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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战火纷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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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一条长河,一条比星河还要长的河。
这条长河里,丁甯逆流而上,呛水、挣扎、精疲力尽、奄奄一息……
她絮絮叨叨和安亦阳说了许多话,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喝进去太多的水想要倒出来,而身边只有他。
又后悔告诉他太多,内心充斥矛盾和不安。
安亦阳清亮的双眸瞥了眼丁甯脚上的冻伤,也说出他因为这个怀疑她是真正的守墓人。
八岁那年的不眠之夜,冰冻不止伤到脚,小丁甯的心灵同样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妈妈没有骗她,她们一路走,寻着雪地里的车辙印果真找到爸爸。小丁甯以为爸爸会跑过来抱她,抱妈妈,就像每次他去老墨山里采松子找野味儿,回家的路上,母女俩出门接他时那般。
她想爸爸可能太累,就藏雪堆里睡着了。
病床前,小丁甯发现爸爸的手指似乎动了动,睫毛闪了闪,叫他却不理人,整整两天两夜,他谁也不理。
午夜里医院很静,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小丁甯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踏着乳白色的瓷砖,她的脚底下蹦出悦耳的音符。
“没错,你丈夫是我害的,他真是命大。不过也活不了几天。如果你早点同意和我走,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我想要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妈妈有点结巴,着急时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遇到滔天大祸只会委屈哭泣,她的哭声震天动地,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
小丁甯去得太迟,或跑得太慢,眼睁睁看着饿狼把妈妈拖上车,她追起轮子跑,足足追了两条街。
阴暗的大树从身旁路过,街上很黑,车里更黑,妈妈肯定吓得不轻。爸爸曾告诉她,他没在身边的时候,由她来保护妈妈。
小丁甯累坏了,口干舌燥,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就在这时,汽车突然像点燃的爆竹,啪地一声窜出去,飞到黑夜的尽头,飞到天边,再也找不见了。
那天晚上,爸爸与世长辞。
小丁甯和医生护士哭诉了经历,他们帮忙报警,可等警察来了,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黎猷乾和同伙的相貌。
医生诊断,她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后来的很多年,丁甯几乎走遍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派出所、警察局,不是报警失踪,就是询问进展。
爱她的妈妈,她爱的妈妈,就像藏在乌云后面的星星,看不见,抓不到。但丁甯知道,她一直都在。
另外的当事人也追忆起往事。十三年前,黎猷乾无意间听到黎氏和大哥的交谈,原来守墓人守护的不止是一座坟墓,而是黎家的半数家产,奇珍异玩无价之宝应有尽有,当年兵荒马乱战火纷飞,太多的东西无法转移。
老墨山古墓地图本来有两份,黎家和守墓人各持一份。来到黎明岛没几年,黎家发生内乱地图葬身火海,时局动荡又不方便回国。转眼间数十年过去,守墓人的踪迹成为谜团。
黎猷乾从小心术不正,自然而然打起古墓的主意,得知消息后不久便和心腹涂夫前往老墨山,打算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守墓人。
两个人四处打听无果,恰逢天降大雪,他们在望妻峰附近迷了路,所幸碰到山里的小女孩,小女孩心地善良,把随身携带的热水送给他们喝,还把他们带回家。
黎猷乾和丁甯的爸爸交谈中,意外得知彼此的身份,丁甯的爸爸杀鸡宰羊盛情款待,黎猷乾拿出巨额钱财要他交出古墓的地图。
面对钱财诱惑,丁甯的爸爸不为所动,虽然接触时间很短,已感觉到黎猷乾并非善类。况且百年守墓之约不能随便失信。
黎猷乾怕别人得到地图找到古墓,又对丁甯的妈妈安兰心怀不轨,遂动了杀夫抢妻的念头。
因为这件忘恩负义的家丑,黎猷天勃然大怒,把亲弟弟赶出黎明岛。但借助黎明岛的势力,加上黎猷乾几十年积攒的人脉,让他又闯出自己的天地。
半张地图重见天日,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专家齐聚一堂,共同鉴定它的真伪。
地图是真的。
西班牙某城市的街头庆祝着什么节日,耀眼夺目的焰火绽放不停,夜空亮如白昼。站在人声鼎沸的街头,丁甯怅然若失,很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来,心里憋得难受。
她刚从疗养院里出来,隔着透明的门玻璃和妈妈匆匆见过面,不过半分钟,病房里的女人全然不知。
时隔多年,妈妈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连眉间的红痣也没深没浅,颜色热烈如昔,非要说哪里不同,只有眼神变得呆滞。
她让念之帮忙打听过,没有人听过安兰的名字。念之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不可能骗人。
怪不得连警察也找不到,妈妈已被篡改了身份。
妈妈性格孤僻,又略微口吃,不喜与外人交往。她是外乡人,和爸爸结婚后,两人便住到山上。
世界纷杂,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得,过得好不好。
她知道爸爸死了吗?
她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吗?
她知道她的女儿这些年多么辛苦吗?
黎猷乾的手下看得紧,不允许丁甯说话,她只能心里大声呼唤着。
激动、兴奋、愤怒、委屈、……无数种感情支配她的大脑,争先恐后相互纠缠拉拽撕扯,终于熬不住,她陷入昏厥的世界。
安亦阳见人苏醒过来,脸上终于泛出笑意。两人又被手铐连在一起。他递过热毛巾,问丁甯想不想听他妈妈的故事。
他妈妈出生于书香门第,名校博士生毕业,是个出色的旗袍设计师,二十五岁已经享誉海外华人圈。
也是那年,邂逅了叫黎猷天的男人。
妈妈明明知道黎猷天有家室,仍然与他保持不正当的关系,还为他生下孩子。两个人海誓山盟,情比金坚,但是直到去世,也未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从未叫过黎猷天爸爸,一声也没有,哪怕黎猷天生命的最后时刻,紧紧拉住他的手,求他,他也没有叫。
对于他来说,包括黎猷天在内的黎家人,皆为陌生人。
丁甯问安亦阳,是不是恨黎猷天让他一辈子顶着私生子的头衔。
安亦阳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上恨,用怨这个字更准确。
他的怨不为自己,黎猷天不该用爱的名义禁锢妈妈的灵魂,操控她的感情,让妈妈为他牺牲终身的幸福,却甘之如饴蜜。
丁甯持反对意见,他妈妈又不是傻子,什么样算牺牲?什么样算幸福?她自己心里有数。
说起妈妈,安亦阳早已湿润双眸,他忽然抬起眼帘,无不认真道:“在我心里,光明磊落的才算爱情,其他的都不作数。”
安教授的职业病不轻,动不动就有教无类,丁甯耳朵快听出茧子了。别看她上学时语文成绩不好,但也明白什么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旁敲侧击、血口喷人……
她侧过身,不再理他。
三天前,他们被带离金三角来到云南的边陲小镇,不见黎猷乾和涂夫的踪影,由邝世仁和阿泰负责看押工作。
这天阴云密布,吃过早饭阿泰接到转移命令,四个人来到镇口,先坐上汽车又换乘一架直升机,兜兜转转,天空中飞行大约两个个小时,这才降落下来。
早已有几辆军用越野车等候,车旁站立荷Qiang实弹的武装人员,每辆越野车旁三个,武装分子脸上杀气重重,看样子很不好惹。
黎猷乾则从另外一架直升机上走下,他们看到黎猷乾,全转过脸来,自动排成排,异口同声呐喊:“迎将军,迎将军……”
气势逼人,似乎有地动山摇之势。
有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与黎猷乾寒暄,两人随即走向远处低声交谈。
阿泰歪过头轻声细语:“这里的武装割据在打仗,争地盘,抢生意,你们俩一定见机行事,注意安全。”
他向丁甯眨眨眼睛,向安亦阳的肩膀上拍了拍,丁甯和安亦阳不约而同点点头,心里皆是喜忧参半。
逐渐走远的黎猷乾目眦尽裂,本来打算派遣两支特训雇佣兵进山寻宝,偏偏这时候祸起萧墙,不得不先把计划搁置。
黎猷乾和涂夫坐上当头的那辆越野车,丁甯和安亦阳被带上第二辆,主驾和副驾分别是阿泰和邝世人。
一条车队浩浩荡荡,行驶于高低起伏的道路上。最后停在半山腰的别墅门口,大楼里外仆人众多,还有武装人员守卫巡逻,等级分明戒备森严。
阿泰押解丁甯和安亦阳走向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待要关门时,黎猷乾扔进来几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语气轻薄无礼:“玩归玩,要是搞出孩子,可是件麻烦事。”
安亦阳脸颊通红低头不语,丁甯懒得理会,翻身躺到床上。
她的心痛死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让记忆出现偏差,十几年来她一直以为妈妈自愿和黎猷乾离家出走,爸爸忧思成疾半年后去世。
等到和安亦阳诉说旧事才想起来,当年黎猷乾强迫了妈妈,还把爸爸活埋雪地。
血海深仇不报,枉为人子。
丁甯的思绪太过全神贯注,贯注到刚开始外边响起Qiang声时,竟然完全没注意。直至被安亦阳拉扯坐起来,这时外边已经Qiang声大作,尖叫连天。
门被锁住打不开,从传进来的声音看,外面应该很混乱。安亦阳认为就这样待在屋里也许会更安全。
稍微稳住心神,丁甯低身出溜到床底下,拉了拉手铐,安亦阳人高马大,身体又僵中带硬,根本钻不进去。
外面轰鸣声不不决,很快传来更大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大楼颤颤巍巍,屋顶的吊灯不堪其扰,落地上摔得粉碎。
不知是何种武器,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两个人商议决定尽快离开,以求逃生之道。丁甯从头发里取下细小发卡,钻进锁眼探索,没过一会儿竟然打开了门。
大概黎猷乾有恃无恐,认为他们就算开得了门也跑不掉,所以使用最普通的锁。
其实是阿泰锁的门,怕他们跑到战火里,正好他来接他们,三个人就在门外撞上,阿泰愣住片刻,扬起手,“跟紧我,快走。”
楼上楼下满目疮痍,仆人死了好几个。他们刚跑到别墅外的树林,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夹带焰火的气流把三个人甩出好远。
火光冲天,别墅顷刻间化为乌有。安亦阳不顾自身的安危,跑去检查丁甯的身体,把她翻来覆去折腾好几个来回,直到确定没有受伤。他和阿泰也只是被尘土弄脏脸颊,并没有伤痛流血。
不远处又有架着武器的人走进,阿泰拉起他们的手撒腿就跑。山下碰到支援的队伍,邝世人为首,也是迷彩服装扮,但脖子上系红丝带当做区别,两伙人当街交手。
混乱中,丁甯看见久未露面的疤脸弗朗克,迷彩服红丝带辫子顶头顶,她慢慢向他逼近,企图找机会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