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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黎明之宴(三) ...

  •   安亦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感觉脑袋快爆炸了。陌生的环境,如果墙上的古典挂钟准时,他昏迷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想挣扎坐起来,被一只大手重新按回床上。
      “别乱动,你需要休息,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恐怕要瘫痪的。”
      黎改之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靠床边坐地上,咧开嘴笑。他浑身酒气,眼底布满血丝,脸色灰败恐怖。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的秘密基地,三年前,我暗中开辟了一条出岛的道路,那些警察想抓我,没门。”
      “小叮当呢?”安亦阳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下落。
      黎改之的笑容僵在脸上,磨牙道:“那小姑娘又不是你的孩子,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我可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警察”、“出岛”,安亦阳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苏南他们呢?他们又在哪?”
      这次黎改之没打哑迷,边给自己倒酒边说:“还不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好姐姐做的好事,她和警方勾结,想置我于死地,警方黑进M币,提前冻结账户,导致我一分钱没拿到。”
      酒没喝,被他倒在地毯上,“黎记之这个贱人,还在我身边安插内鬼,就在我们离开黎明酒店之后,内鬼跑到会议室蛊惑人心,说我是个骗子,正好所有人的账号被冻结,大家便跑到我的办公室讨说法……”
      安亦阳的声音都变了,“你,你想做什么?”
      黎改之突然放声大笑,“我给他们准备了迷香,他们全晕倒了,哈哈哈,然后,我要把他们运到黄昏坞,敢忤逆我的人,全”
      黄昏坞位于黎明岛最北边,方圆百里,三面环海,是岛上最大的无人区,被称为地狱之眼。
      安亦阳研究过岛志,黄昏坞不但地形复杂,有几片区域,常见毒蛇、毒虫以及大型猛兽,甚至连有些花花草草都带着毒素。
      “你疯了吗?几百条人命,你是魔鬼吗?”安亦阳挣扎坐起,抓住黎改之的肩膀摇晃。
      黎改之无动于衷,冷笑两声,“我没把你一起送去黄昏坞,是念在大伯对我的恩情。”
      安亦阳深吸一口气,试图抚平情绪,他攥住黎改之的手腕,“阿弟,收手吧,放过那些无辜的人,我们兄弟还有的做。”
      黎改之眸色眼睛里的光芒转瞬即逝,他面无表情,而后哈哈大笑,泪水止不住流,“两年多了,你终于叫我一声阿弟……”
      他拨开他的手,嘶吼道:“大伯说我不及你,我拼命努力,他生病时我衣不解带照顾他,他死了,我为他披麻戴孝,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可他临死前,心里想的却是你。”

      他又哭又笑站起来,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又像是疯魔,“安亦阳,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我做M币,就是想成功,想叫你高看我一眼。都是骨肉至亲,为什么你对念之那么好?对我,却是讨厌呢,难道是我真的不如你吗?为什么?”
      黎改之一句一个为什么,念叨个不停,这时候手机响了,安亦阳抢先接起,那头是元郅气喘吁吁的声音,“警方已经发现了,目前运去黄昏坞的,才二十几个人,其他人怎么办?”
      安亦阳对着手机怒吼,“元郅,把人全放了,那么多人命,黎改之发疯,你也跟着疯吗?小叮当呢?她在哪里。”
      元郅冷言道,“那个小丫头和你的两个朋友,全送去黄昏坞了。”
      他的话叫安亦阳脑袋翁地炸开,“快叫他们把人送回来。”
      没等元郅说话,黎改之先开口,“来不及了,估计快被野兽吃了吧。”
      安亦阳的整个胸腔好似被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他想跑去门口,结果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黎改之,你这个畜牲。”
      黎改之来到他面前蹲下,勾起他的下颚,“怎么不叫阿弟了?装不下去了?安亦阳,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去黄昏坞做孤魂野鬼。”
      安亦阳推了一把,把他推倒,“我为什么认念之,因为她热爱生活,心存美好,哪怕是生命最后一刻,仍旧保持心底的那份正直与善良。”
      他缓了口气,一字一句,“黎改之,因为你学不来念之,所以你永远都不及她。”
      你永远都不及她。
      你永远都不及她。
      你永远都不及她。
      ……
      这句话一直在黎改之耳边萦绕,他恍然大悟,不是他做得不好,是他无论多好,在阿哥的心里,永远抵不过那个死去的妹妹。
      他颤抖着抬起巴掌,最终僵在半空,闭上眼泪如雨下,“黎念之再好,她也死了,既然你这么想她,就去找她吧。”

      天边泛起鱼肚白,黄昏坞附近的某条渔船上,黎改之站在船头抽烟。
      海风很大,烟火在风与黎明之间开出一朵绚烂的花,眨眼间就消失了。
      他即将离开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海岛,岛上有他的梦,他的痴,也有他的伤害和耻辱,不要紧,天大地大,有更多的精彩等待他。
      元郅给船夫交代清楚,准备开船,他去叫黎改之回船舱,抬头之际看见烟头燃尽,黎改之则朝黄昏坞的方向发呆。

      元郅叹了口气,“警方追得紧,带不走他的,你既然这么难受,为何把他送去黄昏坞呢?”
      黎改之冷冷道:“留他有什么用,他心里从来没把我当弟弟。”
      元郅小声嘟囔,“你恨他,直接杀了他便是,黄昏坞可是地狱之眼,估计他会死得很难看。”
      黎改之没说话,把烟蒂扔进大海,转头钻进狭小的船舱。
      也许他能活着走出地狱之眼呢?毕竟,他是黎猷天的儿子。

      云岭,丽水湾。
      院子里,孙郗抬头看这栋房子,心里像有个大石头压着,等忙完这几天,他要找个新房子把奶奶接走。
      云胜集团掌舵人之争战况依然胶着,孙郦专断独行,在众股东中人缘不好,但手掌大份额股权,孙郗除了私生活不安分,业务能力没得说,所以董事会最后决定,谁能拿下市北区的环城项目,便可以接任董事长的职位。
      环城项目是市里的重点项目,于两年前着手开展,当初定下的目标是修建旋转桥、磁悬浮和轻轨,把市北区打造成云都省通往世界的咽喉。
      项目刚开始便遇到困难,开发商压低价格,设法刁难,导致市北区重要位置的几十户人家迟迟不同意拆迁,后来终于谈妥价格,到了签约的日子,有一户姓华的住地户突然改变主意,死活不肯签字。
      户主叫华强,五十多岁,祖上是位大人物,他们家的三层小楼是祖传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就摆在楼顶。老祖宗有规矩,楼不倒人不走,华强怕签字后去阴曹地府无颜面对祖先。
      华家的小楼虽然面积不大,但在地理位置上万分重要,相关部门没办法,先礼后兵,华强一家却是软硬不吃,就这样在其他住户陆续搬离,他们家停水、停电、交通不畅的情况下,继续在小楼里生活了两年。
      现在市北区广阔的土地上,只剩下这栋三层小楼,华强一家,成为闻名全国的钉子户。

      环城项目几经周折,最后落到云胜集团手上,股东们十分重视,如果项目如期完成,不仅能弥补先前由孙家的家务事造成的损失,整个集团的声望也会上升一个大台阶。
      孙郦先下手,直接派人送去两个亿,结果被华强拿扫帚打跑。
      孙郗打算以德服人,亲自去小楼拜访华强,结果也挨了两扫帚。
      华强好像对孙家人特别敌对,听说以前去谈判的人,他都会礼貌相待,即使不同意签字,也会给对方留下几分薄面。
      他的扫帚只打去闹事的恶霸,从来没扫过西服革履的文化人,为什么轮到孙家就变了?
      几经打探得知,五年前,华强的大儿子死于车祸,而肇事者是孙祁,当年那次事故被定义为意外,保险公司赔了钱,华强一家人不认可处理结果,到处告状,后来华强的老婆生了病,他们一家人才消停。
      孙郗估计就是这个原因叫两家结下梁子,看来想要说服华强,需要重新查查五年前的车祸,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床上,淑芬老太太睁开浑浊的双眼,“呀,我的孙儿,脸怎么了?”
      被华强的扫帚打的,过去两天,血痕犹在,孙郗赶紧弯身握住奶奶的手,“不小心碰到树枝,奶奶,心脏不舒服,要去医院。”
      淑芬老太太摇摇头,“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才不去什么鬼医院。”
      这几天孙郗忙得焦头烂额,奶奶还时不时添堵,不是头疼,就是心脏不舒服,哭哭啼啼叫保姆给他打电话。
      “你要是在这住不习惯,我送你回老宅。”
      “不要……”淑芬老太太抽泣道:“你们都忙,家里就剩我自己,在哪里住还不是一样。”
      孙郗心里嘟囔,以前不也是都忙,家里就剩您自己吗?
      “待会,我叫吴叔叔来陪你下棋?”
      “他不是去京都给人瞧病去了吗?”,提起下棋,淑芬老太太眼里跳出光芒,她是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孙子们都让着他,没几分钟就假装输,吴雍不同,能巧妙地和她下一个小时,最后不分胜负,这样的棋下得才有意思。
      “那人死了,吴叔叔参加完葬礼就回来。”孙郗装模作样看了眼腕表,“你睡完午觉,他就该来了。”
      老太太迷迷糊糊,若有所思,孙郗说:“要不然我先陪你下一局?”
      “不要”,淑芬老太太三连拒,“我不要和你这个臭棋篓子下。”
      孙郗宠溺地点点头,“对对对,我是臭棋篓子”。
      说话间,淑芬老太太颤颤巍巍从枕头地下拿出一个绸缎金丝小包,这是她儿时的钱包,里面有几块碎金子一直装到现在。
      她忽然想起什么,皱纹交错的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我的孙儿,今天找你来,是跟你说咱们孙家的一个大秘密,一个藏了快一百年的大秘密。”
      孙郗心头一震。

      绸缎金丝小包慢吞吞打开,露出个圆盘东西,带着金色链子。
      他脑子里大呼,这块怀表怎么和丁甯的那块,那么像。
      紧接着,淑芬老太太将家族秘事娓娓道来。
      听着奶奶的话,孙郗的眉头皱得越紧,他心潮澎湃,思绪久久无法平复。
      他和丁甯之间,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缘分,这一刻,他甚至开始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我的孙儿,我听吴雍说,现在很多人都在找赵家的后人,想知道黎家古墓的下落。也不知道那孩子在哪,是不是安全,你爷爷临死前同我说过,赵家人对孙家有恩,如果有一天需要帮助,我们孙家义不容辞。”
      孙郗太过激动,又想着奶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便把丁甯的身份,以及和丁甯的过往一股脑儿说完。
      中途庄严打过来好几个电话,都被他挂断。
      说到最后,他涕泪横流,说他爱丁甯,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在淑芬老太太的记忆中,他的三孙子是个倔强的,骨子里充满傲气的孩子,那年车祸之后,他动过好几次手术,中间的治疗更是叫人苦不堪言,可才十几岁的他,愣是没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七尺男儿郎,哭得梨花带雨,真叫人心疼。
      她把孙儿搂紧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发丝,“我的孙儿,你是认准了丁丫头吗?”
      孙郗点点头,回答得干脆利落,“对”。
      淑芬老太太是过来人,孙子虽然三十多岁,在她眼里仍旧是小娃娃,小娃娃的心智难免不成熟。
      “上次你要娶那个岛国女人,我问你想好了吗,你也说对。”
      孙郗从奶奶怀中挣脱,他抹了把泪,“奶奶,三十年了,我原本以为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滋味的,是丁甯叫我体会到人生可以是甜的,是酸的,有各种各样的味道,生活也不是灰白的,可以有五颜六色的色彩。奶奶,我这辈子认准丁甯,我要和她生儿育女,和她白头偕老,我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淑芬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我嫁给你爷爷时,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孙郗苦笑,“可是小甯她不相信我,她不信我对她是真心的,这也怪我,我以前对她做的事,太不是人了。”
      “奶奶帮你去劝劝她好不好?听你的描述,丁丫头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可能经历过太多磨难,她把心门关上了,带她来见我,我帮你把那扇门打开。”

      奶奶的话叫孙郗活了心,恨不得马上把丁甯接回云岭。但他顾虑太多,黎改之虽然倒台,但又突然冒出好几股势力争抢老墨山的古墓,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丁甯可是奇货可居。
      奶奶似乎看出他的为难,善解人意道:“如果丁丫头不方便的话,我去见她也可以。”
      孙郗心念微动,可这太不现实,奶奶快九十岁,下肢瘫痪,心脏又不好,如何能经受住跨海越洋的折腾?
      他果断摇摇头,“不行,见面的事,等我安排。”
      淑芬老太太不乐意了,“你安排什么?你工作那么忙,下次见你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我不知道丁丫头的下落还好,如今我知道了,却见不到,你是成心叫我难受是吧?”
      她情绪激动,张牙舞爪来打孙子,哭哭啼啼道:“你爷爷临死前拉住我的手说,如果有机会见到恩人,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孙儿啊,我现在特别想见丁丫头,如果见不到,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孙郗不停拍奶奶的背安抚,“您最近不是心脏不舒服吗?等好点了我就带你去。”
      “我心脏好着呢!我是想你了,才叫保姆骗你说我犯了心脏病,呜呜呜,你这死孩子,还叫我跪下求你吗?”
      说话间,淑芬老太太挣扎起来,作势要下跪,她身材娇小,瘦弱干瘪,孙子一只手掌便将整个人控制住。
      “好了好了,我答应您就是。”孙郗真拿这个老小孩没办法。
      “什么时候动身?”奶奶不依不饶。
      孙郗想了想,“三天之后”。
      “不行,最多两天,多一分钟也等不了。”
      奶奶的精打细算样,好像在菜市场和商贩讨价还价。
      孙郗忍俊不禁,“好,最多两天”。
      奶奶终于听话躺回床上,他着实松了口气,不过心里即欢呼雀跃,又忐忑不安,让奶奶和丁甯见面,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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