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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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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众人途径汴梁,这本不在蓝静的计划中,她从未想过,离开汴梁还有会回来的一天,只是若不进城,则要绕路而行,会增加一个月的路程,若进城,还能走水陆,路程还能再缩减。
“进城。”蓝静当机立断,只是进汴梁,就得回家一趟。
秋萝最高兴,合手念叨,“祖宗保佑,妈,我有出息了,我竟然能到京都本家去了,回去定给你好好长脸!”
庐云却一反常态,坚决不肯进城,怎么说也不听劝。
“云叔,我们进城是要走水陆,若不进城,绕路可就要多走一个月,我路上还有事,霜降前未必能到云滇。”
庐云犹豫了下,还是摇头,“你们进去吧,我有办法去找你们,不会耽误行程的。”
“那我陪师父吧。”
“不用,你在这里也是妨碍我,来到汴梁,进去见见长辈。”安振玄这才知道,庐云也许知道他的身世,兴许,是阿爷告诉他的。
临近皇城,天上竟响起巨雷,震天动地,马上要下起一场瓢泼大雨,庐云下了马车,牵过一匹马,“你们进去吧,我要找地方避雨了。”
安振玄还想再劝,被蓝静拉住了,等进了城,路上行人都在匆匆赶路,生怕大雨骤降,走了好一会,却见天上乌云密布雷声不止,却不见一丝雨,再一会,乌云散开,雷声也没了。
“真是好生奇怪,光打雷不下雨。”
汴梁皇都只繁华不是雍州等边境小城可比拟,街道宽阔,门店林立,路上行人随处可见华服加身,就是普通百姓身上的棉衣也新净多,道路上不时跑过一辆马车或牵马之人,天子脚下无贫民。
秋萝敲响越国公府侧门,不一会,门房打开门,露出一小缝,“姑娘找何人?”看门的是个小子,人看着机灵,滴溜溜的大眼往秋萝身后窥去,见竟是一队身穿深色劲装的高大男子,明显是哪家护卫队,又见护卫队前站着一个女子,女子恰好回头,姿容昳丽,不巧,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姑娘!”那小子推开门,眼见慌张。
“你认得我?”
那小子哪敢说是那天老爷打杀小姐的那天得见真容,跟小姐勾搭在一起的那汉子还是他在府里的好哥哥,虽然已经给管家远远打发走了。
“我,我,小的这就去通传。”
“怎么?我回自己家里还要通传?”说罢推开门房径直进去了。那小子只好打发人去通传砚清姑姑。
从门入,走过一小段回廊,路过假山水,越过门洞,便是五步一景,十步一观的小园林,门房进不去内院,便留步在外,急得挠腮。
“你家真气派,比雍州蓝家大多了。”安振玄跟秋萝四下张望,两人都在雍州长大,第一次见识深宅大院的气派。秋萝不敢多话,但眼睛没停过。
不大会,迎面走来一干净利落的妇人,梳着歪髻,笑容祥和,“姑娘回来了。”
“清姑姑。”刚回到国公府是砚清照顾着她,当初被赶走时,也是砚清安排人把何咏芳给她的嫁妆送来,蓝静一直记着她的情。
砚清与夫人同心同情,一直记挂着夫人唯一的姑娘,见蓝静一幅光彩照人不复当初颓唐懦弱的样子,一时激动,恸哭两声,又慌忙擦干眼泪,“姑娘回来就好,老爷夫人一直记挂着姑娘,姑娘快随我进去,老爷上早朝去了,夫人也封皇后凤诏进宫去了,也快回来了。”砚清拉过蓝静的手,“内院不便男子进入,你们就随我当家去歇歇脚罢。”砚清当家是认得小润的,两人互相点头示意,小润便带着卫通和护卫队随砚清当家去。
安振玄正想乖乖随大队,被蓝静回身拉住,“你随我进去吧,见见我爹娘。”
“哈?”
砚清见眼前这慌张的男子眉清目秀,又见他与蓝静态度亲昵,以为这就是与蓝静定亲的韩壮士。
“这位,该是韩公子罢,恕奴婢眼拙,有眼不识泰山,韩公子一表人才,与姑娘,甚是相配。”砚清打趣着,安振玄百口莫辩,秋萝在后头偷笑,砚清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当即吓得她整顿面容。
“他姓安。”安振玄尴尬对砚清笑笑,砚清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是安公子,瞧奴婢这老眼昏花的,胡乱认人这毛病真该死,安公子莫怪。先随我进去,我让人准备好膳食,给姑娘和安公子接风洗尘。”
因临近中午,砚清怕撞上何咏芳回来,就准备一些糕点和茶水给他们,“老爷夫人他们快回来了,奴婢已经派人通报了,姑娘和安公子先吃些糕点垫吧垫吧。”
砚清带他们在正堂偏房坐下,蓝静吃了两口,拍拍手,“你要不要见见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不管安振玄答不答应,带着他往外跑。
“哎,姑娘慢点!”砚清无法,只好跟上,秋萝不敢自个待在房里,落后两步跟上。
“你们不用跟来,我自己家自己知道路。”蓝静挥挥手,砚清只好停下,回身,正好撞上秋萝,小妮子猛停连退两步,默默低下了头。
蓝静带着安振玄穿过回廊,越过洞门,进到偏厢,“旭升院是阿爷和阿婆住的,东院才是阿爹的赏瑞园,我从小跟阿婆在她正房纱橱睡,等大点就在偏厢睡,阿婆阿爷走后,阿爹没搬进正房,我睡的偏厢应当还留着。”当初她刚回来,不可越过阿爹住在旭升院,是在西院睡的。
偏厢门外并无异处,推门而入,因长期无人居住,空气沉闷,她打开所有窗,光线泄进,可见空中浮动的尘埃,桌椅都很干净,看得出时常有人来打扫。
偏厢不算大,一张梨木圆桌四张圆凳,一扇四美屏风半掩着,屏风后是架床,对边是一个观赏架,架上是许多精巧摆件,一张小书桌,小书架,摆了一些书。四处可见当年在房里走动的小小身影,如今无人把玩的物件冷冷清清。
安振玄翻过那些书,“你还是这么爱看书。”
蓝静摇摇头,“我从小就不爱看书,小时候有段时间我以为阿爹阿娘喜欢弟弟是因为喜欢他能读书,我便让阿婆帮我弄来许多书,但我翻过几次就不感兴趣了,扔在一边,后来没这个机会了,写的家书字跟狗啃似的,只好现在才用功,不然挺大的姑娘写字这么丑,说出去多丢人啊。是了,我现在字好看多了,多得文先生指点,他可是写得一手好字。”
“你就嘚瑟吧。”
“那是,可不像某人,明明认字比我多,却不会写,到现在都不敢在我面前露一手。”
安振玄学会蓝静的油盐不进,二人在厢房里待了许久,砚清才来请。
“老爷夫人回来了,请姑娘和安公子去用膳。”
这会安振玄才紧张,拽着蓝静的袖子,“你阿爹阿娘可好相处?别他们见着我,觉得我流里流气把我赶出府吧。”
“安心,我阿爹是个文人,最好面子,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阿娘虽是严肃点,但毕竟男女有别,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蓝正麒已换下常服,何咏芳也褪去宫装,二人在正堂接见二人,蓝静心中也忐忑,毕竟当初出府不体面,父母亲端坐正堂,一脸肃穆,“阿爹,阿娘。”
安振玄作揖,“小子安振玄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
蓝正麒仍对蓝静有气,冷哼一声,何咏芳小声提醒他有外人在,“公爷。”看过去,是一个俊俏小伙,但砚清已经说过此子不是蓝静的未婚夫,不知又从哪里来的浪荡子,这激起当初他发现女儿通奸下人的怒火。
“这是谁?谁教你的规矩,往家里带男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蓝静也没想到蓝正麒当众发火,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可她受不住安振玄受这无端怒火。
“女儿不知道什么规矩,只知道待客之道。”
“放肆!”蓝正麒一拍桌,何咏芳按住他的手,“这饭吃不成了,你们先下去罢。”
安振玄腿都软了,蓝静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像什么话!拉拉扯扯!”
“公爷!”何咏芳高声喝住,蓝正麒甩袖,“你教的好女儿,现在学会顶嘴了!”
她把茶递给他,俯拍胸口顺他的气,“我却觉得静儿现在很好,当初你要气杀静儿的时候,可记得她当时的表现,心如死灰,如今还能把你气跳脚。”
“你,慈母多败儿,她都已有婚约在身,还肆意妄为,若传到外头去,丢的就是我蓝家的脸。”
“凭你我如今地位,有谁敢嚼舌根,静儿有分寸,只要事情不闹大,就随她吧,你看方才,她气色可好?当初整个太医院都说药石罔效,现在能跑能跳,可见她信中所言,当遇神医。”
蓝正麒想到信中所说十年,无可奈何。
“公爷,你不觉得那小子有些眼熟?”
“哼,什么眼熟,一个市井小子,长的秀气些,不过是攀附权贵趋炎附势之徒。”
明明安振玄眉眼像极了伊人,男人却丝毫没有印象,可谓当初深情皆为凉薄。
偏厢中,蓝静还气呼呼地跟安振玄控诉父亲无礼的行径,何咏芳却命人端了膳食来,“是我们做父母的招呼不周,我陪你们用膳吧。”
两人面面相觑,长辈放低姿态让他们无所适从,安振玄忙道,“是我不对,未经主人家允许就私自上门,国公爷气得有理,我年轻,不懂礼数,还请夫人多担待。”
何咏芳主动给二人布菜,“吃饭吧,不必拘礼。”
少年连忙称谢,何咏芳自然地与之说起家里人,“看你年级不大,随我们静儿出远门,家里可曾担心,若有为难处,我可帮你给家里去信。”
“我,家里没人了。”何咏芳手一顿,安振玄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主动说,“其实,家母常跟我提起夫人的。”
“你娘是……”
“南安侯府幺女,顾伊人。”
何咏芳失神,看着安振玄熟悉的眉眼,愣怔许久。二人之前便有猜测,见何咏芳此等神情,便知之前猜测无二。
她回神过来,自知失态,收敛神色,继续劝食,“先用膳。”
待膳后,三人用茶,安振玄主动说起母亲的事,有些何咏芳在信里读过,有些却从未听过,脑海里已模糊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她听得十分投入,蓝静也听得入神,在她看来,自己所为不过是孤注一掷,这位从未见过活在他人嘴里的女子才是真的‘出格’,令人心驰神往,由衷钦佩。
何咏芳一改往日肃穆之态,还主动把那本《殊华诗集》取来给他们看,三人相谈甚欢,直至晚饭,憋了一天气的国公爷才来请膳,这次他整理好情绪,对待安振玄就同一般晚辈,晚膳还算平和的过去了。
吃罢饭,何咏芳对蓝静说,“你明儿随我入宫谢恩吧,回来一趟,见见皇后娘娘。”
“好。”
待人走后,安振玄才松一口气,“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国公爷可吓人了,夫人却待我极和善。”
蓝静调笑,“兴许是丈母娘见女婿,越见越欢喜。”
第二日蓝静随何咏芳早早入宫,她不曾来过皇宫,那时他们家虽与皇帝家相熟,但那时皇帝还是太子,入主东宫,多数是他们来越国公府,宫中规矩多,宫女太监多为静默,皇宫庄严肃穆,蓝静很不喜欢,也不多话,直到凤阙宫,蓝静总算见到皇后,行过大礼后方被扶起。
“静儿,到我身边来。”皇后一把拉住蓝静的手,握在手中摩挲,“我儿,苦了你。”把人揽在怀中,如久违亲人,迟迟不放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儿啊,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们对不住你,当初为了家国,放弃了你和你弟弟,我心有愧。”
“娘娘……”皇后摸着她的脸仔细打量,“还如从前那般,唤我姨娘。”
蓝静唤不出口,何咏芳及时解围,“娘娘,静儿都大了,怎可如从前那般僭越。”
“就你规矩大。”又细细问了蓝静许多事,蓝静一一回答。是了,从前也是这般,在亲娘那里得不到的宠溺,都在姨娘这里得到,所以每回见到小太孙却不见姨娘时她就不高兴,一不高兴就‘刺’小太孙。
正说着话,宫女进来,附耳皇后说了些什么,皇后急忙起身,“你们先坐着。”疾步走了,留下母女俩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