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东海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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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崔氏这一脉发迹于世祖年间，崔迟尚未出生时，父母已是朝中显贵，也是世祖最忠实的拥护者和追随者。
母亲病逝后，父亲带兵转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实力和威望也不断增长，及至世祖晚年，俨然成为武官之首。
世祖深知他效忠的对象是自己，并非整个王朝，也清楚一旦她驾崩，朝中无人能遏制羽翼丰满的崔家。
为将毫无胜算的侄女李霁立为继承人，也为了笼络手握重兵的崔家，她提出了联姻。
崔迟是独子，李霁是世祖唯一养女，两人的结合意义重大，说是延续国祚也不为过。
长子崔劭降生时，李霁已是皇太女。不久之后世祖驾崩，为安抚崔家，也为奉行养母遗志，避免将来酿成手足相残的悲剧，她忍痛将还是婴孩的长子送往东海，交由祖父抚养。
自那以后，崔劭成为了祖父的继承人。
他自幼长在行伍，对行军布阵、弓马骑射兴致盎然，厌恶笔墨书卷，洛阳派去的学官换了一茬又一茬，却始终唤不起小皇子的热情。
崔劭体魄强健，悍勇无匹，十岁便指挥战船击败海盗营救渔民，十四岁更是亲自带人潜水凿船，俘获一众海盗头目，只为博祖父开怀。
即便他深受部众和百姓爱戴，可到了洛阳，却发现大家看他的目光很古怪，包括骨肉至亲。
他皮肤黝黑，体格精瘦，行为不羁，与高贵优雅的宫廷格格不入。
母亲是至尊，待他礼貌却疏离。哪怕刻意流露出和蔼亲切，也自有一股威严。
父亲英俊威武，看上去是铁血男儿，待他却极温柔。崔劭第一次进京时，父亲几乎从头陪到尾，无微不至得照顾着。
崔劭异常感动，可忽而想到他以为的天大幸福，妹妹们却唾手可得时，心情便极为复杂。
两个妹妹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大妹性情倨傲，对他充满敌意，私下里更是颐指气使，摆足了皇太女的架子，对他的见面礼嗤之以鼻。
小妹却温柔耐心，待他友好，亲切得唤他阿兄，并将他介绍给身边的亲友，还偷偷带他去看幽居深宫的外祖母。
两人在侍卫的托举下，趴在永安宫后边的墙头，看到午后廊檐下的贵妃榻上，歪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锦衣老妇。天光自花架后洒落，碎金般映亮了她的银发。
宫娥簇拥在侧，或打扇或说笑，看着其乐融融，却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那老妇便是雍王妃，她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远嫁敦煌，次女云游四海，幼女过继给了世祖，也就是他们的母皇。
“那儿子呢？”崔劭纳闷地问。
小妹妙目圆睁，惊讶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崔劭满面羞愧，暗悔平日没在功课上留心，先生肯定讲过的。
从小妹口中，他才知道了那段错综复杂的家史。
儿子夺嫡失败，被世祖赐死，但看在兄嫂的面子上放过了他的后人。可姑嫂之间的感情还是因之破裂，雍王妃由此心灰意懒，黯然回了长安。
世祖驾崩后，雍王受命留京，辅佐新帝的那些年，夫妇俩始终两地分居，直至功成身退才终得团聚。
雍王去世后，长女想接母亲同住，奈何路途遥远，而雍王妃也不愿远离中原，宁可老死故里。母皇亲自赶过去，费尽口舌才劝动老人，将她迎回洛阳奉养。
雍王妃接受女儿的示好，并非原谅和妥协，只是不愿驳她情面，让外人看笑话。
她虽在宫中颐养天年，但从不见人，包括女儿女婿和小辈们。
崔劭对亲生父母都没多少感情，遑论素未谋面的外祖母？他也不愿打扰老人家的清净，默默看了一会儿便率先爬下墙，并搭了把手将娇小的妹妹抱了下来。
又轻又软又香的小女孩，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温馨的暖意，忍不住开口道：“将来我要生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
小妹听完笑弯了腰，曲指刮着脸颊，打趣道：“不知羞，你才多大啊？”
回去的路上，她轻轻牵住他的手，用祈求的语气道：“阿兄，将来无论你和阿姊谁当皇帝，都别杀我好不好？”
崔劭怔在原地，一脸茫然得望着她，讷讷道：“此话怎讲？”
小妹眨了眨眼示意他弯腰，然后附在他耳畔悄声道：“阿姊说，你将来最有可能会和她抢皇位，所以她一直把你当敌人。”
崔劭杵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此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身边的人也不曾提及。他早就被封为东海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祖父爵位的。
至于父母这边，与他有何关系？但他也就此明白了大妹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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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劭再次进京是三年后，父母如常，大妹愈发傲慢，小妹则更加温驯。
时年十五岁的他早到了订婚年龄，母皇召他来便是为了此事。这些自有内廷女官张罗，用不着她老人家费心。
平日里大都是无休止的相看宫宴，闲时父亲会带他去军营，或陪他狩猎、打球、赛马。
母皇的冷淡和父亲的热忱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候真想问一句，自己是不是他十月怀胎生下的？
逗留了将近一个月，婚事仍无进展。就连日理万机的母皇也看不下去了，某天晚膳后召他觐见。
他身份特殊，择偶并不容易，一层层筛选下来，所剩者不多，年貌相当性情相投的更如凤毛麟角。
“阿劭，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为何这么久选不出一个合适的？”背后的金雀屏煜煜生辉，母皇仿佛置身于宝光中。
崔劭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心里紧张得要命，直到父亲适时出现，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永安宫……”他嗓子眼发干，心脏差点蹦出腔子，硬着头皮道：“赵郡主就挺好。”
阁中霎时一片死寂，他只听到阵阵抽气声。依稀看到母皇身体僵硬，父亲脸色铁青。
不出几天，宫中便流言四起，说东海王世子和某个寡居的贵妇私通，被近侍亲眼撞见……
女皇的内廷收拢了充不少寡居的贵妇，她们大都是各部官员的遗孀，通情达理，见识广博，平时可充当顾问，帮她出谋划策，为她排忧解难，主持宫宴或大小典礼等。
在宫人眼中，世子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神清澈，朴实纯良，所以大家一致认定是年长的女方蓄意勾引。但谁会冒着触怒女皇的风险，去带坏她的独子？
经过两代女皇的统治，洛阳风气与从前大相径庭。
招蜂引蝶流连花丛的浪荡行迹深受唾弃，为求得好姻缘，官宦子弟们表面上都重视清誉，不愿在婚前沾染丑闻。也不是说婚后就能为所欲为，若妻子告到御前的话，还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来，身处漩涡的崔劭择偶愈发困难，原本对他心向往之的少女们纷纷打消念头，将目光转投别处。
父母皆恨铁不成钢，唯恐他留下再闯祸，决定遣他回东海，婚事交由祖父做主。
崔劭欣然接受，拜别父母后，他特意去辞小妹。
如今人人对他避如蛇蝎，唯独小妹善意不减当年。但她也不能免俗，屏退宫人后，将他拉到殿角缠问不休。
崔劭不忍她失望，如实道：“是蘩娘，我这辈子除了她，不会再娶别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东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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