备,耐心解释。
宋溪思索片刻,他说的不无道理。他的确对这带格外熟悉,跟着他确实能更快达成目的。便答应暂且一道,途间再见机行事。
次日,肖府主堂的金鸽上多出一封信,是叶凡青从邻疆传来的,信上说姬雀因已经脱离危险,现下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可将余下的邪气尽数化解。
明喑看到内容时,浑身上下如释重负。
同样的,在肖长悦房间的金鸽上,喙间也叼着一封信包,肖长悦刚下榻,取下来时还是温热的。
他把信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通常的信封用的都是褐黄色的纸,而他手里这个,清一色乌漆麻黑,除了封口处,用浅金色的丝线做了点缀。这样的信件反倒叫人眼前一亮。
肖长悦不知何人所寄,迅速拆开,里头有一张信纸和一样物件。
“虽是一面之缘,却似早已相识,不在长相见,但在息相连,方成知己牵。邻疆匆匆一别,皆赖世事无常,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你我定会再见的,很快就会。”肖长悦轻声读出信上字句,每多读一句,身上就多出片鸡皮疙瘩,直到读完最后一句,已经嘴角抽搐。
他又拿出里头的附物,心下一惊,这下不是肉麻地起疙瘩,而是毛骨悚然——一截断指白骨,骨尾穿了个孔,由金丝线绳穿过,制成一条项饰。
肖长悦冷静下来,对这截白骨又敲又捏,才舒口气。好在并非真的白骨,而是石膏烧制,否则他真要以为是信的主人在恐吓他,要对他纠缠不休。
信上没留署名,但他在读第一句时就大致猜到是何方神圣,白骨指节是入眠堂的信物。说实在,叶湫府时他对入眠堂主枯骨爪的印象不算深刻,非要说出点什么,那就是他觉得这人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
房门被敲响几声,肖长悦下意识慌忙收起零散的信件,藏到边上的抽屉里,然后示意门外人进来。
陆辰淼端了今日份的汤药进来,身后还跟着黎阳,看上去有些兴奋。
“我把药送过来的时候,就见他站在门口扭扭捏捏,犹豫要不要进来,好像有东西拿给你看。”没等肖长悦问,陆辰淼率先说明情况。
他看向黎阳,小孩双手背在后头,眼神却炯炯盯着他,一副期待又犹豫的矛盾心情。
“我猜猜黎阳要给我看什么,嗯…一定是你新做的小玄器吧,看来这段时间你有好好修习,要是成果不错,我想想给点什么奖赏…”
肖长悦话音未落,黎阳就果断递出藏在身后的东西,但心里还是对自己第一个作品没有信心,别过头不敢看肖长悦的反应。
实则肖长悦面露微惊,因为黎阳手上捧的东西实在太过精巧,令他一时半会挪不开眼。总之较他曾经制作的第一个小玄器精细数倍。
如果这玩意真的是黎阳亲手制作,那么这孩子未来在器道上的造诣或将一骑绝尘,早晚一日登上器道之巅。
陆辰淼也想一探究竟,放好药走过来,看见肖长悦捧着的两串珠链,一青一红,或许觉得用清一色的珠子显得过于单调,还在几颗稍大珠子间分别缀了较小的黑、白珠子。
“师父说这青红珠子的原材料是与魂石,可以跟任意一个玄修的神识相连。据黎阳观察,长悦哥哥和辰淼哥哥之间关系匪浅,总是生怕对方出事,所以我亲手做了这个送给你们,顺带当我这一阶段毕课的考核作品。”黎阳看面前二人都怔然,以为自己做的不好,话音越说越弱。
肖长悦和陆辰淼四目相觑,陆辰淼心下惊喜,因为他正需要此物,肖长悦这段时间的状况令他担忧不已,要是有了这个东西,就能随时与后者取的联系,也能第一时间知晓他的身体状况。
再看肖长悦,两颊竟泛上诡异的红晕,逐渐承受不住陆辰淼的凝视,逃离般的迅速挪开,只好把视线落在手里两根珠串,这段时间来的种种浮现心头,不禁发觉,他跟陆辰淼之间的牵绊,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