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分野》荒原莫白

2、默契

　　报道第一天比较轻松，王兴全不是一个喜欢拖沓的人，下午的时间就把班长和班干部都选定了。
　　领完书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各自解散了。

　　许欣蕊就是个话痨，经过一下午的“盘问”，也知道了李慕格住宿的事情，二人还刚好是舍友，这对她来讲简直就是“亲上加亲。”

　　“还有一个床铺你看见了吧？那个是外班的女生，不过她基本不住校，偶尔中午会来午睡。”
　　“这班分的也真离谱了，我去年玩的好的没一个和我在一个班里，本来以为宿舍就我一个人了，幸好你来了。”

　　一路上絮絮叨叨回了宿舍，许欣蕊一到宿舍就瘫到床上补起了觉。

　　李慕格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宿舍里的卫生状况，就打扫了一下。

　　全部收拾完刚好快七点。

　　许欣蕊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问她要不要去吃饭。

　　李慕格还是初来乍到，没习惯生活中吃喝住都要多出一个人的感觉，而且她也不饿。
　　犹豫了一下婉言拒绝，“我中午吃的有点撑。”

　　“啊？所以你不去了吗？那我又要一个人了。”许欣蕊哭丧着一张脸。

　　见她这样，李慕格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站了起来，“那我陪你吧。”

　　二人就这样下楼。

　　不是饭点，所以食堂人不多，但东西也不是很多。
　　在窗口来来回回走了半天，许欣蕊最后只打包了份炒粉回来，李慕格则什么也没买。

　　“学校食堂也真是小气，明明知道高三还在上晚自习，那饭就做多点啊，每次去晚了就吃剩饭，他们这是在虐待学校未来的花朵，祖国未来的希望！”许欣蕊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送着粉，两边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松鼠。

　　见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慕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指了指阳台，“我出去打个电话。”

　　此时九点不到，父母应该没睡。
　　李慕格关了阳台的门，按下拨号键。

　　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相邻，楼下就是小商店，此时还能看见不少男生女生在楼下打闹。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二十四小时都有活力。

　　李慕格看见一个男生刚拆开了一包辣条，满心欢喜的咧开嘴想吃，结果一把就被朋友的抢过去。
　　男生咬了个空，立马朝着追过去。

　　站在三楼，她甚至还能听见男生边跑边喊：“呔！妖精，哪里跑！”

　　耳边铃声响起，李慕格一边看着他们在下面跑，一边默默在心中跟唱。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在第三句响之前，音乐中断，梅雪的声音出现：“喂？格格？”

　　要看男生就要追到，却脚下一个踉跄。

　　李慕格回神，喊了声：“妈妈，我到宿舍了。”

　　“这么晚才回去啊？”声音忽然远离，应该是梅雪抬头看了眼表，“今天不是不上晚自习吗？”

　　“哦，刚刚陪着舍友出去买饭了，下午那会儿班里就解散了。”李慕格简单的说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这会儿了才吃饭啊？买的什么吃？”

　　李慕格不想让梅雪知道自己没吃饭，随便扯了个谎，“学校里的炒粉。”

　　“少吃点那种，不健康，怎么样今天，在新环境有什么感受？”

　　“还行吧。”
　　李慕格每次被问到这种问题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显然，梅雪也料到了。

　　“又还行，你就没有不行的。”梅雪叹了口气，带着家长特有的劝导：“反正既然去了就认真学吧，你现在也不天天回来了，你自己上点心，有事记得给妈打电话。”

　　“嗯。”

　　母女俩又寒暄了几句。
　　要挂电话的时候，李慕格有些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有啥事说？”梅雪问。

　　李慕格组织了一下措辞，轻声道：“你和爸爸......没吵架吧？”

　　梅雪沉默了一瞬，随即说：“没有，我俩吵啥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爸每天吵那几句就过了，别瞎想啊，你学你的。”

　　听到这，李慕格总算是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些笑意，“嗯，那时间不早了，我们要熄灯了，你和爸爸也早点睡。”

　　开门进屋的时候，好心情还在维持。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许欣蕊已经解决完了炒粉，开始看课表整理明天上课要用的书。
　　看见李慕格进来，她打量了一眼，贼兮兮的笑着：“给对象打电话了？”

　　“什么？”

　　李慕格愣在原地。

　　许欣蕊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随口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说的，这多正常啊，不过你对象应该是五中的吧？”

　　李慕格感觉自己的脸，不止脸，身上都有些热。

　　她急忙摆了摆手，“不是，我没对......”
　　似乎是觉得那个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些怪，她别扭的转换了一下，“我没男朋友！”

　　“不是啊？”许欣蕊放在手头的书，坐近了一点，“那你还特地关了门，打完电话回来还笑嘻嘻的，居然不是对象啊？”

　　“我给我妈打的电话！”李慕格有些服气许欣蕊的脑回路。
　　她才刚上高二，男朋友什么的，也......太远了吧。

　　“给你妈？”而听到答案的许欣蕊也不太明白，“你还是我见过，第一个给家里打电话这么开心的，我给我妈打电话，恨不得说完喂就马上挂断，签个到得了。”

　　见李慕格的脸还是红的，许欣蕊转了转眼珠子：“不过......你反应好大啊，你不会没谈过吧？”

　　“喂！”李慕格第一次有些气急败坏。

　　许欣蕊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真的假的啊？你长这样还是母胎solo啊？哎那你跟别人牵过手吗？你还......”

　　－

　　本来第一天不上晚自习就是让学生好好休息，迎接第二天的课程。
　　可这一晚上，多亏了许欣蕊，李慕格被她睡前的那些话震惊了一晚上，最后直接失眠。

　　她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现在的高三，理科第一和文科第一从高一已经谈到现在了”、“班里的学习委员前任是我小学同学”、“去年学生处主任大晚上查自习，结果一对情侣被发现在操场上狂奔......”

　　虽然初中就有同学谈恋爱的，但她觉得一中好歹是重点高中，这种现象居然也这么猖獗。

　　被震惊了的李慕格干脆起床，决定用课本来压制这些八卦思想。

　　不到六点，天还是灰蒙蒙的。
　　但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一路上，高三教学楼的灯基本上已经全部亮起。

　　相比之下，高一和高二这边却很少有人上楼。

　　李慕格在食堂买了个包子，边走边吃，到教室正好最后一口进肚。

　　本以为她才是第一个来的，可开了灯之后，她却看见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趴着一个脑壳。
　　圆圆的，很眼熟，最上面还有一撮不听话的翘了起来。

　　看样子是睡着了。

　　李慕格怔了怔，放轻了脚步。
　　又把教室的大灯关掉，只留了自己那一排的灯，然后缓慢的向座位挪去。

　　她的成绩不算均匀，除了语文和文综好一点之外，数学和英语上需要费很多心力。

　　所以早读的时间如果不强制，一般都会被她拿来背单词和记公式。

　　默背了一会儿，她感觉风吹的有点冷。

　　九月赶着夏日的尾巴又将秋老虎迎接了过来。
　　又冷又热，让人很难受的天气。

　　李慕格扭头看了一眼斜后方的位置。

　　男生大概还在梦乡里遨游，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一身黑色完全强化了他的存在感，镂空的针织毛衣就算隔着一排也透着不好惹。

　　似乎是平趴着不舒服，他还在胳膊下面垫了几本书，露出了半张侧脸和—
　　她被什么东西给闪了一下，定睛一看。

　　居然是一枚蓝黑色的钻石耳钉。

　　他上学还敢戴耳钉？？？

　　看位置，李慕格立马就把他和那位叫“凌江野”的同学对上了号。
　　听昨天同学们说的意思，他好像是个不学无术的问题学生，提起来就怕。

　　不过......

　　李慕格多打量了几眼。
　　睡相看起来倒是挺乖的，但这一身给人的感觉确实有点大佬既视感。

　　看着敞开的后门，李慕格思考了下关门且不吵醒他的可行性。

　　三秒后。
　　算了，能忍。

　　她低头继续默写单词，不过时不时会有刻意压低的吸鼻子声。

　　眼看着时间到了七点，门外逐渐吵闹起来，进班的同学越来越多。

　　李慕格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将自己从词海拔出来。
　　向后看才发现睡觉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连桌面上的书也撤的干干净净，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许欣蕊赶在早读铃声响起前才踩着点赶到，一来就坐在位置上狂喘大气，“累死我了，三分钟，从床上到这的，我厉害吧？”

　　李慕格帮她递水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又稍微往后撤了些距离，真挚发问：“厉害，但是，你是不是没洗漱？”

　　“当然洗了，一分钟结束战斗，我超有经验，不过你怎么了？感冒了？”
　　许欣蕊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问：“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我还以为你丢了呢，幸好看到你的便利贴。”

　　“差不多吧，早点来能多背一会儿。”

　　勤能补拙，李慕格揉了揉鼻子，她还挺信这句话的。

　　许欣蕊一直就佩服能够早起的人。
　　朝李慕格竖了个大拇指，“你好卷，那你之前和朋友是不是也都是这样的啊？每天早上跟你一起来？”

　　李慕格顿了顿，“我没什么朋友。”

　　“没有朋友？那以前的呢？”许欣蕊问，怎么会有人没有朋友。

　　可能是二人昨晚的交心谈话让李慕格对许欣蕊多了点信任。
　　她略微垂下眼眸，慢吞吞的说：“以前也没有，我妈一直说我像闷葫芦，他们可能不太喜欢这样的。”

　　谁知道许欣蕊听后直接揽过李慕格的脖子，“那正好啊，我妈天天骂我是话山生的，咱们做朋友，正好互补了。”

　　－

　　第二天，李慕格特意带了件外套去教室。
　　结果到了后发现男生已经提前“过来睡了”，看来昨天不是巧合。

　　不过好在今天的后门被关上了。

　　可能是昨天的值日生关的。
　　李慕格没在意，安静的走过去，也不打扰，掏出书，开始默背。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而李慕格也习惯了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去教室背单词。

　　巧的是，每次她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那里总会趴着一个脑袋。

　　李慕格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看书进了状态，男生中途也没有醒来过，她也不知道他每天什么时候走的。
　　二人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隐形的默契。

　　李慕格还观察过，这人上课是一天也没出现，而且大家好像也都默认他逃课，就连老师也是刚开始问几嘴，后面就不管了。

　　这天早上，李慕格照例背单词，可中途却被门口一阵声音吵醒，似乎有一大队人马走来。

　　下一秒，教室的门被人猛的一下推开。
　　门大幅度开合撞到后面的墙，发出“咚”的一声，把里面的李慕格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男生的方向。

　　果不其然，男生的耳朵动了动，不耐烦的抬起头。

　　被吵醒了。

　　很明显有起床气。
　　他抓了把头发，缓缓直起身，黑沉沉的眼眸里带着止不住的困意，眉宇皱起，还有被吵醒的烦躁，整个人都处于低气压状态，眼神随意一扫，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不好惹的紧张感。

　　可大概是注视的视线太过直白。

　　男生的目光稍稍偏移，就和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对视上，还捕捉到了她眼底来不及收回的慌张。
　　像只慌乱的小鹿。

　　二人的视线隔着一排过道在晨风中交汇。

　　他的面色慢慢缓和了些，揉了揉眼睛。
　　头发因为趴着睡有些凌乱，但漫不经心的看回去，然后像“老朋友”见面似的朝女生挑了下眉。

　　来了个简单却不太正经的眼神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