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衣蕴今心》一片米白

33、引虚真人

　　东屿山主体由八山环绕：
　　正北师祖峰，乃师祖一人住所，同时筑有机要阁和典经阁；
　　正东千月峰，是师祖专门为木无衣腾出来的一座山峰，且特意为她修建了听雨小筑，仅她一人居住；
　　正南东屿峰，山体开了一个大洞的外山门便在这里；
　　正西论术峰，有一超大术台，是供弟子们修炼大型术法和论术的专用场所。

　　其余四座山峰从西北到西南环主山一圈分别是——仙师峰、弟子峰、无名峰和瞭望峰。

　　因东屿人地分配绰绰有余，无名峰便暂时作为了杂物堆砌之地，千月峰修筑之前清理出来的旧物也通通堆在了这里。

　　此时在瞭望峰观景的弟子不少，瞧见枭嫣，弟子们纷纷行了个礼。

　　枭嫣带着二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然后给他们指了指山下。

　　初心望去，一座灯火通明、街市如昼的戕州城映入眼帘。

　　初心：“好热闹啊，这是…戕州城？”
　　枭嫣点头：“城的那面，便是西屿。”

　　初心朝对面张望，却啥也没见着。

　　枭嫣说此时云雾较深，加上城中灯火廖亮，基本看不太到，待白日里天清气朗再来，就能将西屿山看个清楚。

　　曼淼感叹城中繁华，说得空定要下去好生走走，枭嫣笑笑，说今日她来正是要同他二人说道此事。

　　论术大会即至，届时山门大开，除了西屿的师兄姐们，还会有各界修行之人前来观摩，山上不日会热闹起来。

　　大会十年一次，需得精心筹划把它办好，四位师兄师姐为新来的弟子们分别安排了任务，而他二人的任务就是去城中采办物资。

　　闻言，初心和曼淼互看一眼，喜出望外：“师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进城？！”
　　枭嫣点头：“当然。”

　　两人听了，手舞足蹈地开心成一团。

　　激动过后，初心问道：“对了师姐，城中那道金光是什么？”
　　“金光？”初心指着戕州城东北角的一处给她看，她惊奇万分，“你能看见那道光？！”
　　看她反应，初心疑惑，扭头对曼淼道：“你也能看见对吧？”
　　曼淼虚着个眼睛四处张望：“在哪儿？”
　　枭嫣：“曼淼师弟是看不见的，我也看不见。”
　　初心错愕：“师姐也看不见？？？”

　　枭嫣点头，说那金光只有修为极高的人能见着，例如天尊、天界众上神和师祖他们，初心能看见，多半因为她是木无衣的亲妹妹，血脉相承。

　　她想想又道：“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人应该也能瞧见。”
　　初心：“谁？”
　　枭嫣：“先魔尊。”
　　初心：“月一？为什么？”

　　她道，这世间修为最高之人除了天尊就是千月上神，能让上神耗尽元神去封禁的人，那修为必是深不可测。

　　初心细细想来，觉得她说得有理。

　　“此般法力高深之人，若有一日走火入魔，那给六界带来的麻烦......”枭嫣轻叹摇头，“实在难以想象。”

　　听她一席话，初心不免陷入深思。

　　曼淼瞅了半天啥也没瞧见，问初心在哪。

　　枭嫣指给他看，同他讲道：那地方是戕州城内的天元观，观中供奉了一位地仙，名唤引虚真人，山上弟子都称他虚伪真人。

　　曼淼问为何，枭嫣说，引虚这人脑子好用，认为香火不能空等施舍，便忽悠山中弟子同他一起行善施德，说一来有助修行，二来积累功德，弟子们听了自然开心，便百般积极地跑去帮他。后来越做越好，从神龛做到小观，又从小观做到现在香火鼎盛的大观，如今声名显赫，成了方圆百里最灵最火的道观，来礼拜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才会有了初心看到的那道金光。

　　曼淼：“所以，那道金光都是功德？”
　　枭嫣：“不错。”
　　曼淼：“行善积德不是好事吗，为何还要戏称他为虚伪真人？”
　　枭嫣叹气：“山上弟子对他可谓是有求必应，而他对弟子们却并非如此，遇到事情总是推三阻四，不愿帮忙，说到底，他那些功德大部分都是弟子们为他攒的。”
　　初心看着那又粗又亮的金光感叹：“若我能有这么厚的功德，怕是早就飞升了吧？”
　　枭嫣笑笑：“飞升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啊，就安安心心地修行，别想太多～”

　　曼淼点头，继续感叹城中繁华。

　　初心心事重重，直直地盯着那道金光发呆......

　　次日，曼淼一早就去寻枭嫣要来了采买清单，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初心下山。

　　进城后，两人一路畅玩，把好吃好喝好玩的通通都给体验了个遍，玩累了就坐在路边喝茶。

　　从头到尾吃喝玩乐正事不干，初心心中不由生起了一缕愧疚。

　　她拉着曼淼往回走，说得抓紧时间采买物资，谁知曼淼却得意地告诉她，方才一路过来，他把需要采买的东西都已订好，订金也付了，晚些回去的时候挨个取走即可。

　　闻言，初心的愧疚瞬间消失：“厉害啊师兄！~有你在，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曼淼露出个骄傲的表情。
　　初心贼笑，指着远处的红墙说：“那咱们再去那天元观瞧瞧？”
　　曼淼挑眉：“师兄正有此意~”

　　二人志同道合地击了个掌。

　　天元观内，烧香礼拜之人络绎不绝，昨晚隔着老远看到的金光如今出现眼前，愈发显得亮堂刺眼。

　　“这香火未免也太鼎盛了吧......”初心看着人来人往连连感叹，“而且，来这儿的怎么多数都是女子？”
　　一旁有个大娘听了，凑上前说：“姑娘头一回来吧？咱这天元观可是很灵的，一定要进殿里拜拜呀~”
　　初心笑笑，朝她点头。
　　“还有啊~”大娘嘴角难压，凑到她耳旁悄声说道，“观中有位尹道长，清朗俊秀、一表人才，保准姑娘看了喜欢！~”

　　——这.....到底是来拜拜还是来相看的......
　　初心无语。

　　“不了不了，多谢大娘~”她摆手，尴尬一笑。

　　“二位善人想必是头一回来我天元观吧？”

　　身后传来一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

　　三人回头，只见是一清秀道长。

　　那大娘眼前一亮，眸子都快蹦出星星来了：“尹道长~”
　　尹道长：“张大娘又来了，今日是求什么？”
　　大娘：“我…啊！我今日来，是求平安的，正准备去拜拜呢，待会儿求了签，还要劳烦尹道长为我解解啊~”
　　尹道长：“自然。”
　　大娘：“那我先去啦~”

　　说完，大娘一步三回头地朝着香炉去了。

　　那尹道长前脚温文尔雅地送走大娘，后脚神情大变，拉着初心曼淼躲到墙角，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道：“二位是屿山新收的徒弟吧？可是来帮忙的？”
　　见那金光连接他身，初心问道：“你便是引虚真人？”

　　道长吃了一惊，仿佛对初心一眼认出他的身份不可思议。

　　只见他挺直身子，装模作样地一甩拂尘，朝她屈指行礼：“善人好眼力，贫道引天子，道号引虚。”

　　曼淼将他打量一番，只道听名字还以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长，没想到竟这般年轻。

　　引虚啧了一声，说几百岁的人了，正该好好保养，若不是靠着这张还算清秀的脸，他这道观的香火只怕都得少去大半。

　　曼淼撇撇嘴，失笑点头：“嗯，你跟那云城城主一定很谈得来～”
　　引虚：“谁？”
　　“没什么。”曼淼无意多说。

　　见过了引虚本尊，初心也算是满足了心中好奇，打算就此告别，谁料引虚却反过来叫住了她。

　　“仙子留步。”
　　“？？？你看得出我的身份？”

　　引虚得意地道，他不仅看得出她的身份，还能算出她的未来。

　　初心眼皮一挑，问什么未来。

　　引虚面带微笑，闭着眼睛掐指一算，煞有介事地说她未来恐有大劫。

　　“胡说什么呢！”曼淼甩了他一记白眼。
　　“师兄，你让他说。”

　　只见他从一旁的花台中数着捡起九枚石子，在手中摇了摇，然后递到她的跟前，让她从中挑出两枚。

　　初心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石子，犹豫片刻，半信半疑地挑了两颗，指给他看。

　　引虚笑笑，将手拿开，只见那两枚石子浮于空中，其余石子随即掉落。

　　“再选一个。”

　　初心伸手想指，引虚提醒她一定要用心挑选。

　　初心闻言顿住了，这次犹豫得久了些，思量半天，指向其中一颗。

　　引虚凝神，伸手一指，只见那石子泛起金光，将另一枚吞吃入腹，随后石面出现一个奇怪的符号。

　　引虚伸手，石子掉落他手中，金光汇聚于符号处，隐作金漆。

　　他一会儿看那符号，一会儿看初心，神情复杂。

　　半晌，
　　言了四句：

　　同根而生，
　　异缘而遇，
　　神醒有日，
　　终待一决。

　　初心不解，问道：“决？哪个决？”
　　只见引虚一甩拂尘，意味深长：“是觉醒的觉、抉择的抉、诀别的诀，亦是绝命的绝。”

　　闻言，
　　初心一怔。

　　见她似乎听进去了，曼淼牵着她就走：“我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
　　引虚：“欸！~”
　　“怎么？”曼淼没好气地回头。
　　引虚摊手：“承惠，十两银子。”
　　曼淼：“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引虚拍拍心口，佯装虚弱：“这九星引天术很耗法力的，十两已经很便宜了～”

　　曼淼拂袖就想同他「理论」，初心扯了扯，朝他摇头。

　　她从袖中掏出银两递给引虚，道了声谢，随后转身。

　　引虚：“欸！~”
　　“又怎么了？？？”曼淼翻了个白眼。
　　引虚：“东西，给你。”

　　他把石子递到初心面前，初心犹豫片刻，接了过去。

　　再次一甩拂尘，引虚转身朝大殿走，一步一道：“天道轮回，自有命数，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啊~”

　　听着他的话，初心顿时心绪繁杂......

　　离开道观，曼淼一路安抚：“什么大劫，别听那妖道胡说，他就指着那装模作样的几下子骗钱骗香火呢～”

　　初心不语。

　　“我看他那点儿小伎俩还不如你的诠影术呢，你的诠影术可是实打实的能看见过去，他那不就是拿几颗石头飞一飞再标标记号，一通乱舞之后再一通瞎说嘛，师兄也行，改天师兄给你表演~”

　　初心仍旧没有回应。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没有糊弄人，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只要事情一天没有发生，我们就有一天的时间去扭转局面，未来的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而不是靠他一张嘴说出来的，你说师兄说的有没有道理？”

　　知道曼淼关心自己，初心努力朝他扯出一个笑脸。

　　见她笑容勉强，曼淼收声，不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