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望沙

5、《妾乃黄花》第五章奔丧

　　一三六八年的秋天是个多事之秋，从夏天到秋天没有下一场雨，该秋收的晚稻庄稼看着马上没有收成，整个江浙都笼在一片焦虑的气氛中，刘萱才来了应天不到一个月，刘基就收到小儿子刘璟从青田发来的家书，说刘基的夫人急病去世了，刘萱知道母亲突然亡故后哭的跟泪人一样，等着父亲从朝廷上请假回来，一起回家奔丧。
　　在朝廷上大殿上，群臣口干舌燥的聚集在朱元璋的龙椅下方，朱元璋正在问群臣对于夏天到秋天持续了几个月的大旱该如何应对，作为天子的他已经派官员祭天几次也没有效果，大殿上空气干燥，但是群臣都没有好的主意，此时李善长站出来说话：“太史令刘基是有诸葛孔明之才，善于查看星相呼风唤雨，多次帮陛下解危，希望这次也能够全心全意解陛下和国家之急，此时大旱灾年钦天监才是刘基的责任田，而不是一味把精力都用在整顿军队纪律军卫法上”。
　　李善长的这番话一下子把整个朝廷的官员心情都变成了木炭，把刘基放在火上烤，刘基心中明白李善长这次是假公济私的报复他，在今年初夏朱元璋离开应天去汴梁时候，刘基代理国家事务，刘基下令处死了贪纵违法的李善长的亲信中书省都事李彬，李善长出面求情都没有用，案子报上来后刘基快马加鞭的报给朱元璋，朱元璋批奏后，立即处斩。面目上很和善厚道的李善长对这一件事耿耿于怀，觉得刘基就是僭越，你可以把人关起来等皇帝回来再审，急什么，立即处斩，就是和自己赤裸裸的结仇宣战。
　　朱元璋回应天后，李善长已经告发了刘基专权，皇帝就离开一个多月就急急问斩朝廷大员，办了冤假错案人死后都没有纠错的机会了，屈死的人是会动怒的，是刘基不敬神灵。大殿上的武将们听了李善长的话也是不满刘基的所作所为，《军卫法》消弱了武将的权利而加强了朱元璋对军队的控制权，武将在情绪上都不满地看着刘基。
　　朱元璋看着大殿下被群臣烧烤的刘基，心里反而有些痛快，你也有今天，你不是算无遗策吗？不是谨慎的不和武将发生任何冲突吗？这个他让刘基制定的《军卫法》就是朱元璋的降龙棒，既收回了兵权又把刘基和将士们对立起来，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否则刘基报上来处斩李彬的快报他也不会批复，大明江山建立后朱元璋考虑的更多是如何巩固权力，李善长与刘基结了死仇，他们俩就不会出现政治联盟。其实这也是刘基的不得不作的选择，他知道朱元璋在考验他的忠诚，要不是朱元璋才刚走，李彬的贪墨的事情就被查的的清清楚楚的报到自己的案头，怎么判，报不报告，都在考验他是否拿国家法度和李善长做人情，是否忠于皇帝，朱元璋批了“斩立决“，刘基只能按照自己参议建设推出刚颁布的《大明律》依法处斩。
　　朱元璋直接看着一言不发低头看脚的刘基，他似乎很有主意的和战争时候一样的沉着冷静，于是命令的口气对他说：“太史令，你有什么好的建议，钦天监不就是查天象，以安人心的吗？”
　　刘基看到朱元璋发话了就提出：“李大人说过人心怨气积得太重，上天就会有报应，人心的积怨是看不到的，但是天庭是会感应的，如果陛下做了三件事，也许就会感化人心，求得祥雨”。
　　朱元璋问：“那三件事？”
　　刘基不急不慢地说：“第一件，让已故的将士遗孀可以自由改嫁，第二件，释放修建宫殿的工匠回家，第三件，张士诚投降的将领免充军役”。
　　此话一出，大殿上人们乱糟糟的开始不满，让阵亡将士的遗孀改嫁简直是给武将心中捅刀子，让他们难以接受，刘基看到批斗会的现场，一时半会完不了，为了脱身就对朱元璋说：“陛下，臣的建议已经尽数地提出，昨晚收到青田家中的家书，臣的发妻忽然疾病过逝，请陛下准予臣回家奔丧”。
　　朱元璋听到刘基的丧情请假，不好拒绝就准了刘基回乡的假。刘基回到应天的寓所后和儿子刘禄女儿刘萱，换上一身孝服就马不停蹄的往青田赶，到了家中已经看到整个府中挂着素孝，摆着灵堂，天气炎热不得不拿出家中冬天在山洞地下埋的冰块放在棺材的周围，但是还是有不良的气味出来，二儿子刘璟看到父亲风尘仆仆的归家后，跪在地上拉着父亲的手说：“母亲走了，她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父亲为儿不孝啊，没有照顾好母亲”。
　　过于伤心内疚地哭着气息减弱，人马上好像要昏厥过去，刘链一把抱住弟弟将他送到了卧室，让弟媳妇照看，说：“谢谢你们在家照看母亲和家宅，辛苦了，父亲和我回来后，你让他好好休息”。
　　刘基老泪纵横的在灵堂祭拜亡妻，身后的子女家人都在放声大哭，特别是丫鬟婆子们哭嚎的声音特别地大，刘萱虽然眼红着落泪但还是看不过去这般喧嚣吵闹，说：“母亲走了，你们能不能让她清清静静的离去，她知道你们的忠心”。
　　刘萱看着棺材里面母亲的的样貌还是很安详的，低低的哭泣着，想着女人这样一生就过去了，勤勤恳恳，担惊受怕，受过多少苦难，操过多少心，夫婿马上要封伯了，自己却与世长辞，母亲在青田乡下素有德名，怜老悯弱，家乡的人都来祭奠送花让刘萱感到很安慰。
　　因为小儿子刘璟在刘基回来前各种丧事议都已准备好，大儿媳和二儿媳已经帮着擦洗，换了寿衣，设灵堂，请了法僧作了10天的道场，刘基和大儿子回家后，选了黄道吉日就直接出殡，下葬在刘氏祖坟，青田的有头面的人物和知府都来吊唁，还没等刘基从悲伤中平复过来，就收到皇上快马加鞭送来的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不是安慰追魂刘基的夫人，而是一道解职的命令，“刘基还乡为民，静安天命，钦此”。刘基接过圣旨，没有悲伤，知道陛下听从了自己的建议10天都还没有下雨的，龙颜震怒，为了给当朝的大臣们一个交代，现在自己奔丧期间不好发落自己，怒意难消罢了。
　　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刘基知道了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衰了，这是老天要收走不舍得离开人间的神魂啊。晚上在家中书房，刘基思念亡妻。
　　《望行人》
　　朝听乾鹊鸣，暮见花灯结，
　　鹊鸣灯结无定期，镜里青云看成雪。
　　人生百岁难长保，天上孤鸾海中老，
　　滔滔逝水不回西，灼灼秋华几时好。
　　一朝复一朝，一夕复一夕，只恐君心念妾时，妾身已作山。
　　读他悼念亡妻的诗歌和文字，想想他能够推算王朝几百年后的岁运，知道自己的大限，肯定是在他命盘夫妻宫一栏中读出了妻子离去的大限之期，刘基这年紫薇天盘夫妻宫的天同星双化忌加逢对宫空劫煞星和火星一起来相冲，果然是没有逃出岁月的安排。
　　想着风雨之后天子雷霆震怒后，皇上当着群臣听从实施了自己的建议，自己拍屁股走人，如果免去自己的职务天还不再下雨的话，那么后面的亵渎君威戏弄天子的杀威棒就会马上到来，刘基在一堆由儿女精心整理好的自己的文章各式线装书籍中，翻出自己以前写的文章《松风阁记》，雨，风，露，雷，皆出乎于天，雨，露，有形，物待以滋。聆听风从松树刮过来的声音，可以消除烦闷，洗涤昏暗和肮脏，精神开朗而愉悦，好像在太空行走同万物一起遨游。
　　由于心里重重的想着雨，不由的翻出了自己以前的写大雨的诗词大声的朗诵起来：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刚念完没多久天上乌云开始聚集，夜里气压降到了极致，闷热的让人无法入睡，后半夜雷声果然开始隆隆，不一会儿风声大作，疾风驱使着大雨倾泻而下，就像为刘基哭诉心里失去妻子的悲痛，天地同悲何以感人，刘基心里宽慰道：“夫人，你是听到了我祭奠，在阴间替我祈福吗？”
　　由于母亲去世，大儿子刘链被迫停职丁忧在家守孝，那时候官员孝期27个月，相当于三年，刘基又被解职赋闲在家，家中面临收入一下子没有了来源，几十口人只有几亩薄田和藕塘。女儿刘萱很快的在悲伤中振奋起来，帮助兄长和爹爹赚钱才是大事。
　　刘萱又开始重操旧业，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面制作《多能鄙事》章节里的各种看图识意的小人书，拿到县里面书铺去卖，这些生活技能图画加标本的书让不识字的乡人很喜欢，县里面人感念刘基的恩德都比较照顾刘萱的生意，老板给刘萱的书钱从不拖延和折扣。
　　同时刘萱到杨府做过客后，看到杨宪官袍上胸前绣着锦鸡的补子，深受启发，于是在家中发动起嫂嫂和家丁的婆姨，开始制作一种补子，这个补子是平常的粗布剪成各种民间吉祥的卡通，有蝙蝠，有蝴蝶，有12属相，有田园，补子的边用同系列颜色深浅不同的布裹边，再用几道不同于补子颜色的线勾勒出动物眼眉的造型，可以缝补在日常百姓的衣服容易磨损的地方，像肘子，领口后臀和膝盖部位以及干活时候不小心划破的地方，既简单实用又美观又加固了衣服，延长了衣服的穿用时间，再说谁有心时间在烂衣服上描红绣绿啊，这些补子在集市上一推出很受主妇婆子们欢迎。
　　还有刘萱用父亲发明的机关术，改进制作鞋子的工具，安排家中妇女各司一职，有的专门作鞋底，有的专门作鞋面，有不同脚型号批量生产，比绣花赚钱来的快又好，刘萱觉得丝绸绣衣都是有钱人家的，不用她去动脑筋，自然有生意人揽下了这些流油的生意，可是穷人也有穷人的时尚，钱虽然不多，但是薄利多销，聚沙成塔还能帮到劳苦的芸芸众生。
　　看着女儿的忙碌，刘基心里赞许老话说的好，“有儿穷不久”，只要有人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刘基闲空在池塘田边闲步，算计到知道不久朱元璋会把他召回应天，不敢离开青田去拜访一下自己的老师张中道士，自己很多的知识像奇门遁，阴阳学，天文地理都是他教授的，可惜老师在江西的龙虎山潜心修炼，如果朱元璋真心的不想再用自己，现在自己就可以云游到江西拜见老师，就怕朱元璋一道圣旨下来，找不到自己，那么盛怒之下，儿女就会有难了。
　　正在迟疑间，忽然家丁来报，有个老道求见，刘基大喜，想曹操曹操就到，神仙的老师就是厉害。刘基疾步回到家中，看到院子中的藤椅上有个身材魁梧鹤发童颜的道长身边还站着个板正的年轻道童，道童身上背着道家的各种法器桃木剑，佛尘，八卦镜等，外号张铁冠的张中道长在和女儿刘萱说话，手里端着刘萱敬的香茶，看到刘基进门后，道长欣然的问候：“伯温，近来可好？”
　　刘基眼一热说：“老师，学生正想你，您就到了，真是上天宠我啊”。
　　张中捋着胡须微笑说：“我正好云游在道家第三十洞天“青田大鹤天”修炼，我记得你的紫薇星盘，知道你的夫妻宫天同星有双化忌，家中有丧想着你会回家，离得近，所以来看看你”。
　　刘基赶快上前一拜说：“谢谢恩师的挂念，学生实不敢当”。
　　刘基邀张中在家后院的竹亭相坐，刘萱奉上香茶后又端来了围棋盘，知道父亲和这位仙师是以棋会友，记得是那个戏折子里的道白说：天下有一种绝技，必有一个同气连枝的在那里凑着，自古琴棋书画文房四艺，遇到对手的交流胜败都是欣然的畅快。
　　围棋是以先天河图之数：三百六十一着，合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之一度，黑白分阴阳以象两仪，立四角以安四象。其中有千变万化神鬼莫测之机，仙家每每好此，张中更是不能免仙俗，何况张中围棋有六十四法，并且皆有名：有“冲“，有”干“，有”飞“，有”断“，和兵法一样。
　　高手和一般人下棋素然无味，只有天性相近的人，一下手晓得如何走道才会彼此非常的仙着，着出来，一日胜似一日，棋逢对手是人生的登峰快事。
　　刘基和老师张中喝着茶下着围棋，谈论的却都是国事，一年前朱元璋病重，太医无计可施，刘基求到老师，张中进献了三颗仙丹，朱元璋服下后才转危为安，事后朱元璋大喜，赐赏张中黄金一千两，绸缎一万匹都被张中谢绝，叩谢皇恩，不久离开京城，云游四方修道，朱元璋再也找不到他人和打听到他的消息。
　　下着棋，张中又吟唱道：“逐燕，逐燕自高飞，高飞入京畿”，
　　刘基说：“我已经和皇帝念过燕子入京的寓言诗，皇上还没有封王，也不知那个儿子会是燕子”。
　　张中告戒说：“天机不可泄漏，你既然已经说过，我也反复吟唱过，不管那个儿子，朱元璋必定会有一个儿子是燕子，这只燕子对未来国运是有继往开来的好处的，你不必逆天改运了”。
　　刘基叹口气说：“我都看不到了，皇上那里我能说什，要是能保全刘家子孙就是大德了”。
　　张中执下一枚黑子说：“人生如棋，有的棋子落的早，有的棋子输的晚，越是输的晚的棋子可是越连着一大片的，人头纷纷落地残局，不看也罢”。
　　刘基点点头无不同意的说：“老师慧眼，一切都在你的预测之中”。
　　张中说：“今日来是来圆我和你在这世间最后的缘分，你已知道你的大限，以后是要飞升归位天机星座，天上星下凡帮助大明朝建立，你的因果已了，如果不是你有七星灯补命，早已仙去多时了”。
　　刘基大鄂的说：“七星灯，孔明补命所求的七星灯？学生没有用过啊！”
　　张中抬眼望着院子远方正在翻晒草药的刘萱说：“她就是你七星灯，她是魁罡日生，魁罡不就是北斗七星，她守护着你，和你以后的刘氏族人”。
　　刘基一听赶快跪地说：“请老师多指教，你已知道我的用意，请指明这条路对她可否残酷了些？”
　　张中喝口茶说：“你不必难过，应该是幸喜，世间女子没有好的出路，但她可以活得很好，还可以福祉很多的女人，你看她年纪轻轻做的这些事情就帮助家里同时还帮助乡里没有文化的普通的劳苦的女人，以后她再有修为，不仅可以帮助刘家子孙繁盛，更能够广济天下苍生”。
　　话说完，棋也下完了，张中带道童离去说是辟谷不能吃饭，临走时候送给了刘萱一本数书《透天玄机》，并且说：“你以后跟了璇玑道长，你的法名就叫七星真人”，
　　然后又拿出一个铁木制作的八卦盘送给刘萱说：“事有危急，可以用这个盘来看，到时候会有天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