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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寒毒蛊(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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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世人都想当然认为,天苍野茫的雪原就是所谓的神域,他怎么没想到,这片真正的神域或许早有人踏足,可惜有去无回,这个秘密便随着生命的消逝永远埋葬于此。
果然,外表越美的东西越危险,如是想来,这片剔透无暇的仙景表皮之下,实则为龙潭虎穴。
他悄悄塞了颗精巧的方物到陆辰淼掌心:“好东西,留好了,关键时刻或许能化险为夷。”
陆辰淼来不及问清肖长悦这是何物,毫不犹豫收入袖中,他对后者有种毫无顾忌得信任,尤其是肖长悦信誓旦旦掏出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得意之作时,陆辰淼心底总会漾开莫名的安全感。但凡肖长悦会拿出来用的东西,要么早已经过万无一失的测验,要么是他敢用性命担保绝对可靠的。
此时,趁着两人这一星半点细微分神,四面八方的巨蛊是成群结队扑涌而来,好似天空下起黑压压的虫雨,想将送上门的猎物一网打尽。陆辰淼反应极快,眼角凛光一烁,用力挥开手中的天潋长剑,一道巨大的青色剑波于空气中显现,以疾风般速度,一瞬将扑来的大半巨蛊拦腰斩断,墨绿色汁液哗啦啦地洒满脚前乃至周身的雪地。
身后,与此同时,不暇接自肖长悦身侧显现,随器身旋转,不断围绕肖长悦周身灵活变换方位,眼花缭乱的铜镖倾巢而出,沿着地面空气掠出雪尾,待击中目标后,原先的镖身碎裂,再度从内里射出更小且更利的刃片,把更远些的巨蛊,也消灭了不在少数。
纯净飘渺的雪雾中,破风、肉裂、巨蛊临死前口器发出的尖锐惨叫此起彼伏,令人发呕的绿色血液波浪似的泼来洒去,溅的满地满枝叶皆是。看着如此惊艳绝绝的美景遭到破坏,肖长悦眉越锁越深,实属为止惋惜,
“噫,”肖长悦嫌弃地退开几步:“恐怕未来个把月,我都要遭受食不下咽且反胃吐出来的酷刑了。”
“切勿分心,第二波要来了。” 陆辰淼装作若无其事地晃了眼自己的衣身,发现没沾上这些恶心汁液,才放心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殊不知有一滴溅于脖颈间。
肖长悦立即聚精会神,环顾四周,打头阵的这批巨蛊已然全军覆没,没有一只是死的完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松林周遭没有安静几瞬,熟悉的爬行声和只属于昆虫的叫嚣声卷土重来,差不多的位置上,出现比上一轮更多数量的寒毒巨蛊·。
这一批巨蛊比上一批在体格上,明显大了一圈,“嗡嗡” 振响的气势也更加高昂,这次不再一股脑包围着他们扑来,而是把攻击重心倾斜在陆辰淼上。除了祁樾的灵雀风铃,这是肖长悦见过的最有智慧的玄兽,他明白了,方才全军覆没的那一批,不过是放出来试探他们虚实的斥候,眼下面临的,才是真正的主力军。
不暇接中蕴含了一部分火属玄性,应是刚刚射杀时叫这些暗中观察的巨蛊们察觉出来,火焰是它们克星,这帮机灵鬼们知道自己无法正面硬杠,便转而欲先攻破陆辰淼这座壁垒。
一人群虫已经展开激烈厮杀,陆辰淼的天潋百影行在他晋升大修之后,规模与威力足足提升数倍,纷纷剑影任凭他意念穿梭树干枝叶间,如鱼得水似的灵活,连天性生活于树上的巨蛊都避之不及,一道青光一泼绿汁,仿佛烟花在雾凇霜晶间绽放迸裂。
这对陆辰淼来说小菜一碟,奈何这些巨蛊源源不断,一批接一批替补而上,且一群赛一群强壮凶猛,陆辰淼的玄力只会越耗越少。
没完没了了!
陆辰淼不知砍完第几批巨蛊后,才发觉身后肖长悦好一会没动响了,喉间一紧,微微侧头去瞧,哪还有什么格外醒目的雪中红衣人,就连花琉漓满身珠宝首饰的金光都不知所踪。
肖长悦的突然消失足以让他乱了心神,殊不知虎视眈眈的巨蛊换了策略。
他们看似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眼看车轮战术不管用,干脆全军齐上背水一战。陆辰淼惊觉抬头,映进他瞳孔中的,是上百只如同碎石般落下的巨蛊,口器中齐放出一种白色粘液,像降雨一样朝他倾洒下来。
这一迫在眉睫之际,肖长悦尽收眼底。
这次,只有他望着陆辰淼,陆辰淼没有望见他。肖长悦破口欲呼,一只手掌覆盖下来,借助身体的重量牢牢锁住声音。好在陆辰淼及时放出肖长悦塞给他那颗银色方块,银壳触到玄力即刻绽开,赤橙火光一现,以陆辰淼为中心的周围,浮现出错综复杂的阵面,火焰流光旋转,将陆辰淼笼罩其中。
毒液完全阻挡在外并随烈火蒸发,巨蛊群离陆辰淼不到半丈距离,只来得及在坠入火海前发出最后几声凄厉哀嚎,下一刻便被烧的连灰烬都不留。
“你不是花琉漓,你是谁?”陆辰淼那头暂且可以放下心,肖长悦收回视线,紧紧盯着眼前人。
半柱香前,陆辰淼正跟巨蛊群厮杀,肖长悦则负责护住花琉漓安危,谁之花琉漓趁此时机,爆发出与之修为全然不匹配的玄力,将他扑到边上一处较密的树木间,奇怪的是,这里明明距陆辰淼不远,却见不到一只寒毒巨蛊的踪影,耳边久违清静下来。
“花琉漓”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抬掌在脸前一抚,由上自下浮现出一张截然不同的容貌,与此同时,“花琉漓”纤小的身躯也在不断扩大伸展,最终恢复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量,跟肖长悦差不多个头。
此人容貌虽不及陆辰淼那般惊为天人,却也称得上超乎常人的好,只是每个五官单拎出来都是正常的好看,凑在一张脸上,就有种别样俊丽,肖长悦不认得此人,但看得出,这不是属于苍境一挂的长相。
肖长悦有些尴尬:“呃,这位兄台,就算不是孤男寡女,孤男寡男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似乎也容易惹人非议。”
男子认为说的在理,若无其事地起身站好,肖长悦也得以坐起身。
如此,才能目睹眼前此人全貌,一袭黑衣,上有纱绡加以装饰,露出一截的鞋面,有银丝线绣的凰鸟,这一特征更明确了这人并非苍境中人。
凰鸟是邪神袭应的原身,据说也是血神森罗的原身,在当今苍境人眼中,是见到都能将眼睛扎出血的仇恨之物:
“你是森罗族人,假扮花琉漓,就是为了把我们骗到这里,好一网打尽?”
难怪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些怪,又不知怪在哪里,现在想通顺了,原是花琉漓的一言一行都跟她这个年纪的小丫头相差甚远。
“哎,”对方居然先装起可怜地叹气,还伸手要拉他起来:“这么说我真就冤大了,方才忘记自我介绍,在下阙幽,是森罗族人,假扮那个小丫头的确要带你们来此。说骗就过分了,没遇上我,你们照样要一路摸到这里,有我在前边带路,岂不帮你们省了不少时间。要知道眼下时间这东西对你们来说,太宝贵了。”
明明自己才是遭到算计的那个,居然还要在这里看算计自己的人装可怜,这世界究竟怎么了?肖长悦嘴角微抽,没接受阙幽递过来的手自己起身:
“那想来我还得谢谢您喽,既知道我们要赶时间,我就不用多费口舌解释了,我先撤了,再聊下去,你路上帮我们节约的时间都快耗回去了。”
肖长悦朝阙幽潦草行了个神礼,抬腿便走,对于魔孽,他很想暴扁一顿,只是眼下帮洛兰谛寻找穆凌雪莲要紧,还是不要惹事生非为好。见不远处陆辰淼正催动天潋剑意四处寻找他,心里盘算起怎么绕道背后吓唬吓唬这个小月仙。路线还没规划好,他双腿肌肉就猛地一崩,不受控制地收了回来。
不对,陆辰淼修为位居大修,天潋剑意剑影照理能渗透到周身方圆二里,他这个地方离陆辰淼不过十几步之遥,说不定他站在原地高高喊一声,对方就能立即听见。思及此,他真就付诸实践,拱手大喊陆月仙的名字,泼出去的声音竟都反弹回他自己耳中,响彻脑髓,就好似,好似身前立了堵他看不见的墙。
对啊,墙!他怎么才想到,寒毒巨蛊之所以到不了这片区域;阙幽之所以悠哉悠哉同他说话;陆辰淼的剑意之所以好一会还没找到他,就是因为在阙幽扑倒他的一瞬间,就进入了阙幽提前布置好的结界中,隔绝之外一切。
身后响起阙幽轻飘飘的声音:“怎么不走了?可别让你的陆少主找急了。”
肖长悦没理睬他,指尖凝结阵子,浮于拳面,火光炯炯,如同小型陨石砸落,与一堵肉眼瞧不见的硬面相撞,气劲爆裂四射,掀起肖长悦长发衣摆。
这一拳下去,确实令气墙颤动几阵,但随之一股剧烈的反弹还是将肖长悦轰退数步,由手臂延伸开的半身筋骨,疼痛酥麻,尤其是握拳那只手,无力到几乎没了知觉。
大修巅峰...
肖长悦心中默念,这个人只比他大了一两岁,竟已即将跨过大修,这个差距可想而知,硬碰硬根本不是办法。
“很惊讶么?你也令我很惊讶,”阙幽踱到肖长悦身侧,眼中含了些欣赏之色:“从邻疆城回去的时候,恐怕才到初修巅峰吧?短短一月就能迈过这道坎突破大修,能做到的人只能说屈指可数,想当初你的陆少主从初修巅峰到大修,可是花了数月之久。”
肖长悦明明记得是头一次见这个叫阙幽的魔孽,对方怎么好像对他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阙幽阁下好雅兴,时刻关注着我们的行踪啊。”
“可不,”阙幽看上去很得意,继而又转为耐人寻味的笑容:“此外,我还知道你与清芷殿那小子关系匪浅,想听听我的描述吗?”
猝不及防转到这种话题上,肖长悦只觉耳根一烫,恨不得将阙幽直接杀人灭口,奈何修为不及人高,切不可鲁莽行事,只深呼吸一口,绷着平静面色道:“阙幽阁下请我来不是为了唠家常话的吧,有屁快放,我赶时间。”
阙幽视线在肖长悦腰间徘徊几息,掠过黑白相染的神鹤黑玉纳佩,落到紧挨着挂的蓝玉髓上,玉髓依旧发着冰蓝寒光,在这片四面皆白的雾凇中不及先前明显。
“不必紧张,我无意挑起争端,且不言森罗与苍境之间剑拔弩张的局势,至少这次我引肖公子来此,是为谈一次合作。”阙幽心平气和。
秉着对于魔孽绝不能轻信的态度,肖长悦不屑嗤笑一声:“跟你合作?我怕是脑袋被驴嚼了上赶着背后挨刀子吧。”
阙幽并不恼怒,态度竟比刚才还客气了些:“肖公子才与我相识,有误会可以理解,不过这项合作,要是成功了,便是件互惠共赢的好事。”
这些话但凡从正常人嘴里说出来,肖长悦多少都会有些心动,但眼看这人挂着森罗族特有的标识,总让肖长悦控制不住把这些话转变成相反的意思,听起来耳朵生疼:“恐怕这个‘惠’和‘赢’是阙幽阁下独占一头吧。”
对于阙幽这种用多了无赖手段的人,选择性失聪是跟人打交道的必备特技,他无视肖长悦阴阳怪气的讥讽,自顾自阐述所谓互利合作的内容:
“此前去不远,便是神域神殿的大门,开启神殿需要一样东西,就是你腰间那物。它可不是普通的蓝玉髓,此物正经名字叫蕴寒珠,是你们好神明部分神魂及最精纯的神力凝结而成,乃货真价实的神物。你帮我用他打开神殿大门,你们要找的东西亦在那扇大门之后。眼下和平共处,对你我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小孩才会被这段听似颇为有理的说辞诱骗,看来这阙幽对他还是不甚了解,真当他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肖长悦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严重侮辱,“呵呵”两声冷笑:“就算是实话,可好像不与你合作,我就不能用这颗珠子打开神殿门似的。况且放你进神殿,岂不等同引狼入室为虎作伥,难不成还指望你是虔诚的朝圣者?我可不想做千古罪人。这个合作,对我可没有任何好处,反倒荼毒加身。”
肖长悦说完,手掌一勾,几枚阵子芥显然其上,关乎苍境威严的大事,岂容魔孽宵小叫嚣蹦跶。此等局势,他固然位居下风,不过阵道之所以修习艰难,还有一个原因,是阵道修布置出的玄阵威力,往往会在其本身修为之上,至少有一搏之力,不至于挨的太过狼狈。
眼见谈崩,阙幽不再好脸相陪,原形毕露,那张俊丽的脸攀上森冷阴霾,双目杀意一现,四面林间悄无声音浮出四座人影,黑衣裹身,鬼脸遮面,紫唇紧闭,腰佩血刀。仿佛四具幽灵,手握刀柄等待一声令下,准备随时亮出夺命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