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诀》汤魂

82、白虎山

　　“好啊，躲这呢。”

　　二人回身，却是蓝静从梯子爬上来，安振玄搭手拉她起来。

　　“你怎么来了。”

　　“你来得，我不能来？”又对皃儿道：“好你个皃儿，留下凌沂那烂摊子，躲这清闲。”

　　皃儿笑笑：“我又不认识她，不过是搭把手。”

　　“她现在这个样子，能维持多久？”

　　皃儿拿出一个小盒子，侧过身子，但蓝静还是依稀看见她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在盒子里。回身将盒子交给她。“这是她的母蛊，母蛊不死，子蛊便不会死。”

　　她还眨眨眼，顽皮笑言：“母蛊在手，你让她生她便生，你让她死她便死。”蓝静不做犹豫，打开盒子就把母蛊倒掉，母蛊很快淹没在夜色中，无影无踪。

　　皃儿很是吃惊，“你为何要放掉母蛊。”蓝静道：“这样凌沂的命就是她自己的。”皃儿道：“放归自然，若母蛊活不下来，她也活不下去。”蓝静道：“那便是她的命，受制于天好过受制于人。”

　　她用古怪的眼神看了蓝静一眼，径直跳下屋檐，“不早了，我回去歇息，你们聊。”

　　“你不是说在榆寨她很喜欢我吗？”

　　安振玄叹了口气，“她只是有些迷茫，你又同那时不一样，她一时不习惯，等过几天就好了。”他将蓝静揽在怀里，说了皃儿那些事，“当时，你若是清醒的就好了，我脑子没你好使，你若在，不会像我只想到顶包这个蠢办法，皃儿也不用为此躲出去，遭遇这些难堪的事。”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樟寨骗人俑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若不是皃儿，这件事不会停止。”她摸摸安振玄的脸，“没有人能做到尽善尽美，换做我也不过如此，与其对已发生的事情愧疚，不如想想将来如何。皃儿是个明白人，她会想通的。”

　　“凌汀的尸体小润带着几个赑屃堂的兄弟拖去城外烧了，收敛了骨灰，待凌沂清醒些，再交由她决定埋于何处。回家探亲的店小二回来了，他说那夜有人敲门，他发现张蒨醉倒在店门前，还发现一个身影，他是见过凌涛，认出那个身影就是凌涛，张蒨也想起来当时的一些事，我猜想，当时我留下她和凌沂喝酒，不知为何被凌沂她们发现凌涛暗杀凌汀，凌涛一不做二不休追杀凌沂，凌沂逃后，他想出陷害张蒨的法子，就将她送回客栈。”

　　“我也向凌云峰弟子打探过，凌涛是凌云峰前掌门之子，凌汀和凌沂都是收养回来的，此二人天资比凌涛好太多，凌汀更是越过凌涛成为现任掌门，凌涛因此记恨他们，陷害张蒨妹子，除了为自己洗脱嫌疑，也是为了林义那把青虹剑。”

　　“人心不足蛇吞象，经此变故，凌云峰不可能再参与武林大会。”

　　“皃儿，是代表朱雀楼而来。”蓝静闻言看向皃儿离去的方向，“朱雀养蛊，朱雀楼与红衣教可能有所关联。等回头让小润给秋萝去信，打探一下。”话锋一转，“说来，皃儿同我说了榆寨的许多事，我竟不知，安小爷是把我当女儿养了？”安振玄身子一僵，蓝静糊涂时的事他后来都有同她一一倾诉，却有意略过那段他为了培养蓝静养成依赖他的习惯而贴身喂饭穿衣等事，“你不是同皃儿还未熟络回去么，怎么她连这些事都告诉你。”蓝静笑盈盈，“并不影响她同我说你的事。”还未等蓝静动作，安振玄一把死死抱住她，钳制住她双臂，防止她暴动，谁知蓝静贝齿一张，一口咬在他脸上，“痛痛痛，错了错了。”

　　第二日天未亮，众人启程上山，早几日洪生因闲不住，李刀又是不惯于受拘束的，洪生便跟着李刀离去，说是出去折腾几天，原本蓝静与洪生约定好，待上山之日，他便和李刀回来，谁知昨日发生凌云峰诬告这件事，他们都没回来，因有李刀在，蓝静也不担心，他们若回来不见人，自会自行上山。

　　却不知昨日，李刀和洪生便已决定先行上山，他二人这几日在附近随处逛荡，李刀略有邪性的脾性与洪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臭味相投，又因衮州特殊，二人喝酒闹事打架好不快活，短短几日就打出了名堂，特别是李刀标志性的断臂和流水剑，流水剑客的名声更是响彻江湖，也有部分人知晓他以前的营生，忌惮于他。因洪生一次与人打架时用了傀儡小人，人送外号，傀儡生，洪生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便坦然受之，但他也不轻易动用傀儡小人，他的傀儡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拿来显摆，他最厉害的还是蓝静亲手教导的蓝氏枪法。

　　在外威风几日，两人无事可做，便想早一日上山，上白虎山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洪生央着李刀教他左手剑法，李刀打趣着让他把右手断了再说，洪生又说用傀儡小人跟他换他的刀玩两天，李刀大方把刀递给他，洪生手舞足蹈接过，方抓住剑鞘，李刀松手，他只觉手上一沉，铅沉大海，整个人猛地往下坠，未等反应，领子一紧，李刀早有预料提溜起他的领子，顺手接回流水剑。

　　“咳咳咳！李叔，你的剑好沉啊！”李刀大笑，“你小子，剑也提不起，改明儿叔给你做把木剑，正好和你的小人儿凑对儿！”

　　洪生不服气，还没回嘴，身后却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生儿，许久未见，还是没长进，越发小性儿起来。”是一行十七八人的江湖人，为首者蓄美须，老态龙钟，身后之人一身腱子肉，都是练家子。

　　李刀早就发现身后一行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洪生。

　　洪生回身，发现竟是青龙帮，说话的正是青龙帮帮主青展风，他前干娘的丈夫。李刀问他，“认识？”洪生撇撇嘴，“不熟。”

　　大鱼道：“怎么不熟，你可是我们少帮主！”奇怪的是，青展风竟然没反驳。大鱼上前想拉他，他轻轻躲过去，“洪生，自己走后，帮主就一直念叨你，你也是狠心人，就算是恼帮主恼我们这帮兄弟，也该回来给你干娘上柱香，白费她疼你这些年。”洪生冷笑：“当初不是那老头赶我出青龙帮？现在来假惺惺，装给谁看。”

　　青展风脸色不好，大鱼又道：“还不是你跟帮主犟，他不过一时气急，你从小在青龙帮长大，帮主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如今帮主也想开了，你回来，就是少帮主，入在你干娘名下，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入她名下？”从前青展风不满意他太太捡回来的小孩，死也不肯将洪生记入族谱，他太太拗不过他，虽对外认洪生做干儿子，可一直没有记名，洪生不尴不尬在青龙帮长大。

　　“谁稀罕，我现在的干娘是雍州城城主，我有少城主不做，做江湖帮派的少帮主，当我傻啊。”

　　青展风要怒斥，身旁的心腹樵老头劝了几句，对洪生道：“少帮主，实话说，帮主这两年身子不大好了，年轻时要强到老了，心也倦怠了，他身边除了你这个儿子哪里还有别人，你若回来，伺候几年，等帮主归去，青龙帮便由你名正言顺接管，你那个所谓的干娘，待你再好，她终究年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等她的孩子出世，哪里轮得到你。再说了，你在青龙帮多久，在她那儿多久，情分轻重你还分不清？”

　　樵老头的话虽存在挑拨离间的嫌疑，但的确刺痛到洪生，他急切得到蓝静的认可，也真心喜欢那个不知生死的妹妹，可他也害怕将来弟弟妹妹的存在，会让蓝静忽视他，就像在青龙帮时，青展风弄出的那些妹妹，就算不是干娘生的，却还是分散了她对他的关注。

　　洪生不回话，樵老头见有机可乘，便朝青展风打个眼色。青展风道：“生儿，回来吧，看看你干娘去，你是天生的水手，江海里的鱼，鱼是上不了岸的。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教你浮水的时候。”青展风万般不好，洪生的浮水也是他亲手教导，曾经，他也是真心将对方当做父亲。

　　大鱼见状要拉，却被一剑鞘挡住，“这小子是我们城主的人，要把人带走，也该回过我们城主才是。”

　　“你是何人？”

　　“流水剑客李刀。”

　　众人惊讶，还是樵老头反应快，“原来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流水剑客，久仰，听闻流水剑客是无盐老人的亲传弟子，一出道就杀尽了尊师多年仇家，更甚至灭了柳城薛爷一家百来口人，不愧是快意恩仇杀伐决断的江湖侠客。竟不知，阁下这样的人物会跟在一个小姑娘手下办事。”

　　李刀举剑一刺，剑鞘划过樵老头脸颊打在他身后的树枝上，剑未出鞘，竟直接断了手腕粗细的树枝，“我不介意做回我的老本行，老匹夫，若是活够了，同我说一声。”

　　大鱼拍拍洪生肩膀，“你手上的东西，这几日外头都在说独臂罗刹和傀儡生，看来你真是出息了，闯出名堂来了。”洪生定了定神，推开大鱼的手，“大鱼哥，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从青龙帮主与我断绝关系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回去，不管如今你们何看法，我们早已是不同道，我能不能成才，能不能得干娘看重，都是我自己的事，太太离世多年，我铭记她对我的恩情，每年忌日清明，我会找最近的一条河，为她磕上三个头，别的，不能再有。这次我是跟着赑屃堂来参与武林大会，你们既然也要上山，便是来共赴会，我们还是大会上见罢。”

　　大鱼微愣，三年未见，洪生不仅身量长不少，人似乎与以往大为不同，虽仍旧那副无法无天的态度，却不再是那个野生野长的野孩子，颇有些世家公子的气度。

　　李刀语气淡凉道：“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难道说热脸贴人冷屁股是你们青龙帮的传统？”

　　青龙帮一众全黑了脸，青展风冷哼一声：“我们走。”

　　人走后，洪生有些郁闷，“当初狠心赶我走，现如今为何又让我回去。”李刀冷笑：“能为什么，生不出儿子，又惦记你这个干儿子，回去摔盆呗。”

　　白虎山不算高，二人走走停停也就到山顶了，因青龙帮人多些，两拨人前后脚到山顶，彼时山顶上还有一些别的帮派，多数是一门派几人代表而来，像青龙帮和赑屃堂这样多人的几乎没有，山顶上候着一人，灰布衣，四肢缠带，头包布的高大男子。

　　“我乃白虎帮弟子石艺，在此恭候诸位。”

　　有人问道：“怎么不见白虎帮的房舍？你们不是在山上建派？”

　　石艺引众人往里走，越过一片树林，来到峰顶，只见峰顶有两条上下结构的铁索，连在崖边，铁索穿过云海，一直通向对面更高的那座山。

　　“白虎山是子母峰，白虎帮建在母峰上，要去母峰从子峰这条索道过去最快。”

　　铁索往上，因有云海遮挡，看着高耸入云，就算是练家子，也不敢说能安全从此过去，众人面面相觑。

　　“上白虎帮只能从这里过去？没有别的路？”

　　石艺道：“也能从母峰上，只是从子峰过去母峰，道路崎岖，又有密林，容易迷路，而且母峰比子峰险峻，当然，攀登母峰比过索道还是简单些，只是现在下山，赶不上明日武林大会。”

　　“这不是有心为难人吗？你们白虎帮是诚心邀请人来赴会？”

　　“武林大会，以武会友，选出武尊，若连小小索道也不敢过，诸位还是请早回罢。”

　　顿时有人萌生退意，李刀见状便对洪生道，“一会你便下山，找蓝城主他们，把这情况说一说，赑屃堂和玄明观能过索道的人不多，免得他们白跑一趟。”洪生想了想摇摇头，“我不下去，我若下去同干娘说了这事，她定不会再让我上山，我不想白来一趟，李叔，你身手好，你就看一看我，我不会拖后腿的。”李刀自然知道才嘱咐他下山，谁知这小子也不傻，“你不怕一脚错步摔死？”洪生点点头，又摇头，“我若连这也怕，以后干脆龟缩在后院得了，我可是上过战场，死怕什么。”李刀大笑，“好孩子，能成大事！”

　　“哈哈哈哈哈哈，索道而已，你们害怕，我铁手蜘蛛可不怕，我先来。”

　　只见从人群中拨开一人，一身着青衣的妇人，歪梳灵蛇髻，髻尾挂着眼珠子大的南海珍珠，十指穿戴铁甲，尖锐如鹰爪，乌黑锃亮，如同淬毒，妇人体态丰盈，眼角有些细纹，一双美目似怒似嗔。

　　“石艺小兄弟，请带路吧。”

　　石艺向众人抱拳，“此索道很结实，我在前头领路，诸位义士尽可跟随。”

　　说罢，他先行领路，往崖边攀下，双脚稳踩铁锁，双手抱着上头那根铁锁，颤颤巍巍地匀速往前去，后头人看着就毛骨悚然，生怕他一脚踩滑，跌个粉身碎骨。

　　铁手蜘蛛紧随其后，她身轻如燕，一脚踏上铁锁，不见晃动，还回头朝那些男人嗤笑一眼。

　　青龙帮最终留下大部分人下山，仅青展风、樵老头、大鱼和两个帮众下索道，樵老头在前，后是青展风，两帮众想让大鱼走在前，他却让二人先行，“我一会儿来，你们在后头护着帮主。”

　　大鱼走到洪生两人处，“洪生，你也要过去？”洪生：“你能过我怎么不能过。”大鱼突然笑了，“去呗，我走你后头。”

　　洪生实在不解，以往老跟他争锋相对，为何现在屡屡向他示好。“笑嘻嘻，放毒蛇，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大鱼拍了拍他的头，“谁叫你以往倔驴一个。以前是我想不开，总跟你对着来，你离开后，帮主和我都很想你。”

　　“别老拍我头。”

　　李刀解开一截裤腰带，将之与洪生的裤腰带绑在一起，“李叔，你这是干嘛。”

　　“绑紧了，你掉下去叔还能捞你一把，真把你丢了，你干娘能要了我脑袋。”

　　洪生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子，解下一截裤腰带和大鱼绑在一起，“你可别拖我后腿，我就是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