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然而我依旧是恶女》非花客

33、承太郎番外（中）

　　“你对‘虫箭’了解多少？”他抿下一口黑咖啡，陶瓷杯中醇厚苦涩的味道飘来。我瞥了眼外面浑然漆黑一片的天空，觉得这时候喝咖啡的效果无疑于入睡前一头扎进黑森林老巫婆的魔药坩埚中，不禁对头发浓密毫无熬夜痕迹的空条博士油然而生股别样的佩服来。

　　“对这个名词没什么印象。”我坦然直言相告。

　　于是他从多年前某场考古挖掘的离奇事故讲起，直至提到“买下箭的其中一个人符合名那个为恩雅的老女人的特征”时我才终于有点头绪。

　　“能激发替身能力的箭，”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盘子边缘，“我在DIO的日记里读到过类似的东西。恩雅就是靠那东西让她效忠的大人拥有暂停时间的能力的。”

　　在承太郎面前，我尽量不用“父亲”这个称呼指代那家伙。

　　“日记？”

　　“对，日记。”木杯里的热茶特意泡得很淡，但我还是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咽下去。

　　“我们清点……和DIO战斗之后清点洋馆里的物品时没有发现类似日记的东西。是谁写的？”

　　“还能是谁？”我笑了笑，“是，你没找到。所以后来才到了我手上。”我指的当然是还在DIO的挚友手下训练的日子。

　　他无言地思索了片刻，捕捉到其中的一丝线索：“DIO的残部拿走了？”

　　“嗯，”我放下杯子，“动作很快，是吧？”不自禁摇摇头，“你肯定想不到短短几年他到底让多少人拜倒……”

　　这话说下去又有些沉重，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沉重。所以我转而清了清嗓子，正色看说下去：“承太郎，我现在知道的大部分，嗯，情报，对你都没什么用了。”我陈恳地看着他，捏着食指和拇指比出“少到一点点”的动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告诉你一些小小的‘预言’罢了。”

　　“似乎只有我证明了自己。”半晌，我转过头去看他，表情温和，话中的暗示却，怎么说——非常不利于我们的友谊维持。

　　他盯着我的眼睛，连眉毛都没有抬：“……你在怀疑什么？”

　　“啊，别疑心，空条先生，”我换了个称呼，垂下眉头显得有些无奈，语气依然诚挚的同时摊手“投降”；但自知这样不能消弭面前人的疑问，换句话说，空条承太郎不吃这套，“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还是让「白金之星」现身了。精神力的体现比本人的情感表达更加直接，肉眼可见地不悦，不像正压帽子的某人一昧释放低气压、好像要让周边居民提供高海拔地区生活体验。

　　“谢谢你，”我一如既往地恳切道谢，“虽然我觉得你理解我用意的速度肯定比我明白你情绪波动的速度还快，但以防我们11年未维护的友谊破裂——当然前提是你还愿意把我称作你的朋友的话，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解释我这么做的理由。”

　　我眨了眨眼，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的重大意义：

　　“……事实上，我好像无法使用替身了。”

　　空条承太郎再次试图用倒竖的眉毛挖穿地心，不同的是这次他还尝试用富士山一样高大的身形和投射范围极其广阔的影子逼问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能让替身显形的。

　　啊，也不怪他会怀疑——我真不是喜欢用替身进行战斗的那类家伙，现在想想果然和伙伴们很不协调吧。

　　“哈哈，别那么担心嘛，”我笑得像没事人一样，让我身旁算是替我着急的承太郎显得十分突兀，“我还能看见白金之星，说明我还具备替身使者的能力，不是吗？”

　　表面上当然是风轻云淡，实际我都快忍不住咬指甲思考：如果颂歌不在我身边……那会去哪？如果我真的再次穿梭了时空，为什么施展能力的替身却消失了呢？

　　-

　　我又在做梦了。

　　炎热、连空气好像都要被蒸发，我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一轮红日，越发确定这次不是外面大雪纷飞的日本小镇。

　　脚踝处传来被敲击的异感。

　　我转过头，背后是一个肤色黝深、穿着半新不旧条纹衫的年轻男性，正弓着身子迷茫地借助拐杖向前试探着。他侧边和后脑勺的黑发都剃得短短的，不论是两只耳朵上大到夸张的细框圆形耳环，还是额前塞内加尔风格的编织头带，看起来颇为前卫。

　　但引起我注意的倒不是这些，而是他只微睁开一条缝露出的遍布白翳的眼睛，加上他方才的动作，不难猜出他作为盲人的身份。

　　“抱歉。”他看上去不好意思的样子，好似觉得自己添了麻烦。我赶忙侧到一旁让开路：

　　“哪里，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相较而言您才是更辛苦的一方——毕竟，您明明可以凭借敏锐的听觉判断出前路，却还得费心费力假扮成只能靠导盲杖前行的普通人，真是难为您了。”我摆上副真心实意的样子，稍稍弯下腰更贴近他一点。时空错乱？我倒不在意。我只在乎能从面前人嘴里套出些什么，至少拿到些什么。至于前因后果还是换个人考虑吧。

　　男人见自己被拆穿也没露出太惊讶的表情：“……你似乎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情报优势。”他嘴边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我莫名不爽。

　　“这算是我的个人特色。”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我原以为你会更认同内敛锋芒的智慧呢。”路边人影稀少，他干脆扯下披在肩上的斗篷席地坐下，抱着大太阳底下银光闪烁的盲杖柄，还真有几分古代神话里常见的盲人先知形象。

　　“承蒙抬举了，忒瑞西阿斯。我只是个忍不住向别人炫耀的小女孩罢了。”我故意为之的戏剧化的语气，还有把他比作奥德赛里的预言者的修辞手法都没能惹他露出一丝怒容，顶多让他看起来更想笑了点。

　　过了一会儿，他紧闭着双眼偏过头，脸上呈现几分疑惑：“你的心跳声很平稳。”他顿了顿：“你也了解我的替身吧？但你不害怕？”明明是疑问句式，在他嘴里冒出来时却是肯定的语气。

　　“您呢？别的替身使者恨不得把见过自己替身真容一眼的路人都灭口，您又为何如此悠闲地和我闲聊呢？”

　　我眯起眼，上下打量面前的“敌人”，一声冷笑不由得从喉咙里漏出。

　　“……您压根没为此顾虑，是吧？”我不知该苦笑还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大怒一场：具体指乱砸附近的垃圾堆一通。“把您还是比作忒瑞西阿斯太浪费了。您才是真正自傲的人，哦，可惜我只能想到七大罪作比。”

　　他没有立刻回应。我摇摇头继续道：“的确，按这小镇里的供水设施齐全的样子，要是您真动了杀心，我连自己是在餐馆洗手还是路过某个下水道遇袭的都不知道。”

　　“你果然知道我的替身。”

　　“知道却不说多憋闷啊。您见过哪个侦探把推理出的思路一直埋在心里的？”

　　我把脚底某个没熄灭的烟头用鞋跟狠狠碾灭。

　　“靠这个套我的话可没意思。我们应该轮流来，你答一个我答一个才公平。”

　　“你笃定我是来聊天的。”

　　“您要是想动手，碰到我脚踝的那东西就不会简简单单是拐杖了。”我靠过去倚在他身后的墙角边，平静地答道。

　　“我也可以是来逼问的。”他歪了歪头，是真有几分玩起来的意思了。

　　我哈哈大笑，“得了吧，您好好看看自己的替身吧。要是当刺客还说得过去，刑讯逼问可有点太‘利落’了。”

　　“你觉得我控制不好力度？”

　　“那可是您自己说的，”我收了收玩笑的神色，“所以现在您可以开始回答了吗？为什么我会有幸被您以这种方式找上门来？”

　　漫长的停顿之后，他缓缓开口：

　　“……我很好奇。”

　　他展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容，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那双暗淡的眼睛分明注视的是这边的方向，我却敏锐地感觉到那个语气、那份笑，朝向的是并非我的某个人，某个引起他朝向我强烈了解冲动的——

　　思考戛然而止，因为答案再显然不过。是啊，能让他露出这羔羊般的神情，期许到仿佛是玻璃彩窗下试图伸手触碰弥赛亚的信徒的存在，仅凭肉眼便能看出与我密不可分、血脉联系的存在，只能是那个“恶人的救世主”……

　　难以抑制的寒冷从背后、不，后颈处传来，死死掐住我的咽喉；我动弹不得，眼前的景象在不稳定的精神下刹那间剧烈破碎，色彩飞速闪过，光点扭曲拉伸的景象如此熟悉，我几乎以为自己记起了什么——

　　但我只是醒来了。又一次，在洁白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