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文明如诗月》松鼠称大王

32、复杂的身体

　　花婧见两人有所缓和，适时插话：“姜久寻，你不知道吧，其实楼下就是基础疾病自助区。”

　　“对不起花婧，惊扰到你了吧，我自己去就好。”姜久寻低下头，疯长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眉，睫毛塌了下去。

　　她痛恨自己的失态，又烦躁的压不住疼痛即将到来的恐惧。

　　花婧点点头：“也好，我本就在楼下工作，一起下楼吧。”

　　“林蓝之。”姜久寻定住身形，“我这里的那个仪器，连接上康复舱，仍旧可以收集保存我的梦境，第二世界的情形吧？”

　　林蓝之闻言看了一眼康复舱：“可以的，只是你……”

　　“连上吧。”姜久寻的心逐渐敞开，说完向外走去。

　　花婧默默地在前领着路，全程没有发问，最终指着一个门：“喏，那里。”

　　那是一间宽敞明亮的独立空间，姜久寻推开门站在门口，只见其中设计充满人性化，各种不同高度的座椅和把手，还有一个小机器人在旁接待。

　　姜久寻刚刚踏入其中，机器人便眼神灯光变色，将区域内进行了帘子的隐私调节，她望向墙上硕大的红色按钮，写明帮助，身后有着小小的儿童围栏，可以暂时将孩子放置。

　　硕大的机器语音和文字同步进行，除了光屏指触外，还保留了很多写明字体的物理按键。

　　她在机器人的指引下进行了采血，望着手臂上明显的血管，她眸光暗沉，妈妈因为血管纤细又过度劳累，即便是经过了初期支架后期搭桥等手术，仍然无力回天。

　　报告以惊人的速度出现，随即转向点触机器。

　　她迅速在光屏中找到了报告指引着的闪烁感冒字眼，点触之后机器又做出来一些详细的问询，类如咳嗽之类的，之后毫不犹豫的显现出经期选择的大页面，其中列举着“非经期”、“即将经期”、“经期中前三天”、“经期中期”、“经期后期”和“经期结束三天内”多个选项，在这一排大大的选项之后，才有一个小小的“无经跳过”。

　　她点下“经期中前三天”的选项，又回答了一些琐碎的问题，机器叮一声后些许等待，后台发出哗啦啦的摩擦声，然后吐出了纸质的包装，上面写清楚了用量，机器还在语音讲述着相同的内容。

　　姜久寻产生一丝轻微的恼怒，她再次申请药物，即便机器产生了两次疑问她仍旧执拗的选择再次开药，这次她在经期选择中选择了“即将经期”。

　　她想知道，这两个相差时间并没有多大的情况下，机器给出的成果到底有没有差别，是否只是安慰剂，或者差别在哪里。

　　一包新的药吐了出来，姜久寻仔细查看上面的药品和用量，用量不同之外，竟然连药品都有不同。

　　她拿着两包药游荡在这一层，一步一步的循环着，果不其然等到了花婧的露面：“花婧。”

　　“姜久寻？”花婧笑着拽了一个自己的衣角，“你还没回去啊。”

　　“我拿了两包药，其实只需要一包就可以。”姜久寻举起药包，含着歉意，“这包我怎么还回去呢？或者怎么论我的浪费呢？”

　　花婧忖度的望着眼前的人，叹口气，指着自助区隔壁：“你需要去还给阿连，她在那个房间，不过大概率她现在没有劳动，你也可以带走。”

　　“好的谢谢。”姜久寻说着，听到花婧在身后说了一句，“倘若一个人的自由是溺在消极虚假中，真实的自我会被吞噬替代。”

　　姜久寻转头望着花婧离去。

　　果然阿连不在，墙上有一个即时呼唤按钮，想着并不必要用这种小事将人呼唤过来，姜久寻便拿着两包药一起上楼走回自己的门前，看着宽大漂亮的机械门，如果是在第二世界，她会觉得自己住在大平层的公寓之中，而现在，这里反而看起来是最简陋的那种。

　　林蓝之还在，姜久寻站在门口，出神的望着那个身影，她以为她一定离开了。

　　那个人还在和褒姒进行着简单的交流，姜久寻看到她在仔细查看褒姒身上的缺损。

　　“回来了。”听到声音，林蓝之眼神炽热的放在姜久寻身上。

　　“嗯。”姜久寻呐呐回应着，看到仪器与康复仓相连，掂起两个药包，侧头询问，“林蓝之，我多拿了一包药，还药那里现在没有人，我能放在我屋里保存吗？”

　　林蓝之看着她翘起的手，目光再转向药包：“可以的，不要沾水即可。”

　　“哦。”姜久寻落下双手，如释负重。

　　“我仔细想了想之前的对话，”林蓝之扯着自己的手指头略显踌躇的走来，“觉得有些地方我说的还是不对。”

　　姜久寻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吵架后复盘啊？我以为你们都不会这样内耗呢。”

　　“虽然我表达了人生是你自己的，别人说了不算，”林蓝之挠挠头，面色沉寂又认真，“但是人需要区分出——是你真的不想要，还是环境让你觉得你不能要，要了会有危险。”

　　姜久寻握着手中的药，霎时有了一丝触动。

　　“我刚刚和褒姒进行了一些谈话，希望不会让你反感。”林蓝之抬起双眸，深情的望着眼前之人，“我可以确定，你的第二世界中，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的选择封闭自己，而不是她们本就不活泼不桀骜……呃？”

　　嘭——姜久寻猛地上前抱住林蓝之，攥着的手将药包捏出响声，连大臂都微微颤抖，声音因为感冒略显嘶哑：“……对不起。”

　　“对不起……”姜久寻只感觉眼睛有些发烫，“对不起。”

　　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拥抱，这里的拥抱不会出现任何危险任何副作用，就和拥抱褒姒一样，和拥抱孩子一样，和拥抱老人也一样，拥抱着这个世界中制度下所有高尚的灵魂。

　　“我很开心。”林蓝之眼神中闪着最真挚的笑意，拍拍姜久寻的背。

　　姜久寻心情平复，她松开双手退后一步，张口欲言，看了一眼褒姒，举起手上的两个药包。

　　林蓝之勾勾唇：“姜久寻，去我家住一下吧，你在这里一直一个人居住，就当去感受一下妕安里家人的气氛。”

　　“不去了。”姜久寻下意识的拒绝，“我并不擅长与一群人相处，我也并不认识你的家人。”

　　“我真诚邀请你来试一试，”林蓝之接下她手中的药包，转身向一旁走去放置，“这里的所有人啊，对于宿在谁家根本不在意的。”

　　难道是人人家里都像旅馆一样吗？姜久寻想了想还是拒绝：“改日吧，我现在感冒整个人一塌糊涂，也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

　　林蓝之并未再次述说，而是点点头：“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希望你想起我，因为被需要也是我人生快乐的一个来源。”

　　姜久寻嘴唇开阖着，缓缓绽开微笑：“好的，如果需要我会找你的，你……也是。”

　　送走客人，姜久寻打开对应自己月经时间的药包，里面还有三个类似于口罩的东西，覆盖口鼻的地方也有药香，而几种药品的封口极其坚固，打开后是一个个形状或方或圆的丸子，不像中药也不像西药。

　　远处传出闸门的开启声，姜久寻闻声而去，发现升降口的前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布料，她拿起一看，是幼儿的衣服，看这个大小，像是两三岁的孩子穿的：“太夸张了吧，孩子的衣服也是人人都有啊。”

　　嘴里这么说着，她还是将东西归置在衣柜之中，望着寂寥的空间，她喃喃：“发衣服的频率也很高啊，那我岂不是也很快就能攒起来了。”

　　想到在活动区域中有不少人对基础风格的衣服进行染色剪裁，姜久寻唇角勾动，当时间充裕，很多东西都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姜久寻早早便睡了，一夜便感觉症状减轻许多，她如今睡得极好，早上神清气爽，戴上医用口罩下楼，去自助医药旁边还药，值班的并不是阿连而是另一个女子。

　　“我这样会不会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姜久寻望着女子打开纸包，一个个检查药品封口，内心有些愧疚，但她昨天就是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

　　“当然也会是有麻烦了。”女子检查完毕，将药品归位，面色冷淡，“但是你既然会这么问说明也是知道的了，下不为例。”

　　姜久寻抿抿唇点头，见女子并不繁忙就多询问了几句：“月经期间，女人的身体变化这么明显，用药都不同，那岂不是麻烦了数倍。”

　　“哼？”女子有些意外，仔细打量着姜久寻，“真稀奇了，做药精准居然还会有人嫌麻烦。”

　　姜久寻挂出僵硬的笑容。

　　“我们拥有最复杂的身体，复杂意味着丰富，丰富便能抵抗更多的危险，维持更多的功能，”女子噙着一丝冷意，“如果做出来的药只能适应那些那些寿命短促，神经不敏感，痛觉稀薄的简单男人，岂不是显得很无能。”

　　女子说话语气冷硬，面色不善，听得姜久寻身上发麻，她挤出笑意点点头：“是啊，那我就先走了。”

　　女子只是扬了下下巴，便兀自低头忙起自己的事情。

　　姜久寻小碎步离开，既觉得女子冷硬，又觉得她飒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