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出云霁月》江小猫

1、Chapter 1

　　弥耶站在神社外已经很久，初春的微风吹散了樱花落满她的长长的拖曳在地的衣摆。
　　神社外的十里莲塘，水面浮动的巨大莲叶边散着许多粉樱花瓣，弥耶只是看着这些接天连地的碧叶，眼里渐渐起了水雾。
　　木屐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执着一盏灯走了过来。
　　“弥耶殿下，迎月仪式已经准备好。请您移驾。”老人的声音微顿，看着十里莲叶，神色微动，“殿下，仪式前过多使用法术，并非是明智之举。”
　　弥耶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我自有分寸。”扬手一挥，天色瞬间暗去，月光清冷，星辰点点。
　　老人弯下腰，头深深地低下，“是，老奴多嘴了。”
　　弥耶睁开眼睛，之前的水雾已经退去，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透着坚定的眼睛仰望着天空的皓月。
　　“走吧。”
　　进了神社，绕过几重宫殿，弥耶停在了一扇门前。
　　那是一扇圆形镂空的密密地写着奇怪字符的门，弥耶微皱眉，从振袖里抽出一把短刀，割破右手五指指尖，整个手掌贴着门中央镂空处。
　　鲜红的血从指尖流出，慢慢地布满手掌。与掌心贴合的门一瞬间唤发了生机，泛着白光，吮吸着手心的血，那镂空处渐渐变小。直到缩成和她的手掌完全契合的大小时，弥耶转动手掌，像转动钥匙一般，门“嗑哒”一声，开了。
　　老人上前递上一张手帕，弥耶接过，擦了擦仍在流血的指尖，递给身后的老人，抬脚走了进去。
　　老人在后面，恭敬地接过手帕，仔细地叠好，在墙边自动弹出的盒子里摆好。随后也跟了进去。
　　踏入门内，便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入目处是漫天飘散的樱花，和云雾缭绕的泛着光影的水面。花瓣掉落，引来一圈圈浅浅的涟漪。空气里隐隐有花的香味。整个园子透着一股仙灵之气，弥耶却是皱了眉头。
　　“我讨厌这里。”弥耶的声音有些大，似乎是任性之语，身后的老人皱了眉头。
　　“弥耶殿下，这样的念头想不得，这样的话说不得。”
　　“想不得?说不得?我一直这样想，而且还要说。”出云弥耶的情绪有些激动，“我讨厌这里，每次进来都要割破手指，然后看到这些樱花，血红的飘着，就是提醒我不让它喝些出云家的血，它就不让进来。”
　　“殿下殿下，”老人有些慌张地开口，声音也压得很低，“这样冒犯神明的话，即使出了园子也是说不得，更何况在这里，要是让神明听到了……”
　　“春泽，你怕它，我可不怕，我偏要说，园子里关得不过是一只……”一股强风灌进了喉咙里，出云弥耶一下子出不了声。闭上嘴巴，轻哼一声，掌心开始慢慢地凝聚灵力。
　　春泽瞪大眼睛，感觉到周身的气温瞬间低了下来，弥耶殿下正在凝聚灵力，同时间万朵樱花受了引力向一个方向聚拢，再快速向他们飞来。
　　春泽浑身一冷，初春里竟然有种被寒冬烈风吹过的冷意。下一刻，弥耶殿下就舞了起来。准确来说，是打了起来，和这个园子里住的人。
　　无数寒风卷着花，在他眼前形成一个圆，慢慢地上升。春泽颤抖着一双老腿，看着眼前的争斗，双方的灵力太过强大，他想要劝说什么，也只能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对于眼前的争斗，出云春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如果弥生殿下还在就好了。
　　出云家的先人们，他出云春泽有愧于家族重托，不能教导好弥耶殿下。以前弥生殿下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冒犯神明的事情的。
　　弥生殿下还在的时候。
　　那真是一段远去的幸福时光啊——弥生殿下温和有礼，弥耶殿下乖巧可人，那时他出云春泽一把老骨头守护着两位殿下和出云家千年使命，由衷地感谢上苍让他能够有幸存活于世，看着两位殿下慢慢长大，变强，直至肩负起出云家的侍神重任。
　　想到弥生殿下，出云春泽就忍不住想抽出一张手帕哭个天昏地暗，那样优秀谦逊的少年，灵力强大又为人和善，却因出云家的双子劫难而逝去，怎能不让人伤心呀。再想到弥耶殿下，出云春泽只想直接抽一把剑切腹，以死谢罪。出云家的使命就是侍奉神明，弥耶殿下这么每每来皓园就冒犯天狐神明，以前有弥生殿下护着，才算化险为夷，这次只他一人，应该如何保护弥耶殿下的安全，如何请求天狐神明的原谅，如何保下出云家的千年传承啊？
　　弥生殿下，您要是还在，该有多好呀。春泽再一次忍不住老泪纵横。
　　曾经一刻不离的出云双子，现在只能看到弥耶殿下独立池边的身影。出云春泽看了，心里难过。自弥生殿下走后，十里莲花一夜凋零。此后几年，莲叶再也没有长出来过。很多个夜里，出云春泽看到弥耶殿下站在水边，用法术幻化出连绵十里的莲叶，沉默地看着那些莲叶随着风晃动。甚至有几次，出云春泽看到弥耶殿下转身时脸上未干的泪痕。弥生殿下的死，最伤心的是弥耶殿下了。弥耶殿下心里有多难过多伤心，从来不对他说。出云春泽痛心自己的失败，竟不能给予一点安慰劝导。
　　出云春泽这厢雨也纷纷泪也涟涟时，那边打斗的两人已经停了下来。
　　出云弥耶背靠着一棵树，右手抚着胸口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神情有些痛苦。
　　“天天用幻影，只剩三成法力也想进皓园迎月，出云弥耶，你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天道月只手撑着头，侧躺在水面无数花瓣凝聚的花瓣上，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纯白的和服衣摆无风翻飞着。
　　“皓园既在我出云家的势力范围里，就没有我出云弥耶不可以进出的地方，所以一直白吃白住的白毛狐狸是没有资格说我的。”出云弥耶抚抚胸口，整了整衣袖，踩着水面向前走，目光定在远处泛着一点光芒的神殿。
　　天道月手一挥，万花涌动，迅速地形成一堵绯红的墙，挡在了出云弥耶的面前。“出云家新家主倒是有几分威严，却不知可否走过我这一堵花墙。”
　　天道月轻笑地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仔细地观赏着，手掌翻过，花瓣缓缓地掉落在水面，落点处泛起浅浅的几圈涟漪，复沉入了水里。
　　出云弥耶怒视天道月，目光却不自觉地移到他手心里的那片花瓣，看着它缓缓地旋转着落进水面，感觉头昏沉沉地痛，整个世界都跟在旋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天道月手臂一伸，将出云弥耶揽入了怀里，修长的食指滑过她的五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天道大人……”出云春泽突然匍匐在地，头和双掌贴着地，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天道月抱她起身，脚下未动便到了出云春泽的身边。
　　“天道大人，弥生殿下走了。”出云春泽微抬起头，泪水从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滑落。
　　“啊，以前就看出他命有此劫，所以对他一直是没有多少亲近的，不想现在得知他劫难已结，心里竟有些难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天道月微收紧了手臂。
　　“天道大人仁慈，出云家世代得您庇佑。弥耶殿下年少不知事，请大人不要怪罪。”
　　天道月低头看着出云弥耶，浅笑。“本狐仙自然不会同她一般见识。”
　　“天道大人仁慈至此，老奴不知如何感谢，只愿天道大人……”
　　“好了，本狐仙听不得这一套，走了。”天道月抱着出云弥耶掠过雾气弥漫的水面，向着远处的弥月殿飞去。
　　弥耶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出神社大殿时，看到树下站着的弥生，月光下巫子纯白的和服泛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弥生脸上的笑容是熟悉的清秀温和。
　　“弥耶，过来。”弥生伸出手，轻笑着静静地等待她走过去。
　　弥耶看着他，泪水模糊了眼睛。弥生真实地站在她面前对她说话，这样的情景熟悉得让她想念好久，现在在看到，她竟然没有勇气走过去。
　　“弥耶，看，莲花开了。”弥生指着连绵十里的莲池，接天碧叶上盛开的无数朵或粉或白或蓝的花。弥生的笑容明亮得如同阳光，刺痛了弥耶的双眼，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睛。弥生的声音轻轻地念着：“重樱飘尽，十里莲开，出云双子，永生不离。”
　　弥生笑着，静立着，伸出的手，渐渐风化为无数朵樱花飘散。
　　弥耶泪水瞬间决堤，抬脚向弥生跑去。弥生，不要离开。
　　弥耶跑得很快，风在她耳边呼啸，她却总是跑不到弥生身边。脚踩到长长的衣摆，弥耶摔倒在地，膝盖和掌心火辣辣地痛。弥耶抬头，看到弥生微笑，那笑容也渐渐风化成花瓣飘散。
　　“弥生……”弥耶伸出手，极力地想要抓住从指尖飘过的花瓣。每一朵上都刻着弥生的笑容。
　　弥生却是微笑，化为万千花瓣消失了，那花瓣也泛着光晕，消逝在风里。
　　弥耶看着眼前虚无的一片，泪水迷蒙了眼睛。弥生，不要走。
　　哭着醒来时，弥耶眨眨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入了鬓发里。
　　入目处是并不陌生的弥月殿的望月台，弥耶一时难以从刚才的梦境里走出来，蜷着身体抱紧双膝，咬着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出云家的人竟然在我的地方哭？千年月夜无尘之雨所汇的一池净水，被泪水污了，真是可惜了。”天道月蹲下来，伸手拔了拔水面。
　　出去弥耶咬咬唇，擦干眼泪，坐起身瞪着天道月，“白毛狐狸少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池净水没有出云家的泪水，不过就是一池死水。否则你也不会在我梦里动手脚。”
　　“出云家的巫女真是不好唬弄呀。”天道月摇摇头，手一挥，出云弥耶脚下的结界突然裂来，出云弥耶一时不备，掉入了净水里。“进去好好地洗下，等法术恢复如初，才可启用月轮。”
　　出云弥耶站在水里，冰冷的水贴着她的肌肤，周身渐渐起了一层淡淡的月光。闭上眼下吐呐月光之灵，感受着身体里渐渐充盈的气息。
　　“你确定他的灵魂飞散到了那个人身上？”天道月微皱眉看着净水里显出的长发披散，腰配长剑的男人，“两个人完全……”没有共通点。一个是温和有礼的少年，一个是杀生随意的青年，这样完全相悖的灵魂可以融合？
　　“出云之子的灵魂死后会飞散成无数碎片飞向不同的世间，附着的人何止数百，只有意识坚定的人才能忍受得了最初的融合痛楚。”
　　“数百人里只有这三个人忍受了？”天道月挑眉，世人这般脆弱无能？
　　“不尽然，但是月轮显示这三人可以带回神社，进行仪式解封。”出云弥耶看着净水里渐渐浮现的另外两人。
　　三人似乎都是意识坚定的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守护，她真的能带其中任何一人吗？
　　“嘛，出云家的双生劫难真是够折磨人的。”天道月侧躺在软塌上，看着望月台之上那轮皎月。“今夜就决定去什么白的世界？”
　　“是朽木白哉。他是离我们世界最近的平行空间，去那里把他带回来，灌注上弥生的记忆……”弥耶说着，天道月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就依靠月轮和你那点微薄的法力？”天道月仰头看天，神情淡漠，“出云家的巫女，离开结界后，法力会降低，而且生活环境变化后，会……”
　　“不用担心，”出云弥耶转过身，浅笑，“我翻看过《出云纪年》，每七十载的双子劫难，都能带回一片灵魂。只要注入原身体的灵魂，就可以重生一子……”
　　天道月侧过脸看着出云弥耶，月光下少女微笑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
　　天道月闭上眼睛，“出云家的风水里养着的都是意外坚持的人。”
　　月华正盛，少女虔诚地跪于望月台上，黑发披散于周身，天道月立于遥远的神殿之上，看着萤白的月光瞬间将少女完全包裹在光华之中，一瞬间光华四盛，少女的身影消失。天道月嘴角微挑，轻笑出声。意外坚持的人，又何止她一人。起身跳入那月华之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皆消失不见。只余下清冷的月光，依旧照着大地。
　　少女的吟唱余音还在继续：“……重樱飘尽，十里莲开，出云双子，永生不离。”

　　终于决定开这个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