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白露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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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之地，魍魉之境。
那么厉害的龙渊和十万天兵都折在这里，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明知道是送死，为什么我还要来？
你也说你不值得，为什么我还是不想放手？
龙渊，瑶琼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交代，休想就这样躲过去！
当年渡劫失败，你欠我一身修为一条命，还没还我，别想赖账！
你烧了我心爱的梨树林，以为赔那么几棵小树就两清了，做梦！
咱们还没喝够酒呢，你别想扔下我一个人！
混账龙渊，你最好别被我找到，不然，哼哼！
九死一生，我终于找到了被囚禁在寂静之海最深处的老龙。
一身修为几乎被吞噬殆尽，老龙现在虚弱得比普通人更不如。
但也幸亏如此，更不容易被魍魉发现，我们还算顺利的逃离了极北之地。
回到玉灵洞，老龙几乎已经是灯枯油尽，幸好当初瑶琼送来的灵芝仙草还剩下很多，通通给他灌了下去，倒也不怕虚不受补，要不然我就是再散一次修为，怕也救不回他的命。
天界这回倒是速度快得很，老龙才刚恢复一点元气，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来带他回天庭复命的神将便到门口了。
我模仿记忆力瑶琼的气势杠上那名神将。
“你急什么，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怎么了。别人没死在魍魉手上，倒被自己人折腾得没气了。”
那神将默默的退散了。
老龙在里面得了便宜卖乖。
“涤尘，你也别太难为人家，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我白他一眼。
“行了你，有力气了是吧，来，咱俩唠唠~说，我家瑶琼是咋回事？”
老龙被我看得浑身凉飕飕，心惊胆战的摸了摸脖子，咽了口唾沫。
“涤尘，这事儿真不怨别人，你家瑶琼姑奶奶……”
我怒了。
“你还想说这事儿是瑶琼的错？！”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
听完老龙的叙述，我也无语了。
瑶琼姑奶奶，不，瑶琼祖宗，您太强大了，真的。
原来，那天瑶琼和一众女仙围在王母娘娘跟前闲话，不知怎的就聊起了仙凡恋，八卦着就八到了天庭现有的神仙眷侣，王母娘娘就顺口问道众女仙可有意中人。瑶琼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在所有女仙都纷纷摇头撇清的时候，居然冒出一句，她喜欢师弟白露。
王母娘娘当时脸就黑了，怒斥瑶琼不守清规。
瑶琼胆子也大，当场就反问王母娘娘，若是众仙都不准恋爱，现在天庭那些神仙眷侣是哪里来的。
就这样吵起来了。
最后王母娘娘下令将瑶琼打落凡尘，十世轮回，并且说若是轮回中她能有一世与她师弟相知相恋并白头偕老，待她重返天庭那一日，王母娘娘便破格提拔白露为仙，并亲自为两人主婚。
我想了想应子兰与白露的黏糊劲，心道搞不好这第一世王母娘娘就得栽了。
老龙苦笑。
“这可说不准。我得回天庭了，你……多保重。”
我抿紧嘴角。
败军之将，还是全军覆没，老龙这回回去，不知会落得怎样的处罚。
我看着他，唇瓣微动。
老龙肩膀微震，良久，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跟那名天将走了，我在洞府里抱住膝盖，在蒲团上缩成一团。
点头有毛用，丫的从来就没对我守过信用。
我那句无声的话其实只有四个字。
——碧落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龙渊，你别想甩掉我。
从飞羽口中得知我回来的消息，白露小家伙总算舍得暂时放下他心坎上的应子兰，回来看我这师傅一眼。
这些年虽然略有进步但总体来说还是小白一枚的小家伙扑到我怀里蹭。
“师傅师傅~”
太热情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拽着他的后领把小家伙从怀里拎出来一点。
“行了，说吧，怎么回事？”
事反常必有妖，白露怕是又碰上什么以他的小脑瓜无法解决的难题了。
果然，白露听我这一问，脸上立刻布满了名为可怜兮兮的神情。
“师傅，师姐，啊，不对，子兰不理我了……”
我拍拍他的头。
“怎么回事，跟为师说说。”
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很简单。
那天白露和飞羽吵完架之后就一直在纠结着师姐到底还是不是师姐这个问题，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他就跑去问应子兰。
一开始还是关于轮回转世的问题，应子兰很耐心的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形象的比喻给白露进行说明，但是以白露的理解能力，想当然是……
听了半天还是有听没有懂，白露干脆直接问应子兰道：
“那你究竟是不是我师姐啊？”
应子兰当下脸色就有点僵了，但还是温柔的反问道：
“那么露儿希望我是谁？”
白露皱了皱眉。
“你……当然是师姐啊，但是飞羽又说你不是……什么轮回转世，好难懂……”
这回应子兰连笑容也挂不住了，沉了脸道：
“露儿，我问你，如果……我说我不是你师姐，你会如何？”
白露奇道：
“但是你明明就是师姐啊，我不会认错的。”
应子兰连声音都冷了。
“我说我不是！”
“但是……”
应子兰深吸了一口气。
“露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如果我不是你口中的师姐，不是那位瑶琼仙子的转世，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与我亲近？”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白露很干脆。
“当然是不会啦，除了师姐别人我才不想理呢。”
很好，我可以想象当时听到这个回答的应子兰的脸色究竟黑到什么地步了。
喜欢上这么一个小白，真是造了什么孽哟。
我忍住嘴角抽搐的欲望。
“然后应子兰就不理你了？”
会再理你就有鬼了，要是我，直接把你丢出去，有多远丢多远，从其杜绝来往好走不送谢谢再见。
白露点点头。
“对啊，以后子兰就没理过我了。师傅，你说子兰是不是……呃……那个……生气了？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我说我不会亲近他，但是明明是他自己要问的啊，他如果不是师姐我当然不会亲近他啊，但是他明明就是师姐啊，为什么硬说自己不是……”
这种纠结的问题你要为师怎么回答。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要来当这种知心师傅。
顺顺小家伙的毛。
“白露啊，告诉为师，你喜不喜欢应子兰？”
白露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当然喜欢啊，”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最喜欢了。”
“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应子兰，不管他是不是师姐，你都喜欢他，为师保证他马上就会理你的。”
白露两眼闪亮亮。
“真的？”
我露出为人师表专用装X笑容。
“比珍珠还真……哎哟，小兔崽子你造反啊，敢打师傅我？！”
白露毫不在意的摇头晃脑。
“师姐说的，看见装X的家伙，不要客气，抽他丫的。”
我吐血三升。
这边白露迫不及待的投奔应子兰的怀抱去了不提，被我拜托去打探天界消息的飞羽拍着翅膀飞回来。
看着飞羽清秀的眉目皱成一团，我就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飞羽吞吞吐吐的把天庭对老龙的判决告诉了我。
削去仙籍，好吧，这个在意料之中。
打入轮回，这个……也可以理解。
打散三魂七魄，口胡，这是什么玩意儿！
三魂七魄都散了投胎之后那还是正常人吗，充其量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连人胎都不能投，这根直接打入畜生道有什么差别！
龙渊，你一生对仙神敬仰，修仙之心更是坚定不移，今日这种结局，你可甘心？
掐指算了算时间，若是现在赶去天庭，也许还能在南天门外见上最后一面。
正要举步，忽然心中一悸。
这是……白露有难！
……罢了，老龙，最后一程不来送你，天上人间，后会有期。
我掠了掠鬓边散乱的发丝。
“飞羽，有人欺负白露呢，你打算怎么做？”
飞羽呆了一瞬，然后急了。
“谁敢，我弄死他！”
我忍不住笑了。
“那还不快走。”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人间修仙人士众多，大多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譬如当初的老龙，只知道除妖务尽，却不知道善恶由心，妄造了杀孽。
我只当白露是不小心被这一类的修仙者盯上了，毕竟他那个小白菜样儿，血薄防弱攻击低还没有什么危机意识，拿来练手真是再好不过。
我和飞羽赶到的时候，白露确实是被几个初出茅庐的道士围在中间。
只是，他被围困地点，居然是在应子兰家的后花园里。
四个道士东西南北结成阵法，把白露困在当中。
应子兰双臂抱胸，远远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垂下的刘海挡住了面孔，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露半跪在阵法中，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他只是觉得很难受很难受，但是又无法说出具体的感觉。全身上下都很痛，没有一丝力气，眼睛又酸又涩，他想揉一揉，却抬不起手。
他看着应子兰，想说什么，嘴唇微动，便听一个声音喝道：
“不好，这妖怪还想迷惑人心！”
接着身上更痛了。
【好难过……师姐……为什么……】
痛苦的呜咽一声，白露身不由主的软倒在地。
他挣扎着向应子兰的方向伸出手。
【……师姐……子兰……】
真是够了！
跳出去把那四个道士打晕放倒，飞羽制住了讶异的应子兰。
我打横抱起白露，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
“师傅……”
我挑眉看向应子兰。
“我可以请问一下，我的徒弟犯了什么错，让应公子要置他于死地？”
其实我大概可以猜到他会说什么，只是有些话，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才有效果不是么。
应子兰显然有些恐惧，俊美的面庞微微扭曲。
“你们果然都是妖精，还骗我说什么仙子，若不是那些道长拆穿你们的真面目，我…………果然妖精最擅长迷惑人心！”
白露在我怀里露出微讶的茫然神色。
我浅浅勾起唇角。
“那么，应公子你……被迷惑了，对么？”
应子兰不答，但他铁青的脸色很好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继续问道：
“应公子，你认为，你对白露的喜欢，宠溺，以至于……爱意，都是因为被妖术迷惑的结果咯？”
应子兰咬了咬牙。
“对。”
我看见他身后飞羽的表情简直想吃人。
白露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笑了。
“既然如此，飞羽，我们走吧。”
“咦，可是……”
没划上应子兰两刀，飞羽显然很不情愿。
“走吧，白露身上还有伤。”
“啊，快点快点，我们马上回去。”
白露的伤并不严重，毕竟是有千多年道行的老妖怪，再废柴还有底子在那里，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干掉的。
不过被几个菜鸟伤成这样……白露，咱打个商量，以后你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弟，成么？
飞羽确定白露没什么大碍后，依依不舍的回巢去了，这孩子天劫将至，也是该刻苦用功的时候了。
白露趴在我怀里，眼睛里光点闪闪，羽睫轻颤。
我摸摸他的头。
“想哭就哭吧。”
“……哭，是不是向那些人一样，从眼睛里流出水来？”
我点点头。
“是啊，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可是……要怎么做，我不会啊……”
白露茫然的看着我。
“师傅，为什么师姐要这样对我……因为我是妖怪？”
“是啊。”
我忍不住叹息。
“可是，可是原来……”
我揉揉他的头发。
“傻白露，你也说是原来了不是么？原来的瑶琼是仙子，现在的应子兰是人啊。”
白露沮丧的低下头。
“我不懂。”
“没关系。”
安静了一会儿，白露忽然开口道：
“师傅，你说，如果我也是人类，是不是就能懂了？”
我沉默。
白露等不到我的回答，不安的动了动。
我问他。
“白露，你想做人么？”
白露歪着头，很努力的去想。
“想不想做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明白很多事……我想……我想知道为什么会生气，会吵架……怎么样让眼睛里流出水来……”
“…………我明白了。”
我抱紧他。
照理说，妖物是入不了轮回的，若要投得人胎，只有将原本要投胎的鬼消灭，然后鸠占鹊巢一途，这是极伤天和的事，若被上头发现，除了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之外没有其他的下场。
随便啦，不被发现不就好了么。
我无所谓的想。
我精心挑选了一户好人家，毕竟是我的宝贝徒儿，可不能太委屈了不是么。
送白露投胎回来，正遇上一家办喜事，新郎官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头。
——应子兰。
果然我想得太美好了，这十世轮回的因缘，不轻松啊。
一只褐色的小麻雀落到我肩上，调皮的啄了啄我的发丝。
娇小玲珑的身躯里，传来令人怀念的熟悉的气息。
我摊开手掌，让小麻雀跳到掌心。
它琥珀色的小眼睛盯着我，乖巧的用喙蹭蹭我的手指。
我不由笑开了。
真好，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真好，虽然只是你的一魄，却仍然愿意亲近我。
“小家伙，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龙渊，等我。
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天上人间，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露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