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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灼烧(火焰不适预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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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梦境中是记不起从何开始的。
视野中央有个人站在烈火之中,他的脸很年轻却很模糊,他大喊我的心是阿波罗十一号。
高温下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在扭曲膨胀。我想靠近他、拉他出火场,低头看到悦动的火苗窜到了我自己的指尖上。
一瞬间,我畏缩了。我想逃跑,可错综复杂迷宫一样的集市里望不到出口。我不想死,我想逃,我着急地想哭,却连怎么流眼泪都忘记了。
梦境变得混乱不堪:熊熊燃烧的身影变化成不死鸟的外形,传来遥远而若有若无的辛香料味;明信片上的狮子露出獠牙,紧紧贴在我背后,滚烫腥臭的吐息洒在我肩上;眼前的色彩搅作一团,我母亲的声音传来,她说她一定还会再来看我,一定会来……
然后我醒了。
满头满脸都是黏腻的汗。温热的呼吸原来只是被我捂热的床单摩擦着后背。我一把掀开被子,思考刚才的梦可能是因为被子盖得太严实太热了。
荷莉女士还没有来叫我,我听见房间外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晚饭时间应该还没到。
我一点一点挪着坐起身,长时间的午睡让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不止。
真得洗个澡了,我摸着汗涔涔的脖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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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荷莉女士给的毛巾团成一团,裹住换洗衣服,抱在胸前。浴室很宽敞,我把头抵在墙壁瓷砖上,任由水淋过脊背。
后颈处隐隐作痛。
快速清洁了身体,我没管还滴答着水珠的头发,把毛巾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走过长廊时,我瞥见乔斯达先生一个人坐在和室里。我想起什么,从半开的纸门后伸出脑袋。不等他问我怎么了,先一步直截了当开了口:
“荷莉女士背后有几条藤蔓一样的东西,”我在后腰左右的地方比了比,“但试衣服时店员们都看不见。”
之后的事就不由我来操心了。
我看着乔斯先生起身去找自家女儿,回到走廊上耷拉着拖鞋慢慢欣赏庭院里的风景。
好像要印证我的噩梦一样,在某个拐角后,沉默的埃及男人盘腿坐在纸门外的廊上,正对的方向有一株我认不出的红紫芳菲枯萎欲尽。
我忽然感到郁闷,为什么这间宅子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心事重重,或许连荷莉女士都一样。
天色有点暗下来了,微风吹过带来凉意。赤棕色的长外套被他披在身上,衣角随风吹起。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小声后退,假装没来过,又转念一想他不太可能没听见我的脚步声。
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希望是他真的沉浸于思考无法抽身和旁人打招呼,而不是因为单单对我的谨慎。
荷莉女士一直对我很友善,在乔斯达先生面前我尽力表现得真挚而想全力帮助他们,可我偏偏在阿布德尔这里露了个大破绽:他知道我从最开始撒了谎,到现在还有所隐瞒。一个人的不信任会在团队里蔓延,更不用提乔斯达先生和他是老交情。我很焦急,他可能的怀疑成了我看似顺利进行计划下的定时炸弹。
但我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失去信任是很容易的事,想再获得就太困难了。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把埃及镑拍在素未相识的我手里,却不愿自报姓名;我想起他教我念加肉桂粉的甜品Kashtota,我学着他唇舌的移动来发音;我想起过夜时“凭空出现”的温暖毛毯……但我又想起后颈处烙印一般的胎记和只停留一瞬就转移的目光。
我们的关系有变得友好吗?我有获得他的信任吗?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想法,但又担心这样的疑问说出口太过鲁莽。
我仍踌躇地站在原地,脚趾蜷缩在被水溅上的拖鞋里。
背后的内室里传来响动。我不知是不是解脱地吐出一口气,赶紧转身走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荷莉女士焦急的面孔。
“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她右手中还攥着红色的电话听筒,“承太郎他、被关进看守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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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荷莉女士、乔斯达先生和阿布德尔一同乘在去往警察局的车上。
我把冰袋隔着毛巾敷在脸上,勉强摆脱了对“信任危机”的焦虑情绪,逐渐回过劲来。
其实这件事本身由做母亲的荷莉自己去比较合适,但打电话的警察支支吾吾地非说承太郎被“恶灵附身”了,乔斯达先生怀疑外孙也觉醒了替身就把我和阿布德尔两个人也打包带过来了。
他不断出言宽慰捂住脸的荷莉女士,而我只能阿布德尔挤在后排。“挤”其实不太合适,后面的空间客观来说很宽敞,但有旁边这么大一个坐姿毫不收敛的“埃及巨人”,加上我现在面对他的心理障碍,我再次产生想把自己塞进坐垫里或跳窗出去跟车跑的渴望。
遗憾的是,这些想法毫无实践可能。我只好把自己从现实中抽离出来,埋在想象中。我即将见到年轻的空条承太郎,我这么对自己说,有幸见到全盛时期的白金之星。
到了看守所我才傻眼了。没人告诉我17岁的承太郎是不良啊?
我感觉记忆里成熟稳重的海洋学博士的形象在破碎,剩下的只有面前这个在铁栏杆后放着收音机、少年jump、杠铃、自行车、钟表的少年。
……仔细一看,还有好几罐喝空的啤酒。他真准备在这儿安家啊?
荷莉女士劝说后是乔斯达先生干脆地要求承太郎出来跟他回去,承太郎的回复也非常“爷慈孙孝”:
“消失吧你。”
一言不合气氛紧张起来,刚才领我们来的两位警察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乔斯达先生打了个响指,要阿布德尔“不惜手段”地把他外孙赶出来。
周围开始变热了。
鸟头人身的红色替身彻底显露了出来,炽热的火焰像阿布德尔身体的一部分任他心意地灵活翻动着。
第一次见识他人替身的承太郎措手不及被赤色荒绳绑在牢笼后。不断逼近的丛丛火苗让旁观者都为之心悸。
我喉咙底部像有艘潜艇被击穿似的沉重。不久之前的梦境中被高热赤焰啮咬吞噬身体的感觉还残留在我皮肤上。我明知魔术师之红完全可以自如地操纵火焰而不波及旁人,却还是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背后坚硬的触感传来才发现已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我要吐了,害怕得要吐了。
荷莉女士好心地悄悄问我是不是这里热得难受,问我要不要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去大厅等他们。她可能觉得我被替身之间超乎想象的战斗吓坏了。
我摇了摇头,只是靠她更近了一些。她安慰性地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我不想露怯,我不想让乔斯达先生他们中的任何人觉得我不适应替身战斗。
我抬起头,正对上人形的紫色影子在承太郎身上如烟如雾般逐渐凝结成实体“显现”的画面。
他真的很“美”,很强大,我带着敬佩与欣赏的眼光看过去,也许是一种慕强心理吧。流畅的肌肉线条和被打凹下去的铁管无一不昭示着这点,简直是力量的结晶。
白金之星,我脑中自动浮现这个名字,虽然他还没有被如此命名。从知道要去与迪奥一战以来,我悬起的心终于又放下一点。
而在承太郎沉浸于战斗而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地方,他的脚已经堪堪要迈出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