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明中堂（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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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思片刻，大致猜得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石碑上的堂训被改动过，”宋溪说着走到另一句前，旁边玄修主动递上灵墨和笔，宋溪接过，蘸着灵墨在“烦”字周围各刷几笔，随墨迹逐渐变干，漆黑间裂出一条缝，很细微，要是不用这种方法，光凭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这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是有人调换了。”陆辰淼说。
“这般细微的接缝，能拥有如此灵巧双手的，只有器道玄修。”宋溪补充说：“而达到这种水准的器道修为数不多，不是拜在界吟九芒长老门下，就是在肖府当差…”她说到这时，蓦地止住了下言。
难道明中堂真的和肖府有牵扯？肖长悦对此事究竟知不知情？
宋溪拿出刚才在主堂地上捡的青铜薄刃，陆辰淼大概是用天潋剑气把石块割下来的，她就废物利用，拿薄片割，刀刃刚才触到那条缝，宋溪发现，薄片竟和缝隙正巧吻合。
刀片犁进去，很轻松就把石块切出来。宋溪纳闷，如此细微的缝已经很少见了，怎还会有与其匹配的刀刃。
“陆公子，你看这个。”宋溪没立刻取下石块，把薄片又插回微缝里：“这是刚才主堂里，攻击袁哲的机关利器，薄如纸张，玄器里几乎见不到，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带我去看看那个机关。”陆辰淼。
宋溪带他又走进明中主堂，里面现在敞亮的很，袁哲方才被一顿折腾，肩胛的伤口裂开。他洋洋洒洒坐在主座上，由几个女修仔细为她处理包扎。主座上方挂着副装裱起来的牌匾，是用行体写的“廉洁奉公”四字。
袁哲看见陆辰淼和宋溪两脸严肃地走进来，恨铁不成钢说：“哎哎哎，你俩还琢磨啥呢，这里没什么亡魂，恶作剧罢了。其实我老早发现里面有问题，故作害怕好捅破这些下三滥的伎俩，都是那狗崽子在装神弄鬼。嘶，你要痛死我啊！”
一个女修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袁哲指着墙角的手还没放下，就回头不耐烦地怒吼。
宋、陆二人朝袁哲手的指方向看过去，黎阳正倒腾什么东西，地上散着几块零件。
他把青铜蛇头的蛇面和几个卡扣全部拆了下来，其余部件是嵌在墙里的，现下都露出来，组装精密、环环相扣。有几处通心的凹槽，黎阳手里有一些薄刃，正片片往凹槽里塞。
宋溪抬手看攥的刃片，和黎阳手里是一模一样的。她这会看的细致，才发现薄片虽色泽如青铜，却非青铜所制，手感光滑，形状似鳞。
“礼物？”宋溪想起黎阳跟他说过给孽人准备了大礼，指的应该就是这些机关。
黎阳专心致志给蛇口补充刀片，对身后突然出现两人毫无心理防备，吓得手一抖，险些把一张薄片发射出去：“宋姐姐！”
语气有些责备的意思。
宋溪抱歉笑了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般厉害，如是繁琐的玄器都会运用，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玄器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黎阳果然被哄开心了：“倒也没那么繁琐，师父敢让我使，应该也不是多贵重多麻烦的东西吧。这种玄器听铃音而发，里面的刃片射完了，只要记住拆卸填充的步骤就行，没那么复杂。”
言语间，他已经把青铜蛇头拼回原来的样子。
宋溪听着内心若有所思，面上挂着温和的笑：“那也很厉害，所以作为鼓励，姐姐送你个礼物。”宋溪边说边把一颗圆润的东西塞进黎阳小手里。
陆辰淼却直盯着那蛇首，想着黎阳所说的“听铃音而发”，这是在某本卷集里，提到过的记载。
玄器这种东西，他不是很了解，禁不住就想到了肖长悦。他虽是阵修，同时辅修器道，在玄器上必定有充分的认知。
陆辰淼拿出出发前肖长悦给的通信玄器，光这么小小一只，就难以想象里面的构造有多复杂，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最好。
肖长悦正浸泡在堆积如山的卷籍堆里，只为找出那日在天译阁看到的阵子印，手边的通信玄器传来振动。
“是陆少主吗，有什么发现？”肖长悦拿起来拨动开关。
陆辰淼走出主堂，拐到边上一处较安静对地方，靠近竹园，直接开门见山：“你是否知道一种玄器，青铜质地，状如蛇首，蛇口发刃，刃片极薄像鳞片？”
肖长悦那头愣了愣：“这种玄器是不是还有一种特性，听铃音而发？你们在明中堂，发现这种玄器了？”
“嗯。”陆辰淼肯定：“这是何物？”
“青铜蛇首，以森罗族无妄林中的魔兽腥煌蟒为原形制作的玄器，发射的刃片，要么是青铜仿制的，要么就是腥煌蟒身上的鳞片。森罗族的东西，出现在明中堂，看来这罪名真要坐实了。”
陆辰淼知道明中堂定跟魔孽有勾结，没想到勾结的这般之深。
“多谢。”陆辰淼丢下两个字，就关闭了通信玄器。
“哎！陆少主，我还有话没问呢…”肖长悦语气逐渐弱下，对面已经毫无动静，好吧，感情真就只是来问问题的，连句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
肖长悦把刚翻阅完的书册卷籍堆到一边，通信玄器又振响了。
想必是陆辰淼断的太快，突然想起还有没说完的话，又折返回来说。肖长悦如是想道，拨下开关就斩钉截铁说：“是不是明中堂还有别的情况，如果不是，我这边也一切正常，我很好，岑长老没有为难我，放心吧。”
玄器那头好半天没声儿，肖长悦才觉得有些不对，试探性问：“…陆少主？”
“陆少主？陆辰淼？你跟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另一头终于有反应了。
听声音，肖长悦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嘴动的比脑快的老毛病。对面的人根本不是陆辰淼，而是他许久未见的发小祁樾。
“什么情况啊肖长悦，你那边倒是一切正常，我这边可是狂风骤雨啊！”祁樾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你现在在哪？你知不知道姜叔昨晚差点命丧魔孽之手，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有你后悔八辈子的！”
肖长悦心下咯噔：“发生什么了？姜叔现在还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连三个问题，祁樾习以为常地回答：“说来话长，我前段时间就回来了，一直扮作矿民，混在苍临矿洞里。那里早就被魔孽控制，血粉砯的制造也从很早就开始了，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在神不知鬼不觉下逝去。”
肖长悦：“那现在的矿洞是什么情况？”
祁樾：“矿洞在前几日，就被魔孽设计炸毁，现在所能看到的完好无损的矿洞，都是假象，是一种障眼幻术。此外，我还打听了夜半密客的传闻，与箔匙有关，才想道姜叔，谁知那夜，就有魔孽埋伏在他家周围，莫非我及时出手救走姜叔，魔孽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没想到这几日山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肖长悦开始有些坐立难安，无法再在这固心塔里安然待下去。
“所以，你到底在哪儿？”祁樾略微急躁。
“我在固心塔。”
“啊？”
“因为一些意外，我可能也被算计了，现在背着勾结魔孽这口锅呢，岑大长老下令，将我禁足于此。陆辰淼和映雪堂的宋溪姑娘，今日一早就下山去明中堂调查血粉砯了。”肖长悦语气无辜。
“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给你甩锅！”祁樾气不打一处来，然后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明中堂是吧，我知道了，今晚去会会他们。”
然后，又二话不说断了通信。
肖长悦欲言又止，好好好，一个两个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忙的不可开交，就他一个大闲人，待在固心塔里成日无所事事。
听了肖长悦的解答，陆辰淼用指腹搓着手里的青铜刃片，很快就染上一层青绿色，薄片上他抹到的地方，明显比周边褪去些颜色，隐隐露出掩盖其下的几分光泽。
宋溪注意到他这个举动，看到那枚成色发淡的薄刃，包括陆辰淼像中毒般发青的手指：
“此物根本就不是青铜制成的？”
陆辰淼点首。
宋溪上前几步，用目光示意宅院一角的小亭，那里有绿竹拥簇，假山石掩护，光线幽郁。从他们这个角度望去，只能堪堪瞧见五角亭从葱翠间翘出的一角漆红，太适合谈论需要掩人耳目的事。
袁哲这种脾性，正事办不好，添乱一大堆，说难听点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累赘。虽然这次是他阴差阳错引出青铜蛇头和薄刃这条线索，也只是凑巧走运。谁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老天眷顾。再者此人横冲直撞嚣张跋扈，保不齐不会给他们扯出乱子，所以干脆避着些。
陆辰淼确认无人注意后，同宋溪悄无声息移步到红亭。密竹围绕下，似隔绝出一处秘境，幽寂地出奇，顺带把盛夏酷暑抵挡在外，如春秋清凉。周边静得只有时而流动的风让竹叶发簌。
地方是好，不过看样子过于隐蔽，反叫人怀疑是否是刻意布置。亭子雕饰的朴素不张扬，亭间并不宽敞，中间置有一石桌，桌上还摆着几只盘子和酒壶，盘中竟还有几坨残羹剩菜，周边还溜达着几只蚂蚁。
陆辰淼瞥见一眼就有意把视线别开，神色淡然，却很明显有所忍耐，挪远几步。
“陆少主可是有洁癖？难怪见你平日都与别人有意保持距离。”宋溪毕竟是个姑娘，心细，把陆辰淼轻微的举动都收在眼里。
陆辰淼轻咳一声，正色道：“说正事。你听过腥煌蟒吗？”
宋溪摇头。
陆辰淼抬手，边凝视指间薄片边说：“一种魔兽，老巢在无妄林，体格硕大，生性残暴，尾纳剧毒，寻常人三步内即可毙命。其通身盖满鳞甲，如琉金碧玉，刀枪不入。但目力薄弱，对声响格外敏觉。”
宋溪很灵敏，知道陆辰淼不会说废话：“莫非青铜蛇头就是模仿这种魔兽的形象打造，而刃片其实就是真正的蛇鳞！”
要知道，无妄林腥煌蟒的强悍堪比一名仙修，明中堂的人何来能力去讨伐？无妄林是森罗族隔绝苍境的第一道防线，由南延北，其间地势环境复杂，险峻恶劣，到处都是魔孽豢养的凶残魔兽，腥煌蟒更是其中恐怖的存在。
明中堂能悄无声息得到腥煌蟒鳞，除了魔孽提供，想不到更妥帖的来源。
陆辰淼走到亭外一潭小池前濯手，把指面的颜色都洗清。
宋溪上前，看着几乎洁净无暇的池水，能很清楚看见池底的白砖，砖缝间很快得咕噜冒上一串气泡。
“我们有必要去转呈司一趟。”陆辰淼手上甩出连串水珠，听见宋溪言道。
“那个孩子说的？”
“他看样子并不知情，我悄悄塞给了他一颗粉砯，他认得，说这东西他经常见，隔三差五就有人往堂里般一筐。就是不知道被徐骋藏在何处，黎阳很好奇问，徐骋也只是敷衍了事，说是丰矿年，转呈司分配的较多，他大师兄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切莫顾及此事，以后就当没有看见。”宋溪道。
陆辰淼好像突然记起什么：“苍临转呈司如今的管事，是明中堂前堂主徐潍的胞弟徐鑫，也就是徐骋的二叔。很难说，转呈司是否也参与其中。”
“你是清芷殿少主，苍境上下皆认清芷殿厚德载物，去转呈司压得住排场，徐鑫即便真图谋不轨，也会出于世故留你几分薄面，事情就好办许多。我就留守明中堂，看看能不能找到藏匿粉砯的地方。”宋溪才说完，陆辰淼就果断认同。
他丝毫不拖沓，一同意就转身拐出竹林。
待陆辰淼离开后，宋溪把视线拉回刚刚无意瞥过一眼的浅池底，白石砖缝间仍在继续往上蹿着气泡，不多，隔几息勉强挤出来一二只。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明中堂（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