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异闻录》赵求良

15、第十五章 狭路相逢

　　小院内隐约有歌声传出，三人被歌声吸引不由自主往前去，快到小院门口时，姚华却被横穿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猛撞一下腰眼，登时扑倒在地。气氛本就紧张，这猛然一出吓得三人都惊叫出声，姚华痛得龇牙咧嘴，仔细一看原来是大街上鹿妘撞到的那个小老太太，确切地说，是假扮老太太的小童。

　　她还穿着那身皮，此刻束手束脚地眨巴眼睛，看起来特别滑稽，姚华指着她半天没说话，她干脆手一拉把皮脱了下来，果然是个跟元桃年纪相仿的女童，梳着两个抓髻，看着倒是比元桃活泼许多。

　　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里是渺渺城的禁地，不能去的，去了就回不来了。”

　　桑若问：“里面是什么？”

　　女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家都不敢去，只有司命大人和婴宁姐姐可以去。”想了想，又道：“元桃也去过，但是平时很少去的。”

　　桑若一听元桃，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急道：“你看见了元桃？她现在在哪儿？”

　　小女孩却不惊讶，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桑若，反常地问道：“你在担心元桃吗？”边说边捧着脸，一脸艳羡：“元桃说，她现在有娘亲了，你就是她的娘亲？我也想有娘亲……”

　　她的目光在桑若和姚华身上来回打转，自动略过了暴躁的鹿妘，锁定姚华。

　　“你也收养我吧，我很乖的，我也可以叫你娘亲！”

　　说罢往姚华身上一扑，姚华本来要起身，此时又被猛地扑倒，老腰咔嚓一响直接躺倒，心想这下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出门算卦实在忘了算有没有跌跤劫，这一趟都摔了好几次了。

　　鹿妘皱眉看着女童，问道：“你哪里钻出来的？你在跟踪我们？”

　　女童忙起身，真就一脸乖巧的样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好像大街上撞人和刚才撞人的都不是她一样。

　　“我叫荼追，是这渺渺城里的灵童。渺渺城里的灵童都没有娘亲，只在每个月圆之夜有外人进来时才看得到其他人，平时渺渺城里都是没有外人的。所以，我看到你们，觉得你们很好，我，我就跟来了……”

　　桑若问：“难道外面的人没有留下来的？”

　　荼追道：“渺渺城不留大人的，但是每次有外人来了之后，就会有新的妹妹来，新来的妹妹们有些很害羞，有些哭得很伤心，不过最后我们都可以一起玩。”荼追偷眼看了看他们，有些扭捏：“但是我们都不能出去，只有司命大人和婴宁姐姐可以出去，还有元桃。”

　　元桃？桑若和鹿妘对看一眼，接着问：“元桃不是跟你们一样都是灵童？为什么那么特别？”

　　“不是的不是的。”荼追头摇的像拨浪鼓，“元桃跟我们不同，元桃是热的。”

　　说罢她伸手握住桑若的手，桑若心中一惊，眼前这孩子虽然脸蛋红扑扑但手却冷得像块冰。

　　“肯定是因为元桃是热的，所以才有娘亲的，所以……所以……”她歪头想了想，拍手笑道：“所以有了娘亲就会变热！”荼追热切地望着姚华，恳求道：“娘亲，你收养我吧，这样我就可以跟元桃一样出去了！”

　　姚华猛地被人叫“娘亲”，甩着袖子“嘁”道：“谁是你娘亲，别乱叫啊！”荼追却像认定了一样追着不放，拉着他的袖子一个劲地蹭，就像路边捡到的流浪小狗，铁了心要跟回家，绕着腿不停地蹭。

　　鹿妘看姚华出糗就来了劲，撺掇道：“嗳，你躲什么，人家认你当娘你还不认啊，白捡这么乖一小孩，省得你老胳膊老腿的没人扶，走两步就倒了。”

　　姚华瞪眼警告鹿妘，问荼追：“你怎么知道元桃被收养的事，你看到元桃了？她去了哪里？”

　　“唔……撞到你们之前她来找过我，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元桃绕着头发上的发带，认真地回忆：“她跟我说她娘亲会来找她，就是你啦！”

　　荼追凑到桑若跟前，歪着头仔细看她，赞叹到：“元桃娘亲，你可真好看。不过我的娘亲也很好看，对吧娘亲？”

　　姚华长叹一声几乎要哭出来，跟小孩说不清，他已经放弃挣扎了，就这样吧。

　　说话间，屋内的歌声声音变大了，摄人心魄的感觉愈发强烈，像钩子一样拉扯人不由自主往前走。三人都变了脸色，荼追却完全没受影响，她紧张地看着三人，小声说道：“你们不递折子戏也不去发愿，你们……你们来找元桃，是要带她走吗？月圆之夜她一定要带着灵蛇给这些人引路，你们带不走她的。”

　　说话间，小院里一股青烟蜿蜒而出，荼追有些紧张，好像下定什么决心，咬牙道：“我带你们出去吧，这片林子名叫溯洄，没有里面的人引路是出不去的，再往前走就要到小院的篱笆了。”

　　边说边急忙往后退，姚华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跟着荼追返身往后走，说也奇怪，林里的树居然会自动为荼追绕开道，迷雾已经散尽，这分明是某种机关，一想到对方机关幻术都精通，姚华就一阵头痛，一个婴宁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一个还真是没有胜算。

　　姚华有心跟她打听城内的事，有这个知无不言的“内应”在，能省不少事，荼追浑然不觉后面三人的心思，蹦蹦跳跳往前走，边走边说。

　　“你说司命大人？就是虞姒姐姐啊，外面的人都叫她司命大人。”

　　“最厉害的人？婴宁姐姐也很厉害，我看过她从河里取水凝成冰呢，渺渺城里一整年都很暖和，过年的时候，婴宁姐姐就会给我们造雪，可漂亮啦，我猜应该跟外面真正的雪差不多吧。不过我还是很想去外面看看真正的雪。”

　　“最最厉害的人肯定是落欢娘娘，落欢娘娘就住在落欢塔里，不过我们都没见过她的样子，过年的时候要去给落欢娘娘拜年，她在帘子后面，看不清呢。不过我猜她肯定是个美人。”荼追咧嘴笑起来，小心地看了一眼姚华，讨好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娘亲最美。”

　　姚华翻了翻眼皮，心里嘶吼，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完全不想跟你的落欢娘娘比美好吗！

　　说着，远远看到一个发光的光点悬在不远处，荼追拍手道：“那你应该就是你们进来的入口了。”姚华点头，对另外两人说，“看到入口就好办，我潜到塔边去找种子，你们掩护我，一拿到我们就往入口跑，祭坛仪式还没结束，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说罢姚华率先冲了出去，虞姒和桑若猫着腰跟在后面，荼追一看众人都跑了连忙也屁颠屁颠地跟上。摸到塔下，南面的朱门还是像第一次看见时那样，门环兽首衔花，只是看起来跟旧了一些，姚华伸手推门，被鹿妘一把握住：“荼追说落欢娘娘就在塔里。”

　　姚华摇头：“塔灵没有实体，荼追看到的多半是放置在城内落欢塔里的塑像，我已经探查过，这塔里是空的。”

　　桑若直觉不对：“塔灵不在塔中，那会在哪儿？”但姚华已顾不上其他，伸手就要去推门，手刚碰到门，就听见婴宁的声音从天而降，笑嘻嘻地飘落在三人面前：“荼追真是个好孩子，没有她帮忙，你们三个躲在林子里还真是不好抓呢。”

　　荼追张口结舌，“我不是，我没有！娘亲你相信我我没有……”

　　虞姒从婴宁身后绕出来，嘴角含着讥讽的笑：“娘亲？这渺渺城里除了落欢娘娘，你还哪来第二个娘亲？”

　　虞姒之前一直藏在暗处，此时月光大亮照在她脸上，众人一见她的面容，俱是一愣。尤其桑若和鹿妘，虞姒跟她们看到的那个上吊的新嫁娘实在太像了，可那女子明明当场就死了……来不及多想，只见虞姒扬手一挥，一道灵藤已经扑了过来，三人绕着塔身左右躲闪，姚华大喊一声：“往出口跑”，拔足狂奔。

　　姚华飞快结出手印开启八卦镜，却发现贴在镜周的符咒已经失效，镜子如同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任他怎么开启都毫无反应。

　　身后虞姒已经追了上来，她虽坐在轮椅上，行动却丝毫不比常人差，不过瞬息之间就到了眼前，面容虽还稚嫩神情却极为冷酷，对着姚华厉声道：“你我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是你多管闲事，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说罢周身灵藤暴起直冲姚华而去，姚华原地腾挪翻转，原本还病殃殃的样子，此刻却突然变得矫健起来，瞬间从袋内掏出一把降魔杵，脚下跳跃不停，俨然已经是特定的步伐，降魔杵上挂满响铃，此刻铃声大作，声波荡开去，生生把婴宁撞到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虞姒飞快扭头看了一眼婴宁，婴宁闭目点头，示意虞姒不要分心。虞姒驾着轮椅猛退几步，横过一把玉笛放到嘴边，笛声一出犹如实体，山石崩裂，瞬间就盖过了姚华的铃声，姚华躲闪不及，翻身挡在虞姒和桑若面前，快速凝力为刀在手掌划了一道，用鲜血凌空画出一道光符，生生扛住了攻击，但也被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此时虞姒要再动手，他们三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桑若赶忙扶起姚华，搭脉查探，却发现姚华脉象全无，姚华此刻闭着眼睛直喘气，分明是个活的，怎么脉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