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望沙

3、《妾乃黄花》第三章 女儿

　　大殿上刘基和李善长等人没有料到的是朱元璋直接封杨宪为中书省左丞，只和右丞相差了一个阶梯，杨宪欢喜的立即下跪说：“叩主隆恩，臣一定肝脑涂地为大明出力”。

　　在一旁的刘基脸上没有任何惊喜之色，只是微微倾斜了身子姿态语言表达对皇上旨意的认可。站在离朱元璋最近的五十四岁面如冠月红光满面的李善长，也是久经政坛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的微微点点头。

　　只有站在李善长身边的五官平淡无奇头发少许灰白的胡惟庸眼睛嫉妒恼恨的掩不住的绿火盈盈，又怕皇帝看见自己的不满把头扭向了殿内的大柱，经过几朝风雨的老臣吕昶和汪广洋也只是鞠躬表示了知道了。

　　朱元璋说了声散朝，几位高官拜叩离去，朱元璋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太监默默的跟着这些大臣往门外走去。

　　杨宪几步跟上刘基大悦的说：“先生，等等我。”

　　刘基借机微转头瞥见了身后的太监，刘基大声祝贺的说：“圣上的隆恩你要好好地珍惜，做事情一定要跟紧皇上的旨意，不要自作主张。”

　　杨宪得意忘形的说：“那是自然。”

　　在他们身后的胡惟庸默默地攥着拳头，闷头走路，旁边的李善长宽慰道：“来日方长。”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胡惟庸一眼，胡惟庸立刻明白，微微瞧着后面的太监，终于放开了拳头，舒展了眉目和李善长东拉西扯的说起话来。

　　在他们旁边的汪广洋，吕昶默默的和李善长并成一排走着，虽没有说话行动上就像是无声的政治联盟，朱元璋的权谋之术终于成功了。

　　原来是刘基大力向朱元璋推荐的代表元朝被收降，朱元璋的元朝的户部尚书吕昶，让李善长郁闷了好长时间，担心朱元璋有了吕昶后自己失宠，自己在危机时刻发掘了能干的出生淮西的文臣胡惟庸终于扳成了平局

　　李善长认为他和刘基之间的战斗其实不过是朱元璋的棋子，他是看不透的在争斗，而刘基是看的清楚的长袖善舞和朱元璋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毕竟他是天子，过于聪明的他还是被霸气狡诈的朱元璋捏的死死的。

　　太监回到大殿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刘基说了什么，他们几个人的神色和走路时候的和谁挨着，都详细的一一汇报给朱元璋，朱元璋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鬼魅的笑容。

　　在朱元璋一人之下的位置，就是大明王朝的二道天，他是绝对不允许他们几个大明天空的柱子团结成铁板一块，或是正反双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值日般达成利益联盟共同来糊弄他，只有水越搅越浑的那根棍子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才觉得稳妥。

　　刘基回到家收到了女儿刘萱的来信，主要是询问刚颁发的《大明律》初稿，借口说乡里面有人问《大明律》在离婚的一条中，特别强调了七出三不去，如果男子违背了七出三不去的规定而强行离婚就会被杖责八十，而且被官府宣布离婚无效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能正式生效。

　　刘萱问，“七出谓，无子，淫佚，不事姑舅，多言，盗窃，妒忌，恶疾也。如果一个女之出家后侍奉公婆，伺候丈夫姑嫂，照料家庭贤惠贞洁，就因为生不出孩子就被休掉是非常不合理的，既然父亲大人参与到大明律的制定当中就要给天下女子撑腰，生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男子也是有责任的。”

　　后段的来信刘萱大赞了“三不去，更姑舅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有所娶无所归也。”

　　说是对男子见异思迁始乱终弃有了法律的制约。三不去就是说：第一不去，妻子曾经为公婆守孝三年那就不能被逐出家门，第二不去，前贫困后富贵，糟糠之妻不下堂，第三不去，就是不能让离了婚的妇女无家可归。说是这几条妇女们看到了都感到了皇上的关怀，大快人心。

　　刘基拿到女儿的信心中很激动，自己的工作给百姓还是带来了福祉，虽然自己担忧朱元璋的杀气，但是心中还是敬佩他能够体察民生之苦，想百姓所想，这些律法每条都是朱元璋亲自过目最后敲定的。

　　在农耕养息方面朱元璋也是对自己的主张几乎全部采纳，这是让刘基觉得作为文臣特别有成就的地方。在大明律比唐宋律法改进的一项，有着刘基的一点私心而出的公心，就是废除了女性超过十五岁不嫁人就会获罪的刑法。

　　看到女儿刘萱的询问，刘基知道聪明的女儿长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人之常情的她肯定也是会去推算自己的前程婚嫁，学会自己的命理着作《滴天髓》的她，一定看到了她自己八字命理四柱都是华盖，是出嫁后克夫克子的命数，命里面是没有任何子女的命运，这种八字会让很多女性绝望。

　　可是女儿刘萱没有悲哀的认命，反而和自己在探讨争取最大女性权益的问题让刘基很欣慰。

　　于是刘基提起笔写了信传书给女儿，“见字如父，带全自己生活用品来南京，面谈。”

　　这写信一来回，加上刘萱走之前要帮着母亲嫂子多干些家务，一个多月秋季后刘萱才坐着家中的一辆小马车由管家刘福送到了南京。

　　刘基还在朝上没有回来，刘萱叫家丁阿发帮助搬下来从青田带回来的一筐莲藕，两袋当年新收的早稻大米和一大箱玉石，然后马不停蹄的和管家阿福去南京城内的布店采购母亲和嫂嫂们要的各式布匹绸缎，还给两个侄儿各买了一个金锁项圈，还有给侄儿的容易保存的各式果脯糖糕等。

　　南京各种好吃的点心怕回去路上时间长坏了就没有采购，装满了一车货物才回到父亲的寓所，刘萱让管家把载货的马车赶到后院藏起来，免得父亲看见了要和她讲勤俭持家的美德，好不容易来了南京，嫂嫂们怎么能够放弃机会，不让刘萱帮着买一些自己心中的心头好的东西呢。

　　到了前厅见到父亲行了礼，刘萱就一步蹲到父亲的膝下，头枕着父亲的膝盖撒娇的和父亲亲热，人大了再也不能在身后抱着父亲了。

　　刘基看着女儿健康红润的脸像红苹果一样好看，知道她在乡下肯定是在乡野间恣意潇洒的劳动和玩耍，风吹日晒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细皮嫩肉的吹弹既破的皮肤。

　　刘萱看到父亲嘴边起来火泡，于是赶快拿出从青田带来的莲子心，叫阿发给父亲泡了一杯莲子清心茶，喝了女儿的莲子心去心火的贴心茶，刘基心里被皇帝憋闷的火气减少了好多。

　　管家刘福来和刘基请安要说些私密话，刘萱就去厨房找刘妈帮忙，她要给父亲和大哥煮一道家乡菜糯米藕，刘妈帮忙已经把刘萱带来的藕洗干净放在竹篮子里面，就去外面去买肉了，小姐和管家经过长途奔波来了，刘基嘱咐要加菜，给女儿接风洗尘。

　　厨房里面就刘萱一个人忙碌着，这时候刘萱的大哥刘链来找妹妹聊天，看到妹妹很高兴地说：“萱儿妹妹，好久不见。”

　　刘萱看到大哥眉目儒雅神采飞扬，还是一股书生模样，高兴地说：“大哥好，嫂子想死你了，给你带点书信和衣物鞋子我给你放你的房间了。”

　　“我看到了，谢谢你，我不在家时候都是你在帮助照看教导畾儿。”

　　“谁叫我是他们的姑姑呢，我这次给他们两个小子各买了一个金项圈，你可千万别告诉爹，否则他又说我违反家规了。”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个你别担心，我挣钱的方法可多了，嘿嘿，反正不是偷的抢的”。

　　“你这个鬼头精，小时候我就吃你不少苦头”。

　　“谁叫你记忆没我好呢，那时候爹爹考你《大学》，你背到后面就忘了，还是我在窗户外听你念过就记住了，帮你接着背，结果爹爹罚你不准吃晚饭，呵呵！”

　　“哎，家门不幸啊，你说爹爹的过目不忘的本事都传给你了，可以你是要终究嫁人的。”

　　“谁说的，我一辈子姓刘”，刘萱高昂着脖子宣布。

　　说着话，刘萱已经把莲藕孔洞塞进了泡涨的糯米放到砂锅中煮成红色后捞出来，用凉水一激后熟练地削去了外皮，切成圆片饼，放在碗内，再放入冰糖压的粉和桂花糖，盖上猪油网在笼屉上蒸，等火候到了取出来，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过来。

　　刘链闻到香味，没到开饭就开始在厨房吃起来，莲藕香甜清脆，糯米绵软油润，入口糯弱抚摸着思乡的味蕾“哇，妹妹你真能干，太好吃了”，

　　看着哥哥吃到开心，刘萱很自豪说：“爹爹说以后我不走了，我天天给你们做，可好？”

　　“什么你不走了，我怎么不知道？”刘链眼睛瞪得溜圆的问。

　　一家人亲亲热热吃完饭，刘萱拿出一箱子玉石来给父兄看，刘链不解的问：“妹妹你这是要做生意吗？”

　　刘萱没有说话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个小锦盒装着的青田特产玉石珍品“封门青”。对于文人喜欢刻有自己名字的玉章的人，对“封门青”玉石极为偏爱着迷。

　　这玉石色淡青，就像春天新茶萌发的嫩叶，有的偏黄，有的偏白，对着日光有有微微的透光感，质地洁白细腻在篆刻印章时候可以尽意的走刀，让设计者的心意完全的表达到位，让一笔一划将书法的博大精深发挥极致。

　　并且此玉石是极为的纯正没有一丝杂质，就和文人追求的冰清玉洁做人立世的寓意不谋而合，所以文人学子都喜欢拥有一块“封门青”的印章。

　　刘萱拿出锦盒给父兄把玩说：“大明朝建立了，今后皇上肯定会封赏，爹爹一向是多干少拿，在外面有没有任何生意收入，以后官场上不免有人情往来，所以我就从青田备了这一箱玉料来，到时候爹爹出门赴宴就不用捉襟见肘了，呵呵。”

　　还没等刘基说话，刘链说：“那么你买这些料也是要不少钱啊？”

　　刘萱看着哥哥书生样说：“爹爹写的书里面发财的方法可多了，只是他不用，我就拿来用了，我用机关术帮助玉石采矿主他们发明了一种开采玉石又快又好又安全的办法，玉石矿主主动送我的这些料等于我的工钱了，我绝对没有打爹爹旗号，不是贿赂，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名，只知道我是黄花姑娘。”

　　“什么黄花姑娘？”

　　“萱不就是金针菜，黄花嘛！”刘萱说完呵呵的乐了。

　　刘基没有责备她，微微点头赞许，知道女儿阅读和制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那个机关术是自己写在兵法里面帮助军队在绝境下弹尽粮绝时候采石做武器的方法，这些儿子都不知道。

　　于是刘基顿顿舌补充提醒说：“以后给别人技术指导赚钱，最好都要有合同文书，大明律是保护的，也保证不被人以后诬告。”

　　刘萱点点头说：“知道了，”

　　刘基接着表扬宽慰的说：“女儿真的考虑到爹爹心里去了，我今后应酬确实多，如果皇帝加封我后，我得进贡礼品谢恩，萱儿真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我知道父亲是两袖清风，清风有清风的活法。”

　　“呵呵，对，青田出产珍惜玉品，出自我的家乡，和我文臣身份收入相配，献礼回礼不多不少还风雅，真是爹爹心里的知心鸟。“

　　“对啊，相信红白喜事都要随礼，所以朝堂也定是一样。”

　　“你们都知道我名声大，官位高，可是皇帝给我的俸禄实在少地可怜，不是他刚开始不给我，而是我推脱掉的，所以家中你们都是布衣，除了我和你哥的官服是绸缎的。”

　　“父亲是高风亮节。”

　　“我不是清高，而是和平民百姓比，我们家人丁兴旺，有粮有屋，看看苏州几十万人被屠，我们家人是何等的幸运啊，所以知足，不求大富贵，但求人团圆“”。

　　然后刘基给儿女念了一首即兴明志诗歌：

　　儌福非所希，避祸敢不慎。

　　富贵实祸枢，寡欲自鲜吝。

　　疏食可以饱，肥甘乃锋刄。

　　探珠入龙堂，生死在一瞬。

　　何如坐蓬荜，默默观大运。

　　诗歌念完，儿子刘链敬佩父亲的人品，女儿刘萱说：“爹爹，青田老家人们都感谢爹爹呢，皇上今年把全县的赋税都免了，说是皇上真的是一个开明的好皇帝，连帮助他打江山的人家乡人都感谢照顾。”

　　刘链看玩笑说：“是啊，全国就此一个县有这个殊荣，皇上等于把给你的俸禄都给了家乡百姓，呵呵！”

　　刘基听后笑而不语，作为父亲能给孩子们赢来这些荣誉和恩典比金山银山的财产还要珍贵，耕读传家，众生之财归众生，和谐社会。

　　刘基女儿来南京应天的消息，杨宪马上就知道了，他是大特务头子，利用皇帝的需求监视各种老臣，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需要大量了人马，于是在朱元璋的默许和支持下杨宪就发展了一个暗网，这些暗网的人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有的人是皇帝知道的，有的人是杨宪独享的，他计划很大，特别是短短几年就被封了中书省左丞。

　　杨宪本来要好好做一个勤勤恳恳的公务人员的理想开始膨胀了，最后一步之遥的目标就是宰相，做了宰相，自己再握住强大细密的情报网，到时候他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做一个暗夜头子无冕之王的理想就自然而然生根发芽了。

　　在目标理想达成之前，刘基的任何活动他都要牢牢地把握，从目前对付李善长而言，刘基还是自己堡垒的人。

　　杨宪为了摸清刘基把十四岁岁女儿忽然无端由的从家乡叫到京城目的，以为他想和什么勋贵人家联姻，想起那天刘基说的他女儿八字不好不好嫁，难道是刘基的看不上自己的托词？于是杨宪安排了一个家宴邀请一些勋贵的夫人小姐来家做客，庆祝自己高升，当然包括刘基和他的女儿。

　　这一天早上，刘萱早起来打扮，拿出不常穿的一套粉色缠枝莲玉兰花夹绸长袄和银丝挑绣梅子青褶花裙，腰部显得纤细结实，浓厚的头发绾成一个温婉的月髻，只用了一只雕成萱草花的黄花梨簪固定住，不施任何的翡翠钗环脸庞配着自信的鲶鱼嘴和聪慧的大眼睛，别有一股木兰红妆的味道。

　　刘萱到了院子里摘了两朵黄色小菊花插在鬓边，看着更添了一股脱尘出俗的清淡美丽，女孩子只要青春十八不施粉末都比浓妆艳抹的艳阳六月好看，何况此时的刘萱还不到十五岁。

　　刘基看看女儿的装束没有发话，他非常欣赏女儿的自信洒脱，内心的学识智慧已经让珠宝首饰虚荣没有了闪亮的地方，和那些穿金戴银的富贵女眷们在一起，刘萱绝对不会被比下去，昨晚让女儿练习了一下问候的礼仪，只要不闹出大笑话就可了，所以连训导她守规矩多听少说之类的都免了。

　　在马车上刘基嘱咐了刘萱，“如果杨大人女儿问你在这里看我写了什么新书，你装着失言说传世的兵书，然后把话收回来即可。”

　　刘萱秒懂的点点头，聪明的她马上明白了是父亲的计策。

　　在挂着门帘的马车里晃荡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杨宅，门口好热闹，各家赴宴的豪华马车让门庭生辉，杨宅的大门敞开着，挂着六对大红灯笼，门两边是一副气势磅礴的大红撒银黑字对联。

　　杨宪穿着绯色官服，胸前的补子已经是一对亮眼活脱脱飞天的锦鸡了，无言的宣布着他已经官升二品大员了，穿着素衣的刘基到了门口小斯阿龙递上贺礼，一副青田产的玉石“封门清“，杨宪显得非常开心地收下礼物，让门口的家丁热情地带领着刘基从大门而入。

　　刘萱则由门口丫鬟婆子带着从偏门随各家来的穿红戴绿钗环叮当响的女眷们，被领进一个豁然开朗的后院，只见这个有水塘的院子里是重新修整过，雕梁画栋的漆都很新，水塘中央有小桥流水和亭子间游廊奇石。

　　刘萱身后的一个家眷说：“这是皇帝欣赏给杨大人的府邸，以前是前朝罪臣的宅院，看看多气派。”

　　刘萱没有认识的人，就随意的浏览，神态自如，好像不把眼前的富贵放在眼里，这时候有个穿着华丽头戴珠翠的婢女走到刘萱身边行礼后说：“您是刘基大人府上的千金吧，我家小姐正在偏厅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