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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惧外 ...

  •   蓝静昏迷的消息被封锁,对外宣称身子不爽利,文奇等人只知道蓝静回了越国公府一趟就病倒了,与蓝正麒一同回京的旧臣都隐约知道夫妇不和的事,蓝静亲自去请人入宫,无功而返,朝堂便传开了,新帝父子不和,文奇故意散播自己定婚的消息,也存着看蓝静反应的心思,只是蓝静一病,安振玄就拦着所有想要拜见的人,他也分不清蓝静病倒的真正原因。

      婚期定得很近,就在一月后,文奇给远在雍州接媳妇的韩绪去了一封信。

      韩绪是在年后动身的,因新年事务繁忙,耽搁了一下,去雍州的途中他又沿路检军,紧赶紧慢,不知能不能赶上廖月汐生产,等他赶到雍州,就收到文奇给的喜帖和一封信,蓝静荒唐地定下一个女子为状元,而文奇,却要把这个女子娶回家。韩绪暗想,蓝静定得气死,论戳我们女皇的心窝,就属文先生最能。

      夏叔接到信,一大早就在城门候着,一见韩绪,激动迎上,他带了一队亲兵回来,其中有不少当初从七月门跟韩绪入了军营的,如今也是官职在身,见了夏叔,这群小子比韩绪还兴奋,围着夏叔叽叽喳喳说着想念和一路见闻的事,夏叔是看着他们长大得,见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样子,很是欣慰。

      韩绪:“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个当兵的样儿,让底下的人看了笑话!”

      夏叔:“好好,我知道你们都出息了,一路上风尘仆仆,快进城。”看着韩绪又不禁摸眼泪,“门主,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韩绪:“家中一切安好?没人闹事吧,月娘子可好?”

      夏叔说着都好都好,听到月娘子却顿了,韩绪顿时脸色大变,“她生了?可母子平安?”

      夏叔难堪点点头,“月娘子半月前早产了,母子平安,只是,哎,你回去看看吧。”

      女子生产本就九死一生,廖月汐还早产,孩子生了三天三夜,总算生出来,母子平安,只是廖月汐运气不好,生产时碰上难民动乱,刚出生的孩子,被人掳走了。

      韩绪:“难民?雍州城何来的难民!”

      夏叔:“是从草原来的,洪大都护开拓草原三十七部,有部分草原百姓流落到雍州。”

      韩绪脸色铁青,“州府呢!谁给他的胆子让难民进城的!”

      夏叔叹气道:“州府老爷本来没打算让难民进城,只是有人拿了圣上的旧物求情,说陛下曾以此物为约,答应那人一个要求。信物拿去蓝府认过,是圣上的信物。难民安置在旧校场,安排了士兵巡逻,本不该出事,难民进城一月后,有人生病了,不知谁传的,是被下蛊疫了,持信物的正好是巫,就有人说是她下蛊,难民们害怕她,又怕传染,要出校场,就闹起来,冲进内城,各家各户都被难民冲撞,正撞上月娘子生产,动乱中,部分难民被抓起来,也有部分逃了出城,等镇压后,才发现孩子,被掳走。这半月,我发动七月门和军队去找,都没找到,是我没用,没替门主守住七月门。”

      彼时二人已走到七月门门前,未走近,韩绪已觉一阵悲切之意,这是他第一个孩子,还未见面便遭此劫难。

      “杀。”

      “给我把异族人全杀了!我要他们给我孩儿陪葬!”

      韩绪一脸肃杀,眼底是一片猩红的冰冷,他迈步进门,临了深吸一气,试图掩盖因愤恨散溢出来的锐气。“此事别让月娘子知道。取我调令,去冀州调兵,我的孩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叔:“那携带信物的巫怎么办?”

      “杀,祸就是她惹出来的。”

      “圣上那里,不好交代。”

      “山高皇帝远,就当此人从未出现。”

      七月门内大多数人都被派出去找人,韩绪回来,只有零星几个门人,见到他都热泪盈眶,见韩绪面色铁青,便知他已知近来的事,只敢低声招呼。

      正房内,静悄悄,青天白日,明明屋里有人,却不闻气息,韩绪推门而入,才发现月娘子正靠窗坐着,这个角度,从韩绪进院子,她就看到了,却一直没开口,甚至韩绪走到她身边,也毫无反应,韩绪心疼地从背后揽住她,“抱歉,我回来晚了。”

      “孩子能找到吗。”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孩子找回来。”

      廖月汐侧身抬头看他,眼里竟是疑惑和漠然,“为何。”

      韩绪不知她问什么,却耐心地抚摸她,“什么为何?”

      “为何你要找人抄了他的家,就算当初他悔婚约,我已经嫁给你了,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何你事后要瞒着我,抄了他的家,将他一家赶出城。”

      韩绪愣住,当初将廖月汐从她未婚夫家带回来,他只是震慑了那一家子,逼他们取消婚约,后来与廖月汐生情,纳了她后,偶然听见些风言风语,提到了她曾经的婚约,韩绪怒火中烧,暗中命人抄家并驱赶那家人出城,命他们永世不能回城,他都是瞒着廖月汐做的,甚至这些事是让冀州分局的门人去办,对外没透露一点风声,甚至连夏叔他们都不知道,为何廖月汐会知道,甚至在此时提起此事。

      “何人告诉你的,捕风捉影之事,你和他早已解除婚约,我何必找他麻烦。”

      廖月汐满脸失望,“他亲口告诉我的,在他抢走孩子之前。”

      韩绪腾地松开她,“你说什么!是他抢走孩子!”

      廖月汐满脸泪水,“所以是真的,你真的派人抄家驱赶他们出城,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才会被抢走!他说你对他一家赶尽杀绝,他也不会让你好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

      韩绪连忙抱住她,“月娘,你冷静点。”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夏叔等人再外头早听见动静,忙进屋拉韩绪,两伺候的丫头也紧忙进来安抚廖月汐。

      “将军,先出去吧,大夫说月娘子需要静养。”

      韩绪不知所措,廖月汐从未如此癫狂,茫然间被拽了出去,他困惑地拉住夏叔的胳膊,“她怎么了。”

      “哎,孩子没了之后,她一直寡寡欲欢,整日坐在窗口,不与人交谈,大夫只说要静养,况且还没出月子,坐在窗口吹风,怎么劝也不听,我只好在窗前围了帘子,我本以为你回来后,她会好点。”

      “月娘说,掳走孩子的是她的前未婚夫。”

      夏叔一愣,他并不知此事。“月娘子的性子,将军你也知道,难民进城后,她去旧校场给送过东西,听丫头说,好似遇到了故人,该不会那人就混在难民里,被月娘子遇上了吧。好端端的,那人为何要掳走孩子?”

      “……是啊,好端端的为何要掳走孩子……都是我的错……”

      一个半月前,铃大巫带着数百名难民,请求进雍州城,她拿出蓝静当初交给她的簪子请见,州府派人取过簪子去蓝府,是蓝静房里的一个小丫鬟认出来,铃大巫才得以将难民都带入雍州城。

      当初蓝静离开红衣教后,没多久铃大巫也离开圣女山,她早已习惯漂泊江湖,尽己之能,施助于人,不觉间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西,来到草原,草原部族,敬畏鬼神,对巫尤为敬重,谟羯王身边就有一个来自南方的巫,铃大巫在草原生活一段时间,平静日子就被打破。

      新谟羯王背约的举动,惹来沧州兵的反扑,以洪生这个金枪小将为首的疆域军铁蹄踏破草原,所过之处,无不哀鸿遍野,谟羯彻底被打散,洪生歼灭草原王庭,打回最初的三十七部族,无数草原百姓流离失所,铃大巫带着一部分百姓离开草原,允诺为他们找到新家园,行路上收容的难民越来越多,甚至有非草原部族,其中便有廖月汐的前未婚夫许生。

      许生自被韩绪派人抄家驱赶,一直流落在外,家仆散去,兄弟姐妹失散,父母不堪路苦,亡逝路上,只余他孤身一人,拖着当初被韩绪打断的一条腿,命如浮萍,当得知铃大巫是要去雍州,他便动了心思,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接近廖月汐,揭穿韩绪的真面目,激得廖月汐早产,散布铃大巫下蛊的谣言,鼓动难民暴乱,趁机掳走廖月汐的孩子,逃出城外。

      一切因果皆有定数,却连累无辜稚儿性命。

      韩绪下令将剩余的难民全部绞杀,包括铃大巫。但韩绪不知,动乱后,铃大巫被蓝管家请到蓝府,她手握蓝静的信物,就连蓝管家也不好处置,且动乱,说到底与她无关,州府便卖蓝管家一个面子,放了铃大巫。

      旧校场在城郭,住户少,执行杀令的是驻城军,训练有素的军队从军营奔出,到达旧校场,迅速包围起来,旧校场还留了一队看守难民的士兵,一声令下,所有士兵手持枪矛,刺杀每一个难民,手无寸铁的难民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全无反应,当第一个人被一□□穿身体,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四下逃散,恐惧尖叫弥漫整个校场,所有人都疯狂想逃离这个困兽场,四面八方的枪矛,一簇簇刺来,剌出白肉赤血,无论男女老少,皆成刃下亡魂。

      旧校场的动静闹得很大,蓝府很快收到消息,蓝管家曾与韩绪正面交锋,深知其人手段狠辣,韩绪要屠杀难民,不知会不会放过铃大巫,铃大巫在蓝府的事,州府一众官员皆知,韩绪若让他交人,他定保不住,于是他安排石头,趁乱将铃大巫带出城。

      “先去沧州,生小少爷的兵在那里,石头,你拿蓝府的牌子去,去到沧州军营,姓韩的还能顾及些。”

      石头应声就要走,铃大巫却不愿。

      “此祸皆因我而起,他们皆因我丧命,我如何能苟且偷生。”

      “什么祸,那些人是在城里闹事,难道就全都该死?分明是姓韩的借机泄愤,他已经疯了,能逃一个是一个,你手上既然有姑娘的信物,便是姑娘给你的承诺,我蓝家人,一诺千金,老夫我必不能让你白白死在这。”

      石头劝道:“铃大巫,快随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磨辜负蓝爷的一片心。”

      铃大巫前脚走,韩绪后脚就带人来,他知道人被蓝府留下,不亲自来,人是不会交出来,谁知还是晚来一步。

      蓝管家站在蓝府门前,一如两年多前,为守住蓝家,与韩绪对峙。

      “将军来迟了,人我已经送出去,此人与陛下有故,将军还是放下为好。”

      韩绪一直都不喜欢这个老头,仗着辈分,把持蓝家,一开始连蓝静也不放在眼里,却一次次为了守住蓝府,与他作对。

      韩绪抬手,“给我搜。”

      蓝管家一杵拐杖,“放肆!这个圣上的旧居!擅自闯入,你们是要谋反!”

      士兵们当即有些踌躇,韩绪上前踹了蓝管家一脚,“蓝府管家受难民侵扰,卧病在床,蓝府由我接管,进去搜!”

      蓝管家被一脚踹倒在地,顿感全身骨头散架移位,他还想开口,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起他,捂住他嘴,拖到一边,士兵们鱼贯而入。

      韩绪另派一队人出城追寻铃大巫的踪迹。

      雍州城风云再变,韩绪将此事瞒得紧,不允许透露半点风声出去,也不许透露给廖月汐,但廖月汐身边的丫头忠直,还是把韩绪屠杀难民的事告知了她。

      仍处悲切中的廖月汐不觉遍体生寒,当初不过是副城主的韩绪,便可杀匪决绝,轻易打断徐生的腿,甚至瞒着她做下那些事,如今的韩绪已经是三军之首,手握太多人的生杀大权,比之她当初畏惧的更甚,她竟然对他大吼大叫。

      韩绪带着一身寒气回房,他轻轻搂住廖月汐,对方只是颤了一瞬,却不做反抗,韩绪以为她看开了些,轻声安抚道:“我已经查到,那人往南边跑了,放心,很快就能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你安心养身子,将来,我们还会有许多孩子。”

      廖月汐依偎在他怀中,止不住的颤栗。韩绪抚摸着她的肩膀。“莫再哭了。”

      远在汴梁皇宫,蓝静昏迷了五天,安振玄三番四次阻挠想要求见的文奇,次数多了,文奇不禁生疑,他无法进宫,便托人传话于皃儿,皃儿心思单纯,一听安振玄有意阻挠,便猜测蓝静情况不妙,不管不顾就要进殿,好半日才被安振玄哄出来。

      文奇等皃儿见过蓝静,又去套话,皃儿见了他就没好脸色。

      “你还好意思问,静姐儿就是给你气到的,安哥儿开了几次药,静姐儿不想吃药,正闹脾气呢,她说这朝谁爱上谁上。”

      文奇若有所思离去,原是安振玄猜到是文奇用计诓骗皃儿来闯宫,便教皃儿说这番话来搪塞文奇。

      夜里,皃儿又偷偷潜入殿中,她自然还是担心蓝静,可安振玄信誓旦旦蓝静很快就会醒来。

      直到洪生风尘仆仆回来,正好撞见蓝静清醒过来。

      蓝静醒来便见洪生坐在她床头,“生儿,你回来了。”

      “阿娘!你醒了!阿爹,快来!”

      安振玄端正一隅,头也未抬,还在捣鼓他的药,“我早说她定会醒,你们瞎操心。”只是下一次何时会再次昏迷,昏迷后是否能再醒来,他却不知了,眼见着沙漏流沙即将泄完,无法倒转无法添补,绝望是可以堆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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