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短篇》凉酒玖

2、玉米糖

　　顾大海是个怪人，他开了家糖果店，却只卖一种糖--玉米糖。他的店生意惨淡，顾客稀少，可他从不考虑多卖几种糖或是转行。
　　我头次遇见顾大海是在便利店。顾大海当时穿了一身黑，我没多在意，直到结账的时候，我和他对视了一眼。那眼睛是死寂的，只剩下死寂。
　　我不禁主动低下头，避开他。
　　后来，我也就随着时间流水把顾大海抛到脑后。直到 ，奶奶来到了我们家。她有些老年痴呆，像个小孩，总嚷嚷着要糖，还只要玉米糖。迫不得已，我只好去买玉米糖。
　　玉米糖这种老式糖果，在我们这么很少见。有时候我连跑几个超市都买不到，我也就顺其自然成为顾大海店里的常客。
　　头几次，我都没怎么和他说话。说实话，如果不是玉米糖太难找，我连他的店都不会踏进一步。
　　糖分明是一种甜的东西，美好的东西；可他店里的装修却让人有阴沉、发毛的感觉。顾大海的糖果店甚至会有一种苦味，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买糖的次数多了，顾大海会多送我一点儿。慢慢地，我也开始和他交流，一句两向的，偶尔还说说家长家短。
　　我也知道了更多关于顾大海的事:顾大海大概四十多，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孩子。我估摸着是个女孩儿，因为有一回我在他店里看见了一个玩具-粉色的，是五六岁小女孩喜欢的款式。
　　我经常在一家孤儿院做志愿者，我也在那里遇见过顾大海。他一脸和蔼，孩子们都挺喜欢他的，一点儿也不像平的古怪样。顾大海看见我时，也很惊讶，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脸羞涩。
　　那次后，顾大海邀请我去他家做客，给我俩开门的是他的孩子，五六岁，挺可爱的，不过是个小男孩 。
　　是个喜欢变形金刚的小男孩。
　　在他家，顾大海说要买酒，便出去了。我和他的妻子坐在一起说活。
　　他妻子说顾大海那家糖唐果店只卖玉水糖，是因为他心里有愧。但那不是他的错，顾大海的妻子叹息着说。
　　饭后，他儿子在玩儿，翻出他的旧时的相册。他也没收起来，招呼我来看看。
　　里面夹了张顾大海二十多岁的照片，挺帅的。我正想打趣几句，猛然间看见他的眼神--充满怨恨，仿佛这是自己的仇人，不是过去的自己。
　　我心疑自己看错了，也没多说，看看时间，便匆匆告别。时间久了，我也就忘了。突然有一天，我中倒他住院的消息，急忙去看的。是头部受伤了，裹着一圈纱布，脸色苍白。
　　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是不小心在家里磕到了。
　　养了一段时间，顾大海就出院了。他找我喝酒。顾大海喝醉了，哭着跟我说，他年轻时害死了个。
　　当年，顾大海在田边看田，有个人来田里偷玉米，被他一声吆喝，慌了神儿，跳到旁边的河里--淹死了。
　　顾大海说，也就几根玉米，他害死了一条人命。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也不需要安慰。
　　顾大海又灌了几口酒，继续说，那人有个女儿，五六岁，他至今忘不了女孩儿的眼神，怨恨，愤恨…
　　他喝得太醉了。我准备送他回家。
　　路上，顾大海趴在我耳边说，那个女孩儿来找他，来找他复仇了。我回他说，那只是意外，她和你没仇，你也没害死任何人。
　　但是，从那天起，顾大海的生活似乎按下奇怪的开关，五天一小伤，十天一大伤。被猫抓伤，碰到电线杆，骨折，等等。像是有人蓄谋已久，可每次恰巧都是意外。
　　终于有一天，我接到了电话:顾大海出车祸了。在急救室里抢救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他拉回来。
　　两天后，他醒了，却有点儿不一样。顾大海在私下总和我说有人要杀他，有人要杀他。
　　我问他是谁，他不肯说。我让他寻求保护，他却笑了，笑得古怪，笑得疯狂。他说，让那人来吧，这是我欠她的，是我的命。
　　他的精神有些错乱。那场车祸太严重了，顾大海半年后因车祸的旧伤死了。
　　他的妻子来找我，给了我两份东西--份糖果店转让协议，是给我的；一封信，是给当年那个女孩儿的。
　　我坐了很久，决定把信交给那个女孩儿。我四处打听，却只打听到当年那人只有一个儿子
　　“他没有女儿呀，就个儿子。”
　　我有些不知所措。回到家，我突然见到一张五六岁时的照片，上面的我女生打扮，不过还能看出是个男孩，手里拿个粉色玩具，有点儿好笑。
　　正看着，我忽然想到什么，朝糖果店奔去。
　　在店里，我找到了一本日记。
　　日记开始是在当年的那一天，中间断了，后来重写的日期正好是我遇见顾大海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