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诀》汤魂

75、茶话会

　　再次回到雍州，小润才知，自己对这片土地已产生了感情，曾几何时他一直认为雍州不过是他的落脚地，终于一天他会离开这里回到汴梁故土，直到离开这大半年才知羁绊早已种下。

　　战后的雍州虽仍在重建中，但百姓的面貌早已改变，希望存在再苦难的日子也能熬过，与最初来到这里时已有很大不同。入门时见一妇人抱着婴孩路过，小润便想起姑娘那个有缘无分的孩子，不觉有些黯然，随行的侍卫也受眼前景象所感概，“还是雍州好啊。”同行一人调笑，“百越的小娘子们不够热情不够好？”那人羞赧，“这怎么一样呢。”

　　众人回蓝府，早已收到消息的石头一早就在门前守着，一见他们就迎上来，“小润爷回来了！”门房们上前招呼，鞍前马后，小润知道老管家回来的事，料想定是蓝管家命石头来迎接，“我许久不回来，家中一切有劳蓝管家了。”得此话，石头便知有戏，小润和蓝管家的明争暗斗至少明面上搁置了，“蓝管家说了，他不过是在家中打点些，小润爷在外为城主办事才是真辛劳，蓝管家这会儿在厨房安排着，为小润爷接风洗尘。”

　　“难为蓝管家费心，劳烦石头兄弟给护卫们安排住处，我去姑娘院请安。”

　　“小润爷不忙，姑娘去沧州了，还没回呢。安爷和副城主都跟去了。”

　　“洪生可在家？”

　　“洪小爷进了沧州军营后一直没回来过。”

　　竟然都不在，还真是不凑巧了。

　　接风宴过后，一夜无梦，至第二日，小润来到东院，方入门，便听见里头一顿说笑声，听着都是女子的声音，他反倒不好直接进去，在门口拉了个洒水的小丫头，“里头可是有外客？”

　　“是月娘子罢，她常来。”

　　“有外客，我不便进去，你进里头找怡梅，我有几句话同她说。”

　　不多时怡梅出来了，“小润爷，你回来啦！秋萝呢？怎么不见她？”

　　“我正是要说秋萝的事，她同秦护卫在老家成亲了，如今怀了孩子，我上来时，她快临盆，身子不便就留在百越，估摸着已经生了，让你别担心，过些时日她就回来。”

　　“太好了，这是大喜事啊，可惜我不能在她身边，是了，我们里头正说着呢，月娘子作呕像害喜，我让人请大夫去了。”

　　“月娘子可是副城主那位？”

　　“是啊，副城主和姑娘去了沧州，她闲来无事就来我们府里，她女红好，我好多绣品都是请教她。”

　　小润点点头，蓝静都不在意韩绪这个妾室，他也无话好说。“这两年辛苦你照看姑娘的院子，我从百越带了几箱玩意儿，一会儿让人送来，你看着有趣儿就拿去耍，也可送人。”

　　“诶，多谢小润爷。”

　　小润笑了笑，“两年不见，你倒是少了几分胆怯，落落大方，挺好。”

　　“小润爷别拿我取笑。”

　　“我取笑不得，你表哥便取笑得。”想当初怡梅乡下表哥随姑妈来探亲，还是小润帮忙保的媒，只是当时怡梅年纪小，她娘说多留府里几年。怡梅与秋萝不同，她是买来的，蓝静离开雍州南下求药前，给了恩典，让她家里人赎出去，还让小润保媒。

　　说到这事怡梅又喜又羞又恼又忧。小润见状便道：“怎么？不满意你表哥这门亲？可是有别的看重的人，我再替你去说也成，左右不过舍下我这张脸去你姑妈家退亲便是。”

　　“不是，我只是想到以后出门就不能待在蓝府……我……”

　　“为何不能，姑娘习惯你在身边，等你嫁了人，待上几年生了娃，再回来也行，或我给你表哥在府里安排个差事。”

　　怡梅苦恼道：“姑妈说伺候人的事不能做一辈子，我表哥是个有本事的，以后我在家里做少奶奶，侍奉公婆就成。可是，我宁愿一辈子伺候姑娘，若是这样，我还不如不嫁人，我想不通，为何女子嫁人就只能在家待着。”这也是她这两年独自在蓝府才悟出来，可她性子弱，没本事，不像秋萝，敢跟着姑娘出外头，还在百越待了下来。

　　小润道：“想不通便多想两年，等想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姑娘肯定也愿意你多留几年。”怡梅点头，有姑娘在，她再拖一拖，阿爹阿娘也不会说什么。

　　小润随后离开，怡梅进院子，院子里还在说笑，今日不仅廖月汐来了，张蒨，农娘，水雾都在。

　　当初蓝静和韩绪和解后，廖月汐也不知怎么想的，总爱来，开始怡梅不喜欢她，可她从来不在意怡梅的冷脸，常给她们带自己做的小娃娃的小衣服小帽子，姑娘让她不能小气，她也就同月娘子说话了，日子久了，两人脾气相投，兴趣相似，彼此又没有朋友，便你来我往起来，怡梅偶尔也敢出门去七月门给月娘子送点东西。农娘和张蒨是蓝静回来后，因公事走动的多了，水雾在善堂住下，闲来无事就随农娘出门走走。

　　几个姑娘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本是取笑廖月汐来着，因当初她来院子里同蓝静一阵剖白，说什么大院规矩，不敢怀孕之类的话，大伙儿嘲笑她话本看多，农娘水雾张蒨都是历经人事，取笑副城主真是厉害，你不敢怀都让你怀上了。

　　怡梅回来，她们才稍稍收敛些，别把这妮子也弄得下不来台。

　　“我看也未必是怀上了，我最近饮食上放纵些，吃坏肚子罢。”

　　张蒨：“是不是，一会儿大夫来了便知了。”

　　这头水雾问怡梅：“怎么去这么久？”怡梅道：“小润爷给我报喜来着，我同你们说的秋萝，她在百越成了亲，还怀上了，算日子这会儿，大胖小子已经生出来了。”

　　几人道：“真是恭喜了。”

　　怡梅道：“是啊，月娘子之前做的娃娃衣，小小姐用不上，正好给秋萝的娃。”

　　提到蓝静的女儿，几人脸色各异，只有水雾道：“静姐有生女儿？怎么从来不见，长什么样的？我能见见吗？”农娘拉了拉她的袖子，见她们讳莫如深，难不成，水雾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怡梅叹气道：“小小姐和庐仙师被一束光带走了。”

　　此事从未对外说过，知道蓝静怀孕的人不见摆席，便只当她这胎生下来夭折了，却不想是这个奇怪的理由。水雾最是好奇：“什么光？光能带走人？真真是奇了，怎么静姐身上就怪事特别多，连她女儿也不凡。”

　　“不知道，姑娘说小小姐跟庐仙师走才能活得好好的，是了，那束光你们应该知道，就是圣女殿显圣的那天。”

　　月娘子道：“是那个啊，真的是好大一束光，那不是雷劈的吗？”

　　“是的，雷光劈中庐仙师和小小姐，她们就走了。”

　　正说着，大夫进来了，把过脉后，确诊是怀孕了，众人欢喜，打点过大夫后，将人请走。

　　张蒨道：“我说罢，真怀孕了，要给副城主去信吗，让他快点回来。”农娘道：“听说不够三月不能说出去，会吓到孩子的。”张蒨道：“哦，那就晚点说。”

　　水雾道：“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这小孩还在肚子里头能听懂什么。”张蒨调笑：“说你是深山野人你不懂了吧，世间规矩多的是。”水雾一摸鞭子：“说谁是野人！”张蒨偏道：“诶诶诶，说不过就打人，恃强凌弱，可不兴你这样的野人做派。”

　　水雾起身抽出鞭子就追她，张蒨坐廖月汐身旁，下意识就躲她身后，廖月汐忙道：“别拿我当盾牌，我还怀着呢。”农娘又要取笑：“这就护着了，不顾你的大院规矩了？”廖月汐气得要撕她嘴，怡梅忙拦着，“说笑呢，别大手大脚的。”

　　廖月汐一起身，就逮了空，张蒨一下子露面，水雾也不抽她，抱着胳膊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拈酸，你不就是怕我找上你的情哥哥心上人文先生呗。”张蒨脸刷得红了，“你胡说什么，你才拈酸，你都有李刀了，还惦记别人。”水雾现在最听不得李刀，“谁有李刀了，你才有李刀！”李刀和农娘的事，廖月汐有听怡梅说过，下意识她对农娘道：“李刀是为了你断手那个吗？”

　　方说完，争吵停了下来，见气氛尴尬，廖月汐顿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农娘很是无奈，她实在看不上李刀的为人，但又不敢说，说出来反而显得把水雾也贬低了一般，只好道：“可别再把我和李刀扯一起了，我如今，可是有意中人了。”

　　大家伙瞬间起了八卦之心，“谁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谁知农娘道：“我可不说，说出来，就成了你们取笑的把柄。”被意有所指的俩人拍桌直呼狡猾。

　　正好厨房送来糕点，怡梅接过，“快来尝尝这菓子，汴梁的新样式，可费了我半个月的月银才托梁嫂子做出来的。她汴梁来的亲戚来投靠她，听说之前在汴梁最大的酒楼做厨子的。”

　　几人有吃有喝，也不吵吵闹闹了，“一会儿天气好，咱放风筝吧。”

　　“好啊好啊。”

　　良久，廖月汐才问道：“怡梅，我问你哈，生孩子疼吗？”

　　怡梅想了想，“姑娘生的时候，一开始还挺疼的，后来好像就不怎么疼了。”廖月汐松了口气，她又道：“不过，我家姑爷好像挺疼的。”

　　信城外军营，一人骑快马而来，仔细看，那人身前还坐着一人，那人手被绑住，眼被蒙住，嘴里还堵了块布。军营守卫认出此人是李山将军，还未等报备，马身不停，一跃冲进军营，直奔帅营。

　　李山将人拉下来，进了帅营，扔在地上，帅营里，璎世子，书玉，红儿都在。

　　红儿认出被扔在地上的人，“城主！”书玉见状，拉起红儿出帐，“泰王与将军有事商议，我们先出去罢。”红儿不解，“可是城主……”

　　璎世子掀开地上人的眼罩，竟真是蓝静。他问李山：“你如何把她抓来的。”李山道：“我去了沧州，没找到泰王的妻儿，她见泰王你没来，见也不见我，我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把人掳来，我虽没带回你的妻儿，但至少把她带来了，可以把长公主还我了吧。”

　　璎世子狐疑：“你一个人就把她绑来了？”李山道：“自然不是，我同沧州知州段仲鲲联手，我记得他出身胡国公府，与你也有姻亲，便去找他了，去了才发现，此女狼子野心，竟在黄将军击退谟羯军后，将黄将军伏杀，夺了沧州军权，还逼迫段知州为她办事，段知州迫不得已，见我来，我们便一拍即合，他负责将此女引道州府，趁机下了迷药，我再偷偷将她带出来。”

　　“黄将军死了？”本来黄准当初抗旨没有配合抓捕蓝静，还反将送旨的人捆起来，他这举动就已是背叛璎世子，站队蓝静，谁知蓝静这贪心不足的，竟然杀了黄准。

　　璎世子拔掉蓝静嘴里的布，她咽了咽口水，“给点吃的，饿死了。”

　　“死到临头，还嚣张。”

　　“这次是我技不如人，我投降，璎世子，我把你妻儿还你，你放了我，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你落我手里，我还怕要不回我妻儿？”

　　“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妻儿在哪儿。”

　　李山道：“段知州已经安排人全城搜查，应该不用多久就能把人找到。”

　　蓝静脸色变了，璎世子当机立断就想杀了她，他回身看见床塌旁挂的剑，取下拔剑，不做犹豫就对着蓝静脖子砍下，李山见状几乎忍不住抬手制止，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蓝静大喊：“住手！你不想要两万沧州军了！”

　　剑锋停在蓝静脖子处，再进一分，修长的脖子就要断开了，璎世子道：“你死了，我一样可以拿回我的沧州军。”

　　“我已经将沧州军和雍州军编合，雍州军是我的亲兵，没有我们谁也指挥不动他们！”她补充道：“我死了，我还有副城主，没有我这个城主压制，副城主会立刻占据我的位置，他与朝廷无任何瓜葛，有这军队在，他随时可以自立为王。韩绪，你见过的。”

　　良久，璎世子放下剑来，蓝静松了一口气。“把她带下去，严加看守。”随即又召见幕僚。

　　李山将蓝静压下去，出了营帐，他小声道：“你胆子真大，再晚一分你的命就交代这里。”

　　蓝静轻笑：“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着急杀我，戏还没演完呢。真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我都没办法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