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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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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未礼视角(上)
“你有没有想过逃走?”
记不清是哪次比赛后的颁奖环节,我们在观众席等候时,顾颂忽然问我。
我心生讶异,这问题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顾颂的语气,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平和的跟我说话。
“去哪儿?”我顺着他的话问。
顾颂微微低着头:“离开这儿,离开家。”
“然后呢?”我觉得他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逃不逃走的,有目的地才重要。
顾颂顾左右而言他:“你好像在家里如鱼得水,用不着逃。”
神经病。我暗骂了一声,不再理他,台上的某某刚刚领完奖发表完感言,我随着观众一起鼓掌。
顾颂的声音又轻轻冒出来:“你在家真的开心吗?”
我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明一切正常,他来扮什么心理医生。
顾颂道:“顾未礼,你这人没有心。真好。”
“谢谢。”我皮笑肉不笑的接受他的“夸赞。”
现在想起来,那算是我们之间最祥和的一次对话,毕竟从小到大,顾颂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我。
我们年纪相仿,大人们总是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父母切切叮嘱要我将堂哥当做竞争对手,事事要比他强一头,我表面顺从,心里实在不以为意。
这样说可能有些自吹自擂,但我在学习方面真的有天赋,我从不熬夜读书,在其他兴趣上花的时间都比学习多,但每次依旧能得高分,去参加比赛临时抱佛脚也能拿奖。
只是我也不乐意在外人面前露出轻松的样子,至少在父母面前我都营造出在房间苦读的假象。
唯一看穿我轻松和傲慢姿态的,是堂哥。他因此讨厌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天赋都有时间限制,自从堂哥离开之后,我在学习上的游刃有余也都不见了,我的天赋被收走了。我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紧抓着第一名的宝座。
转学之后还被人叫做大学霸,我是很心虚的,我也只跟南寻说过,我不是天才型的,需要下苦工,但是对旁人,我也懒得解释,任由他们误会。
我一直是很糊涂的,或者如顾颂说的那样,没有心,不在意或者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
这个家里的规则是畸形的,但我每次都是赢家,所以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堂哥在我的生日宴上离开人世。
当着顾家亲友的面,他的那番言论,他亲我的举动,都是为了让我体会被父母厌弃的滋味。
他成功了,前提是我默认那段莫须有的“不乱之恋。”
相对于顾颂的离开,我的父母更担心我是否被被他传染了病,他们紧急把我送到医院,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还是不放心,一定要我承认顾颂说得都是假话,他们会帮我在亲戚好友面前和堂哥撇清关系。
我当时手里还攥着刚拿到的检查报告,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我感觉极为不舒服,脑袋却特别清醒,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得病了呢?”
艾滋通过唾液传播的概率很低,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堂哥如果下了重口,概率就会大大提高,显然他只是为了吓唬别人,吓唬我。
“你说什么?”我妈皱着眉,“不许乱说。”
我爸在一边附和:“别说这些晦气的。”
我再问:“你们会不会也把我关在医院里?”
他们没理我。
我解释道:“有病肯定是要治,我的意思是,你们会不会也不要我了,一次都不会来看我。”
我爸说:“我的儿子绝不可能得这种病。”
我妈跟着解释:“如果你真的得这种病,你该检讨反省你自己,而不是想着别人会不会包容你。自己种的因,就不要想着别人来替你承担后果。”
“说得真对。”可是从父母口中说出来,又真无情。堂哥生病时他自己的原因,但他的父母就完全没责任吗,如果但凡有一个人关心他,他至于在生日这天——
我看着我的父母,他们的面孔是很熟悉很熟悉的陌生感,我一直都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但我才知道这样的人那么让人心寒。
我让他们选:“我得病,或者我也是同性恋,哪个最让你们接受不了?”
他们又用那种法官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份不及格的考卷。
我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们:“堂哥说得是真的,我们在一起过,我喜欢男的,喜欢他。”
话音刚落,我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堂哥的葬礼办得很潦草,几乎没有什么亲戚来参加,我就是在葬礼上看到沈悠的。
我的心情很木,感觉不到悲喜,只觉得顾颂就这么离开也太不像话了,而沈悠,他大概是全场最伤心的人,顾颂的灵柩下葬时,他跪在一边,埋首在地面哭得肩膀发抖。
顾颂的父亲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又眼神示意旁边年轻的助理。
助理会意上前要驱赶,我走过去拦了一下,架着沈悠离开。
在路边的长椅上,沈悠好久才缓和过来,他低声道:“我不该和他吵架的,在他父母发现我们的事,我应该就顺着他,同意他暂时分手,等以后再说,而不是发那么大的火,说他胆小鬼什么的,他是被我气糊涂了才会跑出去和别人······他住院之后,一开始我还能去看他,后面他家人找了人看管,进都不让我进······”
我慢慢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头一次安慰人,姿态笨拙。
我也知道我的伤心和他的无法相比,但至少此刻我们的情绪相同。我们都不会怪顾颂,我们都在想念他。
我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从表面看不出来,我依旧每天去上课去补习班,像冷酷的时间只会不停地前转,但我的父母比时间还要冷酷,我机械化的行为并没有带来好的成绩,我的名次大幅度下滑,学习对我不再像往日那样轻松。
然后再某个早餐时间,我的父母对我宣布,给我办理了转学。
他们对我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只略微的停顿,随后便继续吃饭。
我也没有回应,因为我回应与否都没有意义,我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我不知道现在这一幕顾颂能不能看到,如果他看到,他应该会很高兴。
他得偿所愿了。
我拿起桌面上的牛奶时,突然感觉很想吐。
父母并没有赶尽杀绝,转学时他们虽然都没有露面,但依旧给了我少爷般的体面,我的行李都有人替我安置在酒店。
我只背着一个宽大的书包,里面除了少量的课本,就是一堆,我从堂哥家搜刮来的药物。
我以为我余下的高中也会一直混沌下去了。
事实证明上天依旧是偏爱我的,让我遇到了南寻。
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喜欢上的pink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