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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冤家路窄 ...

  •   没时间去取礼服下的槍。我甚至有种预感,只要我现在放开勉强桎梏住它的手,眼前这人偶会毫不犹豫地对我的眼球玻璃体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损害。

      我感觉很疼,我的下巴很疼,我的颧部很疼,最糟糕的是,被铜壳在体内旋转撕裂出了空腔正焕发出崭新的痛苦,可以部分归功于我违背医嘱地奔跑以及之后一系列剧烈运动。

      ……这和虹彩打架那时候感觉不一样,我在头晕目眩中想道。虹彩是专业的、明显有拳击经验的选手,她是血肉之躯,她的眼睛、耳膜、脖子都是会带来干扰战斗的极大痛苦乃至危及生命的弱点;同时,她货真价实地打算把我送进医院,但也带着对业余者自然流露的藐视。

      但人偶不一样。即使它被雕刻成眼睛、嘴巴、耳朵的位置被凿出个大洞,也不会对它有任何影响。杀人机器,脑海里浮现的这个词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欧贝雷特的能力简直是制作杀人机器。

      如果它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必定已经头破血流;然而它不是,所以流血的只有我。

      但我不能死在这里,不是现在。我用手背擦了擦滴答下淌的鼻子。一颗子彈杀不了我,某个历史不留名的家伙费尽心思改进的人偶也做不到。来吧,我对自己说,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手。振作起来,啃下这一仗,然后继续干我最擅长的事:活下去。

      上一次我对付大规模人偶靠的是替身。我自然可以故技重施,但角度必须控制好:被“颂歌”碾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这以毫米计的距离绝对不行——“颂歌”一旦冲过来后如果有误临场减速需要时间,而几秒内我的腰部就会和人偶的残肢一起卷成碎屑——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自己替身压死的。

      我半蹲躲开它扫来的踢击,趁它还未收腿向下顶肩用力拢倒将重心所放的另一只腿。但还不够快,在摔至地面前它反身捶打我肩颈连接处,我下意识格挡却失去平衡,纠缠着一同倒下,被它压在地面上。

      某种蜡质固体覆盖在它的表面,粉末随着抓挠进入我指甲缝里,而试图扼住我脖颈的人偶依旧纹丝不动。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我蜷起的双腿瞬时用力上蹬,突然而然的冲击下人偶向后倒去、翻倒在地,但这只是暂时的,它没有痛觉、也没有一丝犹豫,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先活动着双腿拉起躯干、然后再是上肢,仿佛有根无形的线提着它,操控它迅速起身再次扑来。

      我吐出一口血沫,但仍有猩甜残留在舌底。价值不菲的礼服下摆原本重叠的白纱染上令人窒息的铁红,刚刚在战斗中被我嫌碍手碍脚而扯开成“更适合活动”的宽度。

      “颂歌,”我蹭了蹭嘴角破的那块皮,刺痛随动作在神经上跳跃,“动手。”

      一下、两下……被我摁着头往水泥台阶上磕的人偶激烈挣扎着向后乱挠试图反抓住我的手——分明刚才被“车轮”压过还趴在地上完全失去机能的样子,该夸欧贝雷特操作的好还是夸他这作品真“灵巧”呢——不过我自然是不会让它如愿的。

      感谢幸运的恩典,我被击倒躺在小巷地面上的时候伸手就碰到了之前踢腿掉落的皮鞋。之前因为鞋跟被我一路辱骂的鞋子转眼间就成为趁手的利器。我当然是不准备把它当锤子使、靠它把人偶完全敲碎;我只是要用它“挖”出人偶背后蜡质中的那几根毛发,或者说,真正让这玩意具有行动能力的“中枢”。

      该死的,欧贝雷特那家伙怎么做这东西没给自己做秃啊?我愤愤想道。

      完事了,我扶着墙壁、拖着疲惫的伤体慢慢走出巷子,把已然破烂的人偶留给下一个翻垃圾桶的幸运儿。

      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被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找回的的红榴石耳坠在蒙上的那层血污下反射着细碎光芒,额发被凝结的血块粘成几大络、几乎遮盖住面容,有跟鞋变无跟鞋,礼裙上更是惨不忍睹、可以直接借去《恐怖新娘》的拍摄现场。如果警察觉得我卷入了附近某地的银行抢劫案,我会懒得惊讶。

      但我感觉很棒,虽然这么说有点怪。惨痛的住院生活后我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还保有一战之力——不是悲惨地蜷缩在沙地上等待不知是来支援的同伴先到还是我的血先流干——不,而是站起来战斗,这让我感觉兴奋。

      我和某人擦肩而过,准确来说,我差点一下子站不稳摔倒在地。

      “你——老天,你还好吗,小姐?”

      我从下往上望去,他的表情仿佛面前是个跌坐在红绿灯路口前的醉酒少女,而不是浑身上下只差脸上写着“有事故发生了”的血人。

      他没穿那套电影戏服般的“工作装”。在一身舒适、保暖却并不适合招蜂引蝶的深色大衣包裹下,仿佛套了层与世隔绝的保护壳。他也没带牛仔帽,渐暗的天光将他的满头金发染上古铜色。我透过头帘默默看向他,突然意识到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晚上——除了他给我来了一粒铜彈那天。

      他没有认出我。只有可能是这一个答案。没关系,他终究会知道的——腿上绑着的火器忽然如此有存在感、沉甸甸的。

      但不是现在。现在,我需要不认识我的他。

      于是,我故作近欲垂泪。

      电影里经常出现这种桥段:一个可怜的女孩出现在男主人公门前,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遭受到的暴行——往往来自于她婚后露出真面目丈夫或不称职的监护人,然后主人公“好心”地收留她,接着两人顺理成章地同居并且打得火热;或者她请求他送他到家门口,到了家门口却又改了主意挽留他进来坐坐,这一坐就坐了太久……再到接下来俗套的“发展感情”。不知道别人对这种情节怎么想,反正美利坚十美元上的国父是上了这钩。

      ——但荷尔·荷斯不是汉密尔顿、更不是正人君子,他连前者所需的一系列复杂“流程”都不需要。我深刻怀疑在他眼里带回来酒吧里偶然对上眼的女孩和从路边上捡一个回来的是否真的存在差别。

      他随手把大衣解下挂在门廊处的衣钩上,我饶有兴味却又故意假装用小心翼翼扫视着四周。

      这处公寓倒也说得上“温馨”,只是实在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和毛巾一起扔落在地上的还有各色衣物,只是全部属于秋冬季节;客厅里有两个懒人沙发,看起来除非打地铺不然他是一点没准备演几下“纯朋友”了;仅有一张床铺比单人床稍宽,被子整洁得像松软的奶油方块,不知道还以为他从宾馆里刚抢了一床呢。

      “你知道吗?看见你的那一刻我还以为看到——呃,我是说我的表妹,不过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我看着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几瓶金汤力,从这个角度可以良好地观察到他那背心遮挡得不太良好的后背,说话声闷闷从厨房里传来。

      “为什么不?”

      “因为——”他一只手夹着两个酒罐,却在走进客厅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迎上他的是我依旧挂在嘴角的微笑,和直指着他的黑漆漆槍口。

      “在一个女孩面前说她像另一个……你退步了啊,荷尔·荷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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