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成亲 ...

  •   第一缕曦光散落在晨露上,积攒一夜的露水不堪负重从叶尖滑落,砸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枯草上,落叶掩盖的洞口探出一只小野兔,耸动着鼻翼探索雨后青草的芳香,穿着黑布鞋的脚猛然踩下,惊得野兔又缩回洞内。

      “娶新媳咯——”嘹亮的歌声在山间回荡,仿若一声信号,沉睡的山谷被惊醒。

      “嫁新郎咯——”

      榆寨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艳丽的彩带,有人吹响古老的乐器,唱起古老的歌曲,男女间对接歌谣,整个榆寨都活过来,所有人都在庆贺。

      安振玄头戴包巾,脸上上了彩,穿着榆寨传统的新郎服,腰间是彩色的腰带,踩着黑布鞋,左右手各抱着一只脖子上绑着彩带的大雁,在榆寨老少簇拥下来到皃儿房子下。

      他红着脸,到了窗下,却半天张不开口,一旁的汉子推搡他,“快唱,就按昨儿我们教的那样。”

      中原汉子不如山间儿女的豪放,眼见他脸上热晕快把整个人蒸透了,里头听到动静的蓝静耐不住好奇从窗口探出头,被皃儿一把拉回去,“还没唱呢,新媳妇别急啊。”里头闹哄哄一顿,外头迎亲的人也跟着闹,“哟,新媳妇等不及了,安兄弟,你再不唱,我可替你唱了。”

      安振玄只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彩色珠串,他深吸一口气,把大雁交给身旁人,捧着彩衣,“嘿——太阳出来暖洋洋,山顶有花我采来,我捧彩衣送给妹——”蹩脚的歌声惹得众人捧腹大笑,捧场哄抬。

      里头皃儿对应着,“哥你为何捧彩衣来——”

      “妹有情哥有意,送妹彩衣,妹可愿同哥归,从此鸳鸯交颈,鹣鲽不离——”

      皃儿对唱:“妹接哥彩衣,妹愿同哥归——”

      里头的人将蓝静推簇出来,只见蓝静满头辫子,戴着满头银饰,脖子上挂着银环和长命锁,手上脚上都是银环,身着彩衣,腰间是和安振玄样式一样的腰带,微风拂过,银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呆呆愣愣的蓝静见到安振玄就笑了,见到他这身奇怪的装扮,更是好奇地想扑过去看,被左右的人拦下。

      皃儿带着蓝静接过安振玄手上的彩衣,披在她身上,大家簇拥着二人走到一起,安振玄牵着蓝静的手,二人相视而笑,往村口那颗神树去,百年神树要四五人才能环抱,神树上挂满彩带,榆寨的人每每祈福消灾都会来到这里,新人也会来到树下,在神树的祝福下完成婚仪。

      二人共同拿着绑着重物的彩带,一同往树上抛,彩带在高空中划下彩色的弧度,落在树枝上,神接收到新人的祈福,也给予二人神的祝福,从此二人双宿双栖,白首不离。

      众人围着二人,在神树下转圈跳舞,唱着祝福的歌谣,银铃交响,步伐凌而不乱,空中洒满花瓣,花香满溢,阳光倾泄,透过神树,落下斑驳光影,皃儿跑进圈中,拉着新奇的蓝静转圈,舒展双手,如随风摇曳的花枝,蓝静学着她转圈,兴许她本身就有舞蹈的基础,只见她越转越顺畅,越转越快,张开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瓣,皃儿同几个女伴围着她,旋转摇曳,环佩玎珰,笑声如铃,也有能舞的男子在一旁伴舞打节拍,安振玄不会舞,就跟着大伙打着节拍哼唱,家家户户捧着食物,摆在空地上,吃酒唱歌,跳舞祈福,宴会一直延续到傍晚。

      他们又捧着鸿雁来到湖边,在这里,皃儿的阿爸救起他们,方才都是榆寨人成婚的礼仪,只有双雁是安振玄坚持要打来的,按中原的礼仪,男子成婚时送女子鸿雁,以双为美。

      他教导着蓝静抓住鸿雁的身子,“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松手。”蓝静愣愣点头,下一瞬就松了手,手上的鸿雁即刻张开双翅而飞,安振玄忙也松手,大雁随之而飞,双雁扑哧着羽翼,往高空远翔,蓝静哇哇惊奇,安振玄无奈一笑,回身一把背起她,往洞房去了。

      众人将手中的鲜花瓣彩带散向二人,这是大家对新人的祝福,安振玄就背着蓝静一步一步往回走,新娘子在新郎背上却不老实,不断伸着手想要捕捉翻飞的花瓣,甚至是被花瓣吸引而来的蜂蝶。

      皃儿嘹亮空灵的歌声在山谷间响起,哼唱着陌生的曲调,那是歌唱山风泉水阳光的歌谣,也是歌唱生命,蓝静听着听着竟也跟着哼唱两句。

      回到新房,安振玄放下她,竟发现她闭着眼享受歌谣,哼唱曲调,闲然自得。

      “嫁给我,这么高兴啊,我就说吧,以前你就是口是心非,现在好了,人傻了,心不傻,想怎样就怎样。”蓝静才不管他叽里呱啦说什么,哼唱着,拉着安振玄旋转着,不知道谁给她喂了酒,脸颊红润,眼眸莹润。

      转着转着,倒在床上,蓝静晕乎乎,翘着脚还想起身,安振玄翻身压住她,手轻抚微热的脸颊,呼吸润热,渐渐彼此呼吸交缠,“静儿,你唤我一声,叫我阿玄,叫我夫君可好?”

      亮晶晶的双瞳看着他,似在品味方才的吻,蓝静学着他的样子,吻了上去,渐渐,失控。

      他终于得到他期盼已久的珍宝,若时光倒回,他依旧希望重复这条路,甚至再早一些,他们本该早早在一起,天造地设的一对,怎可因为退缩、犹豫、矜傲而白白浪费那些美好的时光。

      “静儿,娘子,媳妇。”

      烛影摇晃,帐暖春香,直至天明。

      蓝静的手指悄悄爬上安振玄的脸,顺着脸颊爬到眉毛上,手指点点,抚摸着他的眼眉,清晨阳光从窗子泄入,落在紧闭的眼眸上,他微微皱眉,好似被这阳光刺醒,蓝静便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反而把人弄醒,安振玄睡眼惺忪,见到她精神奕奕的样子便笑了,“媳妇,你可真行啊,折腾一晚还这么精神。”说着,吧唧一声亲在她唇上。

      蓝静咯咯地笑着,“夫君。”这是安振玄辛劳一夜才教会她的话,愉悦一晚的她学着安振玄,吧唧吧唧地亲回去。

      “行了,行了,再折腾下去就起不来了,您身体强壮,可体谅体谅为夫吧。”一把揽起她,伺候着人穿衣,梳洗,他已经可以熟练的编小辫子了,把人弄得齐齐整整,才用人剩下的水囫囵一把洗脸。

      “安哥,静姐,你们起了没,阿爸叫你呢。”

      “诶,来了。”

      吃过早饭,安振玄便和皃儿阿爸去山里砍树和竹子,他打算在皃儿家旁边造个房子,总借住他们家也不是事,毕竟他是成家的人了。

      这会蓝静粘安振玄粘得紧,连皃儿来找她玩都不搭理,气得皃儿拽拽她小辫子转身就跑了,安振玄怕干活时碰伤她,随便捡了根棍子比划两下就扔给她,谁知蓝静见了还真来兴趣了,因为安振玄是照着回天运斗的招式比划给她看的,这是刻在她脑子里十多年的招数,阿爷唯一教过她的招式。

      皃儿阿爸刚砍下一根竹子,转身却见蓝静威风凛凛耍了一个连招,树枝尖迎面刺来,皃儿阿爸大喝一声,好家伙,那气派好像要吃人,一点都没有往日傻乎乎的样子,眨眼间,蓝静又朝着阿爸甜甜一笑。

      “妮子这神情吓阿爸一跳。”又拍拍她的头,转身继续干活了。

      安振玄却大为惊喜,“静儿你竟然记得怎么耍枪,太好了,我还怕等你清醒要好久,时间长了你知道自己疏忽练功定要恼的,反正你也没事干,就多练练吧,别耽误夫君我造房子哈。”

      蓝静没听到他说什么,就听见了夫君二字,便兴奋地喊夫君夫君,手里丢掉棍子,拉着安振玄就往家跑,他一猜便知蓝静以为他们要玩游戏了,忙拉住她,捡回棍子塞到她手里,“小祖宗,消停点,好好练功。”

      蓝静看着手里的棍子,又看着眼前的夫君,纠结了一会,久未练功难耐的心占据上头,便到一旁唰唰地比划起来。

      两人的爱心小屋很快搭建起来,皃儿带着她阿妈汉子家的侄儿们过来搭把手,黑哥儿是早些日成婚的,对搭建小屋这事尤为热情,连着跟安振玄分享了自己许多经验,安振玄要求不多,搭建个跟皃儿家样式一样,上层是屋子,下层搭了架子,可以在地下圈养畜生,只是味道不太好,安振玄怕熏着蓝静,便没打算圈养。

      搭建屋子时,偶有闲时,安振玄会拿些剩木料剩布料石料刻刻划划,皃儿过来找蓝静采花顽儿,却见他们一个在刻刻划划,一个在耍竹棍,蓝静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等人高的竹棍,旁若无人,自行一圈,皃儿完全介入不进去,夫妇两好生奇怪。

      “安哥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法器,可惜少了师父给的灵珠,无法注入灵力,这法器就是废木废布,若是我有灵力就好了,可惜我没有灵根,难道一定要有灵根才能运用灵力?有没有办法不用灵根也能运用灵力呢?”

      “……”皃儿挠挠头走了。

      “诶,静儿,你来。”安振玄头也不抬,呼唤蓝静,她猛然收势,吧哒吧哒跑到他面前,安振玄先给她擦擦汗,问她。“师父说你吃下的斩龙仙草聚集了整个王朝的气运,此气运类同灵力,你试试能不能运转出来。”

      蓝静看着他没动作。

      他想了想,拉着她的手摸摸自己的下腹,“感受一下,这里有没有热热的。”

      蓝静摸摸他下腹,又被引导着摸摸自己的下腹,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颊变得红润,手不住往下摸,安振玄一把按住她往自己下腹探的手,“你,我,傻媳妇,说好了,只有天黑才可以,想什么呢!”安振玄指了指亮堂堂的天空,蓝静一脸可惜。

      “咳咳,再来哈,认真点,感受一下,这里有没有异样。”

      蓝静认真看了看安振玄良久,“夫君……饿……”

      “……得嘞,给我傻媳妇弄吃的去。”
      时光荏苒,眨眼间半年过去,榆寨地处山谷,不同北方,气候宜人,即使到了冬季,也不是很冷,安振玄的气运导出论进展不高,蓝静却在傻了以后将之前一直停滞不前枪术连招完全施展出来,银马长枪决,共十二招,蓝静在武艺上天赋极高,在苏州镇压白氏叛军之前,她就已经学会十二招银马长枪术,可不知为何,连招应用下往往凝滞不顺,曾经一度,安振玄看着蓝静如同入魔般一遍又一遍的练,一遍又一遍的消耗自己,可如今,在这种忘我之境,她竟自然而然挥洒自如,好似不过完成一件普通的事情。

      当安振玄看到银马长枪决十二招完整地展现出来时,忍不住欣喜若狂冲上去抱住她,“太好了,媳妇,你成功了,你终于完成你阿爷的心愿了!”蓝静回抱他傻乐,丝毫不觉得自己完成什么伟大的事情。

      榆寨半年一次的墟日,皃儿阿爸打算带皃儿出去相看,安振玄考虑良久并同蓝静商量后决定跟着出山去,半年不露脸,总得给外头递个消息,但他也知道,一旦出去就很难再回来了,所以当他说出要跟趁墟队出去时,是抱着告别的念头。

      皃儿一开始以为安哥和静姐只是跟着她们出去凑热闹,当他们开始收拾行李时,她才知道蓝静他们是要告别了。

      “我不要!我不要静姐姐离开,这里哪儿不好了,安哥你们为什么要走,难道,难道是因为我要嫁人?那我不嫁了,阿爸我不嫁人了,我们永远都在这里好不好。”皃儿抱着蓝静不撒手,皃儿阿爸无奈看着女儿耍赖,随便她闹腾。

      蓝静以为皃儿抱着她玩儿,便回报她吧唧吧唧亲她的脸颊,皃儿见蓝静这么乖这么可爱就更加舍不得了,哭声震天,却半天不见眼泪。

      正闹哄哄一团时,黑哥急匆匆闯进来,“皃儿阿爸,坏了,红衣教的人来了,说是今年抽到皃儿做圣女。”

      一向沉着憨厚到皃儿阿爸丢下手里的东西,“黑哥儿,你说啥?红衣教?”

      “是啊,红衣教选圣女,抽中皃儿,咋办,阿爸,要不你带皃儿逃吧。”

      皃儿不知其意,“阿爸,为什么我们要逃,红衣教不是守护我们百越的吗?为何要逃,做圣女不好吗?”

      皃儿阿爸颤抖的手将皃儿抱在怀里,他知道,被红衣教选中的圣女,没人能逃过。“傻皃儿,红衣教每年都选圣女,可从来没有人能回来。”

      “什么,我不要,呜呜,我不要离开阿爸,我不要死……”

      蓝静分不清皃儿此事真哭还是假哭,凑上去,摸摸她湿润的眼角,伸出手指上的泪珠给安振玄看。

      “阿爸,你们说的红衣教,是半年前鼓动百越脱离朝廷的邪……圣教吗?”

      皃儿阿爸知道中原人对红衣教甚至是百越有误解,“红衣教其实一直都在百越之地流传,百越之地虽归顺了轩辕朝,但一直各自以土司为首,原本红衣教的圣女只是象征,直到几年前,红衣教神迹再现,圣女及笄之年,天降红雪,百越一直有个古老的说法,天降红雪,乃母神转世,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红衣教,只为求得圣女赐福,甚至是土司们也加入信奉红衣教,只是没多久,圣女因感怀教众承受太多苦难而回归大地,红衣教便在百越中寻找圣女转世,不是每个被选中的人都是圣女,要通过长老们的甄选显露神迹才行,每年各族都要抽选及笄之年的未婚少女,去的多,回来的几乎没有。”

      皃儿一听,哭得更加伤心了,“阿爸,我不要——”

      皃儿阿爸原想早早将皃儿嫁出去,便可避免此难,却没想到红衣教今年来得这么快。

      “让静儿代替皃儿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安振玄却一脸坦然,好似他说的事没什么大不了。“静儿虽然已经嫁给我,但稍微装扮一下,她脸嫩,还是能充当及笄少女的。”

      皃儿一脸不可置信,她一把抱住蓝静,控诉安振玄,“安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静姐她都傻了,你居然还要送她去死,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让静姐嫁给你了,静姐,我们不要安哥了,阿爸,我听话,我去,我比静姐聪明,她要是替我去,被欺负的怎么办。”蓝静香香软软的,皃儿一抱她,她就乐呵呵地笑,皃儿一见就更心疼蓝静嫁了个衰佬。

      安振玄对着阿爸说,“阿爸,你们放心吧,静儿虽然傻了,但她还是有自保的能力,这些日子你们也见了,静儿没傻之前也是武艺高强运筹帷幄之人,就是她现在心智不全,你们又见她何时吃过亏,再且,静儿只是顶替皃儿,红衣教等人见到是个傻的,指不定还不要她呢,皃儿也能躲过一劫,等过了这关,赶紧把皃儿嫁出去,红衣教就不能找她麻烦了。”他有自己的考量,原本蓝静就想探查红衣教的事,此刻便是契机,若他因为害怕风险,错过此次机会,等蓝静清醒了定不会绕过他,他已经趁着蓝静人傻的时候占她便宜了,可不得做点事来提前赎罪。

      皃儿阿爸自然不信安振玄的说辞,可是他也有私心,他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去受这份苦。看出他的犹豫,安振玄再接再厉,“就这么定吧,阿爸你现在就带皃儿出山,这里由我顶着,只是需得黑哥儿同寨子里的人说好了,别再红衣教前露了马脚,皃儿你乖乖的,等你再墟市相看好汉子,回来还能见着我们,红衣教不会真要一个傻子当圣女的。”

      皃儿觉得安哥说的有道理,入选圣女的人这么多,她可没听过哪个傻子能当圣女,一想到回来还能见到蓝静,她就高兴了,而且她期盼了许久的墟市,她可得好好找个汉子,找个比安哥还好看还宠媳妇的!

      “安哥,你说话可要算数哦,我回来可要见着静姐的,那红衣教这么厉害,实在没办法你们也逃吧,反正你们本来就不是百越人,逃了他们就抓不到你们了,等躲过这个风头,你们再回来看我。”可皃儿没想到,蓝静不是百越人又如何顶替她。

      皃儿阿爸带着皃儿离开时,回身抱住了安振玄,“多谢了,安哥儿,是阿爸无能,你和静姐儿要平安归来的。”

      安振玄给蓝静换上皃儿的衣服,给她编辫子,再三嘱咐,“记得不要再叫我夫君,叫我阿玄,阿玄,记住了吗?”

      蓝静嫌他啰嗦,念叨得她头疼,朝着他做鬼脸,嘟嘴吐气,还扭捏着不让他编辫子。“脾气越发见长,这脑子怎么还没清醒啊,姑奶奶你可快点好吧,我可不像你,我一个人可搞不定红衣教那些人。”

      来榆寨的红衣教众徒是一群身穿红斗篷的人,为首者手持蛇形法杖,他们每个人都以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冰冷的眼,榆寨的人对他们都很敬畏忌惮,只敢远远跟在身后,黑哥领着红衣教来到皃儿家,敲开门,“皃儿,皃儿阿兄,你们在家不,红衣教的梅长老来了。”

      安振玄在门内扶额,黑哥这拙劣的演技还不如不演的好。他推开门,佯装畏惧的样子,瞧瞧打量红衣教,这些教徒每个人都好似目空一切,看得出都是青年男子,为首的梅长老年纪也不大,不过三十多岁,一看就不好惹。

      “谁是皃儿?”安振玄指了指凳子上的蓝静,谄媚地走到梅长老身旁。“梅长老,实在是我这个妹子没福气,她天生失魂,不是正常人。”

      梅长老不理会他,走到蓝静面前,见人痴痴呆呆的样子没有反应,两指捏起她下巴,左右看了看,“这年纪不像十五啊,她是百越人?”锐利的目光射向安振玄。

      安振玄识趣地往梅长老手里塞了一个钱袋子,“自然是百越人啊,我们都是穷苦贱民,长得老成些,还望梅长老海涵。”

      梅长老掂量了一下分量,很是满意地揣兜里,“带走。”

      身后教众上前拎起蓝静,谁知一直安静如鸡的蓝静突然反抗起来,左右一推竟将人都推到在地,其他教众一见就来火,想要上前教训她,安振玄连忙拦住,“乖乖,不要动,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安慰了蓝静又对梅长老说,“实在对不住啊梅长老,我这妹子从小就和我相依为命,她脾气古怪力气又大,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我的,这次有幸被选中圣女候选,我做阿兄的也高兴啊,可她怕是没有这份福分了,就她这个样子去了红衣教怕惊扰母神,我看……”

      “少废话,红衣教选中的人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行不行也得跟我们回红衣教再说。”

      “那能让我跟着吗,有我在皃儿才不会闹。我保证,我就守在我妹子身边,绝不干扰各位大人。”

      梅长老冷笑,似看穿安振玄的心思,“可以,把这个吃下去,入我教者都要以此明鉴。”梅长老拿出一个瓷瓶,倒出指头大的药丸。

      安振玄没有犹豫接过,二话不说扔进嘴里,打着把药压舌头下,找机会再吐出来,却不料那药丸入口即化,等他反应过来药已入喉,抠都抠不出来。

      “咳咳!”梅长老看他下意识抠喉的狼狈样冷笑,“别抠了,此药乃我教密蛊,入口即化,蛊已入体,你再抠也抠不出来。”

      中计了!

      安振玄平复气息,笑着说,“梅长老说笑了,我不过是呛到了,别说是蛊,就是毒药,只要是红衣教所赐,我也得面不改色吞下去啊。”

      “哼,算你识相。”梅长老的下马威成功震慑到众人,他回身朝身后榆寨子民道,“今年的供奉可记得按时供纳,否则,母神降怒可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那教众又想来拉蓝静,安振玄先行一步揽住她,“我来吧,我妹子脾气冲,各位多担待。”他朝黑哥打了个安心的眼色,黑哥却回他一个生离死别的愁容。

      出山的路并不好走,百丈高空上,岩壁寸草不生,山体上只有勉强容纳一人通行的路,所有人都只能紧贴着山壁走,稍稍重心不稳,就会坠落悬崖。

      明显这是苦差,教众中有不少人暗自咒骂,颤颤巍巍生怕一脚踩错,安振玄担心蓝静会掉下去,用腰带绑在彼此腰间,狠狠打了个死结,再三拉扯确保不会散掉他才放心走上去,梅长老还好心劝告他,一旦绑住,两人的命就绑在一起,任何一方错脚,另一方都逃不过,红衣教等人就没敢这么做,安振玄回笑,自言不劳长老费心。

      安振玄塞给蓝静一个匕首,“待会的路会很险,发现危险就把匕首插进山体,知道了吗?”又示范了一下,蓝静学着他就想把匕首插入墙体,“不是现在,先拿着,乖。”

      “夫君……”安振玄连忙按住她的嘴,看向梅长老那边,他们仿佛听见了当没听见,完全不在意,甄选圣女果然有问题,明明蓝静年龄不符身份不符甚至他们的关系还如此暧昧,他们都不在意,好像只要选够了人,谁来都可以。

      走上峭壁,安振玄努力让自己看着前方,脚步一点点往前挪,小心翼翼回头看蓝静,却见这妮子也趴在墙体上,但一点都不惊慌,见他回头还快步跟上来,“别别,小祖宗,你慢点,别一会把我推下去。”

      这不知走了多久,他都觉得双脚麻木得不像自己的,突然身后一声惊呼,随之人体滚落山崖的声音,众人下意识想回头,梅长老大喝一声,“别回头!继续往前走!”

      一旦坠落,谁也救不了你。

      汗水湿透安振玄的背,十指刺痛,是用力抓握山体留下的伤痕,终于,走出开阔之地,所有人喘息不止,安振玄缓了一会,才回身查看蓝静的情况,人是完好无损,甚至一脸淡定,好似方才走的是康庄大道,见此,他恨不得此刻傻掉的人是自己,这样就能像她一样无知无惧。

      又走了半天,临近傍晚,他们才终于出山,穿过树林,见到一个稍平坦处,三辆马车,十几个红衣教众徒与十一名及笄百越少女在此等候着。

      教众见了梅长老便打招呼,“最后一名圣女候选到了,先出发,去最近的镇子落脚,再晚就要在野外露宿了。”

      三辆马车,一辆有车厢的马车是给梅长老的,剩下两辆只有板车的要给少女们挤着坐,其余教众是没资格坐车的,蓝静不肯离安振玄,安振玄便紧紧靠着蓝静坐的那头走。

      少女们对此很好奇,蓝静左右看看,见安振玄在身旁便不计较其他,有女子问她话,她也不回应,少女们明显对此行不知内情,都在彼此商量着谁会是圣女,若不是圣女想早点回家,又有说不是圣女也要在圣女身边伺候几年才能回家,也有人奇怪,为何年年选圣女都选不出来,是不是圣女还没转世。

      蓝静听不懂她们的话,但少女们朝气的气度让她想起皃儿,便从怀中掏出皃儿给她的小零食,也不知她何时藏在怀里的,只是平日皃儿都会给她准备各种小零食,兴许是离开前给她留的,她便放在怀里,爬过险峻的山峰,藏在帕子中。她拿出来,伸向其他人。

      “给我们吃的?”蓝静也不回应,也没收回手,少女们便接过来分食。

      “是兔肉干,比我阿妈做的好吃多了。”

      “我的是果干,你的是什么?”

      马车慢悠悠地往城镇驶入。百越之地的房子多为竹木石搭建,与北方的砖墙不同,百越森林繁茂,空气湿润,毒虫瘴气颇多,城镇构建也极少有北地的围城,房屋零散错落,依地形而建,红衣教去的城镇名为绿竹镇,因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而闻名。

      绿竹镇很小,说是镇子,倒不如说是村子,镇子外被绿竹环绕,镇子只有百户口人,竹林中也有零散的几户人家,镇子上只有一家同名客栈,因鲜少有人来此地,小小的客栈难得一次住满人。

      红衣教的威名也宣扬到绿竹镇,众人一入镇,就有不少行人驻足观望,也有信教的走进红衣教徒旁参拜,梅长老对此很满意,至于那些不动于衷的人,日后壮大红衣教后自然会让他们好看。

      绿竹客栈掌柜恭敬地将众人请进去,十二名少女安排了三间客房,安振玄原本担心蓝静离了他会闹,谁知一路上来,女孩们早已跟她混熟,很自然地手牵手进房将他关在门外,他只好在门外小声嘱咐,“我就在隔壁,皃儿闹腾的话你们直接来找我。”门内叠声知道了将他打发。

      梅长老也怕少女们趁机逃跑,安排了人轮流守夜,美其名曰这样安全。

      等过了好一会儿,店小二端了饭菜上来少女们都没出门,蓝静也没闹腾,安振玄便打算出去打探消息,这段时间他研究法器小有收获,追踪罗盘他有在身,也不怕红衣教的人趁机甩掉他。

      镇子不大,安振玄很快就逛完了,镇子上的人多以编竹筐竹篮竹桌竹椅为生,几乎家家都有祖传好手艺,也偶有行商会来此收购,但实在供过于求,再好的东西价格也贱。

      此地归洪土司管,但因邻近张土司地界,绿竹镇管辖松懈,安振玄买了几个竹编小玩意,顺口打听:“大哥,我见今天好像来了红衣教的人,这红衣教什么来头?”小贩没认出安振玄也是随行的人,直言不讳:“我们百越的大教,有几百年了,没落好久了,最近几年才起复,咱土司都是红衣教教徒,小兄弟,你中原人吧。”
      “是啊,走江湖的,途径此地。百越人都信奉红衣教吗?这入教有什么好处不?像我这样的外头人能入教吗?”小贩笑了:“你入教作甚?红衣教不收中原人,入教的规矩不严,百越几乎每个大点的镇都有驻点,去登记一下通过考验就给你发一件红斗篷,不过我听说有私下进贡的,进贡越多位置就越高,咱四大土司都在教里有个长老的位置。你若想试试,去大点的镇,我们这个绿竹小镇是没有的咯。要说好处,就是每月逢十五,都可以接受圣女的祈祷授福,不过这要排队。”

      “接受圣女的祈祷授福还能长生不老?这么多人上赶着。”小贩接受不了安振玄不屑的语气,“你这个外地人知道什么,圣女可是母神转世,她的祈祷授福可是能保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给各人祈福往小的消灾赐福,往大了可是能延年益寿甚至飞升成仙。”安振玄大异:“喝,还这能长生不老,我可得见识见识。”

      “诶,大哥,我再请教你,你们这里还有什么新鲜奇怪的事吗?”小贩摆摆手:“哪来的什么新鲜奇怪事。要说怪人倒有一个,在竹林住了个中原人,常年不露面,最近好像收了个徒弟,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免费帮我们把竹编的物品运到外头去卖。还有就是,我们洪土司好像要纳第二十房小妾了,今年第五回了。”安振玄:“你们洪土司还真是性情中人啊,他多大年级了?”小贩笑容暧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洪土司都快六十了,他是最早加入红衣教的土司,这就是圣女赐福的好处。”安振玄一副男人都懂的样子:“还有这种好处,我可要去见识见识了。不过听说红衣教的圣女年年都选?那给教徒赐福的圣女是哪个?”小贩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每年都好像有选出来的圣女,但每年都要重新选,以往选出来的圣女也不知道去哪了。”

      安振玄见打探不到其他消息就走了,手里掂量着竹编的小香包,还未走进绿竹客栈就听到动静,心里急切,定是自己走太久被蓝静发现不在,她要闹脾气了。

      一进门,果然见堂内桌椅都翻倒了,一群人围在一个角落,人头攒动,只听女子们一声声劝说,“别打了,皃儿!”安振玄忙推开众人,只见蓝静骑在梅长老身上,手握拳头一下又一下挥打,只打得他眼冒金星,五六个红衣教众拉都拉不开,还被横手误伤,蓝静朝他们恶狠狠呲牙,那些人也是怂,不敢用力阻挠怕误伤自己。

      安振玄双手从蓝静腋下一穿一扣,将人猛地抱起,禁锢怀里,蓝静还想挣扎,他忙轻声道:“静儿,是我,我回来了,别怕。”蓝静闹脾气扭捏几下才听到他的声音,一听就不动了,安振玄便松开手,她回身抱住他很是委屈,不知缘由安振玄就认定她是受了天大委屈,心疼的连声哄,在心里骂罪魁祸首梅长老一百遍。

      梅长老被扶起来,好半天才喘过气,他鼻青眼肿,头发散乱,红斗篷上有好几块污迹,他气得直指蓝静:“这个疯子,竟然敢打我!”安振玄不满,同房的女子抢言道:“明明是梅长老趁着我们走开,对皃儿动手动脚她才打人的,我都看见了。”安振玄:“皃儿虽然傻了点,但她是圣女候选人,梅长老你身为负责护送圣女候选人的使者,竟然对她动手动脚,难不成你们红衣教都是这样对圣女的?”
      众人听此,梅长老此举大干物议,他不好抓着蓝静打人的事,辩解:“每个圣女候选人都是极为尊贵的,我身为长老怎会对她动手动脚,我不过怜她痴傻,见她一人在此不放心,多嘱咐几句,谁知她不分青红皂白打我,算了,我不计较了,你看紧点,别让她发疯。”说罢便让人散去自己回客房疗伤,竟丝毫不追究蓝静。
      蓝静朝他离开的方向做鬼脸吐舌头,女孩们围上来问候,女孩抱怨:“梅长老怎么这样,明明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打不过皃儿,皃儿岂不是吃亏了。红衣教都这样吗?早知道我不来了。”安振玄:“一样米养百样人,红衣教也不都是好人,选圣女这事没办法,防着点是了,入教前大家互相提点一下不要落单。”又小声说着:“要是怕的话,就跟皃儿近一些,她很凶的,寻常人打不过她。”
      女孩们被逗笑,蓝静依旧是听不懂但敏锐觉察到话语中的调笑,‘惊魂未定’的她一口咬住安振玄的手臂。“哎哟哎哟,小祖宗,我错了错了。”一面又跟女孩们打眼色,“看吧,是不是很凶。”女孩们笑的前翻后仰,捧着蓝静说好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