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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男孕(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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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牌子被握在掌心,谢云烛唇角含笑,抚摸着牌子上稍有磨损的纹路。
“有意思。”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本家的嫡系血脉被人追杀,眼下居然还牵扯上了一桩杀.人案。”
“你似乎并不害怕。”
巫赢坐在他身侧,车厢内凭空多出来一个成年男人,驾车的马夫却浑然不觉,仍旧坐在前头卖力地赶车。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像这种连筋带骨头都烂掉的,根本不足为惧。”
谢云烛轻描淡写:“活着的人才最可怕。”
“因为他们会思考,会算计,稍有不慎就会让人万劫不复。”
“但是你很害怕死亡。”
巫赢不由得回味起谢云烛浑身浴.血,求他施以援手的那一夜,只可惜在那之后谢云烛对他永远是横眉冷对,稍有不顺心就会扇他耳光。
“不然又怎么会诞生你们呢?”
谢云烛翻过资料典籍,最开始降临世间的神明,是为了回应凡人想要长生的愿望而来。
至于怕死?
对于生死,谢云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与其说是害怕,更像是其他的什么情愫。
怕自己死后那人一人漂泊,更怕没办法和他再见一面。
“啊,毕竟要报仇嘛。”
虽说是报仇,谢云烛的眼底却没有多少恨意。巫赢眨了眨暗金色的眼睛:“这个时候不以牙还牙了?”
“你管那么多干吗。”
谢府的马车装饰得很豪华,里面甚至还有为主家准备的小案桌,上面摆着些精致的瓜果糕点。巫赢先手一步把糕点塞进嘴里:“报酬。”
谢云烛没跟他抢,只是很好奇地问:“你们是可以吃这些俗世的食物的吗?”
巫赢三两下把东西吞下肚,他心情很好,于是愿意回答谢云烛的问题。
“可以,只是没有味道。”
谢云烛心说也是,毕竟他看的典籍里都是这么写的。除了有实体的妖.异,像鬼啊神啊这些没有实体的,只能靠供奉的香线汲取能量。
“听说你没钱买,所以我只能自己出去觅食了。”
他仰躺在不算宽敞的马车车厢内,为了避开他,谢云烛只能尽量靠近车厢壁,直到退无可退。
噼里啪啦,无数锭金银元宝从巫赢手掌中落下,夹杂着其他灿若华光的珠宝首饰,阴影中,苍白的大手捞起一条华贵的玉石珠串,邪得宛若话本子里摄人心魄,靠钱财勾人魂魄的妖怪。
“你都拿去。”
他似乎有点得意,这些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要不是空间狭小,他能拿出更多。
谢云烛却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脑满肠肥,肥头大耳的暴发户。
“不喜欢?”
“喜欢。”
毕竟是钱财,还是那么多的钱财,谢云烛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况且拿巫赢的钱给巫赢买供奉,他稳赚不亏。
“我现在很饿。”
他赖在谢云烛身边,企图获得他的注意力。谢云烛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确实该给对方一点甜头。
可这是封闭的马车车厢,谢云烛上哪去给他点线香去?
指尖蓦然一痛,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肉,从中吮吸甘美鲜甜的血液。粘.腻清晰的水声在狭窄封闭的车厢内响起,几乎一瞬间就让谢云烛红了眼眶。
纯粹是被气的。
“咚”的一身闷响,谢云烛翻身狠狠把巫赢压.在身下,死死捂住他那张不安生的嘴。
巫赢却不恼,他动作轻缓地抓住谢云烛消瘦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一口。
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胳膊被大力震得发麻,谢云烛为自己刚才的想法道歉。
得寸进尺,恬不知耻,简直就是为巫赢量身定制的词汇。
“你这脾气该改改。”
他不悦地开口:“不是什么人都像我这么好心纵容你。”
“呵。”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谢云烛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说罢紧紧掐住巫赢的咽喉,反正他知道,巫赢不会死。
巫赢懒懒地掀开眼皮,颇为涩.情地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血渍,像是尝到了什么无上的美味珍馐。
“多谢款待。”
“回头!”
谢云烛冷声冲着外面喊:“调转车头,回去。”
巫赢不明所以,又见谢云烛用一种厌恶又恶劣的目光看他。
他掐住巫赢的下巴,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以至于他能看清巫赢每一种情感变化。
餍足,傲慢,蛮横不讲道理。
每一个都让谢云烛怒火中烧。
“喜欢喝血?”
他直直地望进巫赢那双非人的眼睛:“你这个怪物。”
巫赢一愣,忽然捂住眼睛,闷闷地笑出声。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怪物。”
“你在挑衅一个怪物。”
地位瞬间颠倒,长发和长发交缠纠葛,亲密无间。漆黑的袍子将身下的人罩了个彻底,巫赢的眼睛很亮,只是那里面并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你想回去找谁,你那个无用的表哥?还是那位得到你的褒奖,投机取巧的女琴师?”
“当然是为了你啊,我的神。”
出乎意料的,谢云烛没有生气。他伸出双手捧住巫赢冰冷的面颊,神色戏谑:“作为信徒,自然要为我的神明大人奉上人间至味。”
“你觉得那张皮子怎么样?还符合您的口味吗?”
他揽住巫赢的脖子,狠狠下压。
“往回走。”
谢云烛的声音很冷,车夫擦了擦额角的汗:“三爷,马上就到谢府了。”
“我说往回走,你听不见吗?”
车夫不敢忤逆主子的命令,只能认命地驱车往反方向走。
耳垂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谢云烛偏过头,不去看他,只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不甘心。
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没办法反抗。
“很不甘心?可惜你还太弱。”
巫赢撑着厢底起身,背靠厢壁小憩。
从巫赢手里逃脱,谢云烛迅速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恶狠狠地擦了擦刚才被巫赢碰过的耳垂。
“就这么嫌弃我。”
“废话。”
谢云烛脸色糟糕,在实力不允许之前,他决定不再招惹巫赢。
除非巫赢自己主动贴上来。
车轱辘碾压石子路发出声响,一时间,一人一神谁也没说话。
令谢云烛没想到的是,忘月也在门口等他。
巫赢双手抱臂,眼里的轻蔑多得快要溢出来:“你果然还是喜欢她。”
“和喜欢没关系。”
谢云烛不知道巫赢为什么会对忘月怀有这么重的敌意,她只是一位身不由己的乐.妓。
“我知道公子会回来。”
她盈盈一拜,而后在谢云烛复杂的目光中跪了下来:“公子是身怀绝技之人,定能查出此事的蹊跷之处。”
她眼眶微红,像是刚刚流过泪。身后的巫赢虎视眈眈,似乎谢云烛上一秒扶起这姑娘,下一秒就会削掉他的手臂。
所幸忘月知道分寸,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红唇轻启:“他叫兰陵,是红袖坊的一位……男.娼”
“你是说死者?”
谢云烛眉头微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帮过我,仅此而已。”
忘月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恬静淡雅的模样,对上谢云烛打量的目光,依旧不卑不亢继续道:“是他告诉了我召唤灵的方法 。”
“我所求不过琴艺精湛博得头彩,而他的那只……”
她咬了咬牙,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口。但事已至此,隐瞒也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那只好像失控了。”
“会不会只是你的错觉?”
谢云烛暗自思忖,虽然拥有和神沟通的能力并非不用付出代价,但这种直接要命的还是头一回。
“就没见过的多了。”巫赢肆无忌惮地在他耳边呵气:“不是所有的灵都是良善亲人的。”
“和凡人一样,就看它们怎么选了。”
眼见谢云烛不说话,忘月以为恩公不信,她迟疑地揪住裙摆,表情罕见的有一瞬茫然:“公子见过孕妇吗?”
“十月怀胎,一般三四个月就会显怀,而后肚皮像是吹胀的气球……我是说,您见过男人有孕吗?”
她伸出手比划:“肚子鼓得这么大,可是为了更好的服侍恩客,只能用两米宽的布带子折了又折,把小腹紧紧裹住,直到腰身重新变得纤细修长。”
谢云烛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话。
男人有孕简直闻所未闻,有违阴.阳伦理,谢云烛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耳朵,还是忘月撒了谎。
“明明一开始,他祈求的只是美貌罢了。”
忘月打了个哆嗦,一半为兰陵悲惨的命运,一半为自己。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恩公,或许来日只剩张皮子搭在那儿的就是自己了。
“载体在哪?”
谢云烛不是傻子,忘月的“灵”寄宿在她的玉簪子里,而巫赢能像背后灵一样跟着他同吃同住,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契约关系。
“是镜子。”
她牙关打颤:“你们只要见过就会知道。”
“那面镜子很特别,但是我只见过一次,兰陵把它当宝贝一样藏了起来。”
“现在这面镜子还在红袖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