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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留住 ...

  •   “那不是……”

      松直撑着伞,刚开口就闭上了嘴。

      自从聆玉姑娘走后,主子的脾气愈发的不好了。

      说是君子,美人在侧不也失了规矩,只会动手动脚、装模作样。

      那放在她腰上的手实在碍眼,魏应舟猛地收回目光。

      雨丝愈发地细密了,被风一吹,有些凉意。他忽想起一句:小桥冲雨,幽恨两人知。

      如今却只有他一人知了。

      叶谌家世底蕴不足,全靠着自己堆出来的名声,若因影响了仕途就弃了她,那便非她良配——

      也不知那时她会不会哭着来求他。

      他眸子微眯,淡淡吩咐道:“如此张扬,不如就让这事传开吧。”

      *

      “青子哥哥来了。”

      小铃喊道。上回叶大人交代了不能唤他大人,她就学着吴大娘喊青子又加了个哥哥。

      池帘闻声从书房出来,“怎这会子来了?”

      “买了些菜,想着今日在这里用膳。”迈步进来的郎君着一身玄青暗纹直裰,冷淡挺括、身形颀长,眼中却捎着微微笑意。

      池帘不由感叹叶谌心细,今日正是中秋,晚上怕是要赏月饮宴,不能过来,这才挑着午时来陪她。

      他瞥见她指间染了墨迹,“方才在练字么?”

      池帘道:“这些日子惫懒,字都生疏了,便临了《牡丹赋》。”

      小铃把菜拎到厨房去,叶谌颔首:“《牡丹赋》清丽俊逸,确实适宜你临摹。不如让我瞧瞧,也能指点一二。”

      他却注意到面前的女子细微地抿了下唇,一瞬的犹豫。叶谌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下,他如常温声道:“晚些再吧,快到午膳时辰了。”

      厨房不大,小铃正忙着洗菜,叶谌示意其退下。

      池帘跟着他进了厨房,一边挽袖道:“今日就由我来做吧,这些日子我随小铃学了些手艺,想来是够用的。”

      叶谌觉得那双手合该十指不沾春水才对。

      高大的少年利落地挽起袖口,露出修长紧实的手臂:“我来吧,你还没尝过我做的菜。”

      池帘讶然地睁大了眼。

      他一边俯身将菜拿出来,一边笑道:“以往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伙食太差,又不能常常回家,我就自己偷偷起锅做饭。”

      书院一般都是建在山上。

      池帘好奇道:“那都做些什么?”

      “河里捞的鱼,山里逮的野鸡。”他似是想起令人发笑的事,微弯的眸子愈发地明亮,“起初学侠客拿树枝烤,要么半生不熟,要么全糊,没个滋味实在难以下嘴。”

      身侧女子扑哧笑了。

      “不过后来就练出来了。”叶谌只手将还在扑腾的鱼捏着放到案板上,眉头未皱一下,又补充一句,“你且放心,不会让你吃到坏的东西。”

      她闷笑道:“妾自然相信您。”

      瞧她一身细白衣衫,叶谌回头叮嘱道:“杀鱼时气味重,怕是会让你身上沾染了血腥气。”

      何况杀鱼要动刀,血刺呼啦的,实在不雅,叫她看了也不好。

      她却摇头,一双乌润的眼眸眨了眨:“妾就想在这里看着。”

      叶谌垂眸,手中动作不自觉地利落起来,又觉太过凶残,收了些力。

      池帘瞧他利落打扮便知今日不是一时兴起。少年侧对着她,深色衣裳勾勒出的身形薄却高挑;乌发挽成发髻,玉冠高束,眉心微蹙。日光漏进来,勾勒出他眉骨鼻唇的线条,既凌厉,又雅致。

      那手浸了凉水,冷白手背青筋凸起,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向来执笔的手染了冰冷血迹,才让人记起他虽是文官,却也是个刑官,想来审犯人时也是如此严谨冷肃。

      池帘安静在旁看着他处理好鱼,起锅烧油,动作越发娴熟,很快便菜香四溢。

      她端了碗碟过来,站在门口唤小铃他们一起吃。

      院子里只有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在一旁劈柴。他是叶谌前两天雇来的侍卫,沉默寡言,瞧着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却很有气力,用手就能把柴劈开。

      她是知晓叶谌请个侍卫来是为什么的。这几日外头已有那叶家郎君养外室的传言,巷子里的人还没想到“青子”就是叶谌,但早晚会传到很多人耳中,譬如叶家人。

      “袁大哥,小铃呢?”

      袁侍卫拱了拱手,指向外面。

      池帘便推门去喊。她心里算着时间,书房帘子勾着没放,一旦进去,就能看见书案上没有什么《牡丹赋》,只有随手抄的一首词。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字迹和魏应舟有八分相像。

      屋内,俯身细看那幅字的少年眉眼沉沉。

      *

      一桌精细的菜,卖相极好,味道也鲜美。小铃吃得喜笑颜开,夸青子哥哥手艺比她娘还厉害。

      池帘不由也笑,桌上二人边吃边闲聊,叶谌喝了些带来的清酒,她亦讨了一杯,双颊却慢慢地红了起来。

      于是饭后叶谌拉着她在院中散步,既是消食,也吹吹风醒醒酒。

      只不过今日是个大晴天,微风轻柔和缓,反倒更让人昏怠。池帘抬眸看向榆树后头的墙头,忽问:“大人是怎么爬上来的?”

      “我也想上去看看。”她以手压眉,眯着眼睛去瞧。

      这不像她平日里说的话。

      叶谌望着她浮着雾气般朦胧的眸子:“你有些醉了,快回屋歇息罢。”

      池帘摇头:“妾没有醉,只是有些好奇。”

      她走到那榆树旁,手轻轻抚着树皮,“幼时我也爬过树的,可是后来,连步子都不能迈得太快。”

      叶谌心中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他启唇,顿了顿只道:“不要做危险的事。”

      她却有些倔强地挽起袖子:“哪里就能摔着了。”

      许是榆树枝桠不算高,又或是她常年学舞身子轻盈,那纤细的身影只三两下就攀了上去。

      叶谌也见过活泼的少女爬树,那时他尚在青州,隔壁住着父亲的同僚,那家的小女儿和他相仿。那姑娘辛辛苦苦爬上来来偷看他,他感受到目光回望一眼,就害得人家摔了下去。

      当时只觉得有些新奇,也不算意外,那位姑娘本就是个活泼性子。

      可面前的人不一样。叶谌走到树下伸着手,准备随时去接,见她小心翼翼挪到枝干上,飘逸的裙角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有一处还划破了,忍不住轻笑。

      这时才忽想起来,聆玉向来循规蹈矩、温婉知礼,其实也不过十七八年岁,早早地离了家,被养成男子们喜爱的乖顺模样。

      也许她本来就如此灵动可爱、自由无拘。

      “叶大人快瞧。”

      少女边喊他边粲然一笑。榆树挨着院墙,她灵巧地顺着枝干走过去,足尖落在了墙头上,直起身子。

      那韵白的身影张开双臂,长长的宽袖被风吹起,她满身浸在明亮温吞日光里,瞧着平静安宁,纤细的身形亦有一种只可远观的清逸翛然。

      她那样柔弱,又那样蓬勃。

      “小心些,不要摔着了。”墙下的少年郎亦张着双臂等她下来。

      只不过这一瞬,他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要怎样才能长久地留住她?

      *

      不久后,巷子里来了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吴大娘眼看着这马车上下来一个陌生的美貌妇人,还叩的是那玉姑娘的门,不由瞪大了眼,怀疑道:

      这莫不是青子他娘?

      “袁大哥。”池帘示意侍卫退下,她望向来人,心中亦有了猜测,“敢问夫人是?”

      妇人微微一笑,语气淡淡:“你就是我家四郎英雄救美,救的那位美人了吧。”

      她不提什么外室,只说是英雄救美,其中意思已经很明显。

      池帘不紧不慢道:“可说的是叶谌,叶大人?”

      妇人不回答,只迈步而入,瞧见这不大的院子却整洁雅致,处处精心。又看了看面前气度不凡、幽姿逸韵的女子,“果然生得美若天仙。”

      难为四郎竟如此小心翼翼地藏着,若不是老爷听到外头的传言,他们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池帘温声道:“夫人若有事,先进屋内喝杯茶吧。”

      韩夫人带着个妈妈依言而入,黑衣的侍卫冷着一张脸,静候在门外。

      “我就直说吧,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她没有瞧小铃端上来的茶一眼,只柔声道,“我家四郎,从小就比旁人聪慧,叶家这一辈里,唯独他最出色。他还年轻,前途无量,日后要娶的必定是京中的贵女——”

      她目光在池帘脸上转来转去:“你空有美貌,这也不怪你。只不过你做旁人的外室,我也不会说些什么,可偏偏找我家四郎,不行。”

      池帘极有耐心地安静听着。

      这位韩夫人,书中剧情亦有瞧不起女主的庶女出身,后来虽然放下成见,但也是女主给她做药膳、处处妥帖侍奉得来的结果,池帘不意外她会找上门来。

      韩夫人叹了口气,“四郎可是寄托了我叶家全族的希望,他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唯独被你毁了名声。我想你也不愿意影响他的仕途吧?”

      池帘温和地笑了笑:“那夫人为何不去找叶大人说呢?”

      韩夫人捏着帕子愣了一下,才轻声笑了下:“你这样的女子,我见得不少了。我已派人查过你的来历,若你是个身家清白的,待四郎娶了正妻,再将你抬进府里,也未尝不可。”

      她起身道:“四郎最是聪慧,不会被几句三言两语、小情小爱就蒙了心的。”

      韩夫人身边的妈妈适时地拿出个布包搁在桌上,里头似是放着厚厚一叠银票。主仆二人也不管她收不收,便转身离开了。

      池帘没有送他们,只道:“这巷子窄,怕是马车不易行,夫人可要当心些。”

      *

      “母亲不在么?”

      “四少爷,夫人下午去逛铺子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素屏放下手里的活,恭恭敬敬地回叶谌话。

      瞧着寻常无错,叶谌视线落在她身上,眉细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张妈妈呢?”

      “陪夫人一同去的。”

      他心中飞速地过了一遍。前两日才上街采买,这个频率有些快了;张妈妈向来贴身伺候,跟着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之前才犯了风湿病,今日又跟着去了?

      思及这几日外头的传言,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滑过。

      他面色如常,温声问:“素屏,母亲没说还要去哪儿么?”

      被突然喊了名字,素屏心里不由一紧,又悄望了面前这位芝兰玉树的四少爷一眼,摇头道:“夫人没说。”

      “当真?”

      他不紧不慢地问道,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飞速低下的眸子。

      “是真的。”

      “啪嚓”一声,一旁放着的釉里红缠枝纹玉瓶砸在地上,登时碎了一地。

      素屏愣住了,眼神惊异——那瓷瓶离得远,怎么会突然掉了!

      分明、分明是少爷故意推的!

      她连忙低下身去收拾,心里翻涌着浓烈的不安。

      “还不肯告诉我吗?”

      “奴婢不知道少爷在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叶谌语气愈发地和缓,“你是家生子,摔碎了个名贵的瓷瓶,又不是有心的,母亲当然不会责罚你。我向来待下人宽和,也不能拿这个由头来罚你。”

      他蹲下身,止住她捡碎瓷的手。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那少年郎拿起一片白瓷,紧紧贴在手背上:

      “可若你害得我伤了这握笔的手,你说母亲会不会气得把你赶出去呢?”

      素屏冷汗直冒,眼睁睁看着那白瓷处隐隐一抹鲜红血线,吓得不管不顾地全喊了出来:“夫人说要拿五百两,替你去把那个外室给、给打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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