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异闻录》赵求良

22、第二十二章 涂献

　　出发前，桑若想着还是去医馆配点常用的药，万一路上能用到，回家前跟老秦说要请半个月的假，也不知道老秦有没有真的关门访友。

　　一进门，老秦一脸喜气坐在大厅喝茶，对面坐了个小麦色皮肤，跟桑若年岁相仿的年轻人，两人明显相谈甚欢。见桑若进来，老秦一挑眉，“小桑，你不是回家结婚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桑若哭笑不得，“都说了不是了。”

　　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站起来跟桑若打招呼，“你好，我叫涂献，来看望秦爷爷，很高兴见到你。”

　　对方这么落落大方，桑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点头微笑，“你好，我叫桑若。”

　　年轻人爽朗一笑，“我知道，秦爷爷刚才一直在夸你，说你细心，没想到这么幸运见到了本人。”

　　桑若有些惊讶，她不善交际，这样直白的恭维让她难以招架，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一直低头笑，好在对方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很快跟老秦搭上话，桑若抱歉一笑，换了衣服出来走到柜台后面。

　　秦淮民正在跟涂献介绍自己种在药圃里的药材，涂献这次来，一是替他爷爷给秦淮民送些药材幼苗，另外再从秦淮民这里带些他珍藏的好药回去。秦淮民给涂献的杯子倒满茶，嘟囔道：“涂远山那个老东西，给我几根苗苗，就要掏走我压箱底的好货，真是狐狸尾巴藏不住，太精了，太精了！”

　　涂献笑道：“他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才让我亲自跑一趟，说您拿了他的苗不给他药，果然猜得没错。”

　　“我是那种人吗？我秦淮民从来说一不二，说给就给。那个，小桑，你把我屋里那个缸搬出来。算了我自己去拿，你别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淮民才抱着一个大盒子出来，老大不乐意地递给涂献。

　　“就这么点了啊！”

　　涂献赶紧接过来，笑道：“我回去肯定说说他，怎么能老惦记着别人的好东西呢，我们虽然上山挖药材很辛苦，好不容易才寻到那几根，但是朋友之间怎么能这样，礼再重，那朋友的情谊肯定更重啊，您说是不是？”

　　秦淮民指着涂献，“你小子会说话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啊，跟你爷爷一样鸡贼。”边说余光瞥到桑若正在抓药，问道：“小桑，你不是说半个月才回来？”

　　“是，我来配点药，晚点就走。这几天我不在你闭馆了吗？”

　　“闲了两天，闲不住啦，开门还有人来找我聊聊天。”

　　老秦看着桑若在药柜里抓了香薷、金银花、连翘、扁豆花，又铺开另一张纸抓了黄连、黄柏、山栀，问道：“丫头，你在配什么？香薷饮？”

　　“嗯。”桑若不愿透露太多，只模糊地应了一声，涂献笑道：“这些药倒像我们那边常用的，村里人要清热解毒祛暑湿，我爷爷倒是常配这些。”

　　桑若心念一动，问道，“你们那边是哪里？”

　　“巫溪，哦，龙山，你可能没听说过，就在湘鄂边界地区，夏季炎热但湿气重，最容易暑热感冒。”

　　桑若问：“那你知道金榜山吗？”

　　涂献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当然知道，金榜山就在我老家，我们的镇子就在金榜山山区。”

　　秦淮民看了一眼桑若的表情，问道：“怎么，你要去金榜山？”

　　桑若本不想回答，秦淮民却已经开了口：“正好嘛，涂献要回老家，你也要去他们那里，你们两个搭个伴路上也有照应。”说罢自顾自笑起来，桑若知道秦淮民打的什么主意，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格外爱给人做媒，桑若无奈。

　　不过路上有个向导确实更方便些，她和鹿妘都没有去过，不知道姚华了解多少，有个当地人带路总归更好，便答应下来，留了涂献的联系方式。

　　涂献给桑若打过去，冲秦淮民笑道：“秦爷爷放心，我一定尽到向导的本分，把桑若安全带去安全送回。”

　　桑若忙摆手，这么热情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她只得埋头配药，只求赶紧配完赶紧走，同时暗暗祈祷同行路上鹿妘能替她解围，不然这一路真的太难熬了。

　　姚华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鹿妘跟姚华要过手机号码，姚华说他不常用手机未必接得到，到真打的时候才发现何止是接不到，简直是从来不接，很难想象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不玩手机。

　　在打了5个电话都没打通后，鹿妘终于怒气冲冲地上姚华家砸门去了。

　　砸了半天没人应，倒是让来往的邻居看了热闹。鹿妘问桑若，“要不我们报警吧？”

　　桑若不说话，看着姚华满院子奇怪的摆设皱眉：“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鹿妘也觉得这个事不好搞，姚华这个人稀奇古怪的，贸然报警，万一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正碰上他在家做法，被当成什么不法组织抓走那就完蛋了。

　　“要不我翻进去？”

　　“大白天的不好吧，保安看见还以为咱俩是小偷。”

　　“不会的，就这个矮墙，我手一撑就能翻过去。”鹿妘拍胸脯保证，蹭蹭就上了墙，结果脚一过墙，攀在墙头的灵藤就跟长了眼一样急游过来缠住了她的脚脖子，猛地往后一拉狠狠掼在地上。

　　“啊！”鹿妘一声惨叫终于惊动了姚华，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爬藤架子后面传过来，“我这院子从不遭贼，你猜为什么？”

　　鹿妘一瘸一拐给鹿妘把篱笆门打开，两人绕到爬藤架子后面，看见姚华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动作就跟那天晚上疗伤的时候一模一样，鹿妘怀疑这几天他都没进屋，可能一直在这躺着，不然怎么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好多。

　　“假道士，我说你怎么看起来变年轻了？上次看你还病殃殃的……”鹿妘绕着姚华转了两圈，摸着下巴疑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返老还童的丹药？能给我两颗吗，最近熬夜皮肤松弛……”

　　姚华尴尬地咳了两声，旁边一个巴掌大的甜白瓷瓮里传来哇啦哇啦的声音，姚华掀开盖子，荼追蜷在里面冲鹿妘咧嘴，把鹿妘吓了一大跳。

　　“你就把她放这儿？”

　　“嗯，我们要出远门，不放心把她留在家里，放这里可以随身带着。”

　　鹿妘有点刮目相看了，几天不见，没想到姚华对荼追这么上心了，有点不可思议。她的家庭氛围和谐，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反而对这种亲情羁绊不太敏感。看看姚华，再看看桑若，两人对半路捡来的小孩都很上心，鹿妘虽然可以理解，但又觉得很难认同。

　　可能只有极度渴望的人，才会格外珍惜吧，鹿妘感觉自己似乎窥探到姚华不愿意袒露在人前的一面。

　　“我们这边找到一些线索，你呢，想好了我们要从哪里下手吗？”

　　“我夜观天象，得到一乾卦，我们往西北方向走。”

　　“西北哪里？”

　　“西北方向，不是西北。”

　　“没有具体的地点吗？”

　　姚华有点尴尬，“暂时还没算出来。”

　　鹿妘“噗嗤”笑出声，嘲讽道：“我就说你是个假道士，干啥啥不行。八卦镜吧，让婴宁随便就给堵了，打架吧，还打不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瘸子，说是降魔杵，拼不过人家的上古神器。本来以为武的不行文的可以，结果算卦也是个半吊子。我说，你也太菜了吧。”

　　本以为姚华脸上会挂不住，结果他面不改色，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吐槽，呵呵一笑，撩起袍子又坐下来，“我不靠谱，关键时候也能顶一顶，你手心那点火星子怕是红薯都烤不熟，还是先别忙着笑话别人。”

　　鹿妘一听就急了，她这趟回家还真的试了烤蛋烤红薯，结果鸡蛋烤炸了，红薯没烤熟，想了半天这个技能既不够酷炫又不够实用，连嘚瑟都嘚瑟不起来，实在是有够窝囊的。姚华的话戳在她肺管子上，当下就炸了要找姚华麻烦。

　　桑若赶忙把鹿妘拉开，每次都被姚华两句话就撩出火气来，桑若也很头痛。她把桑若和自己收集到的东西拿出来给姚华看，都觉得应该先找到给木牌的老和尚。

　　“你爸妈是十几年前出事的？”

　　“嗯。”

　　“当时龙门山早已经改名叫金榜山，但这个牌子上还是用的龙门山。这个老和尚，就算不知道玉简，肯定也知道一些龙门山的事。我们先去庙里找他。”

　　桑若有些为难，“我奶奶年纪大了，记不得当时去的山里的庙在哪儿，就算记得也描述不清。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那座庙还在不在。”

　　“寺庙一般不会轻易搬迁，如果没有意外，一定还在那里。只是不知道具体地址，可能要找当地的人问一下。”

　　桑若便将涂献要同行的事说了，鹿妘皱眉道：“老秦还认识这么年轻的后生？我还以为他只喜欢给什么领导啊名人啊什么的看病呢。”

　　桑若嗔怪地推鹿妘：“你夏天可没少喝他给配的清暑药。”

　　鹿妘咧嘴笑起来，“让我看看老秦的小友长什么样，是不是下一个神医。”

　　地点一确定好，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涂献接上三人开车前往龙山县，一路上给他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传说，倒是一点都不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