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请个护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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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云舒现在很能区分江烈疼不疼、难受不难受、睡着没睡着，江烈愣了一会儿神，没一会儿，嘴巴微微张开，心率低了一点儿，是睡着了。
马斯特考虑到董云舒的接受能力，在一点一点跟他说江烈的病情，大量失血伤了身体是其次，主要还是心脏。中枪、失血、虚弱对那颗本身就有问题的心脏来说是巨大的挑战，马斯特没明说，但董云舒猜得出来，在从会场到医院就已经停跳了两次了，尽管时间都不长，但已经说明心脏的问题有多大了。
董云舒现在期望很低，只要江烈活着，哪怕在床上躺一辈子都没关系，所以马斯特说康复之后只要别劳累就跟正常人一样的时候，董云舒甚至觉得有超越期待的开心，因为只要好好养，江烈之前的心绞痛和心律不齐完全可以不再发生。
董云舒真的比江烈自己还怕江烈疼，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就在自己眼前疼到差点儿心脏骤停。
董云舒给江烈拽了拽被子，换热水袋的时候顺便看了看江烈要不要换护理垫，干干的，还不用。他坐下来，伸手摸了摸江烈的手指，依旧凉凉的。
上次手术之后，江烈就没好好养，这次这么难捱是因为之前江烈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觉得做完手术就万事大吉了，董云舒说过几次，江烈听是听，也不反驳，但就是不照着做，阳奉阴违这一套是彻底让江烈学会了，结果就是现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正常人受伤也会虚弱，但不会像江烈这样昏睡这么长时间，也更不会像江烈心脏这么敏感。之前江烈用身体换伊星回归，这时候付出了代价。健康就像一本账，加加减减的，都不算大，但累积起来就惊人了，往往当发现赤字的时候就已经为时已晚了。
江烈再次醒来的时候，左手臂发麻，用力蜷了蜷，还是发麻，下腹坠坠的，但他想到刚刚董云舒给他擦身体的时候还是有些羞耻，可惜现在他连撑起身都难，动动胳膊和手指已经是最大的动作了。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失控和被照顾的感觉，他不想在董云舒面前跟个废人一样。
江烈下午的心跳一直很快，这会儿醒来快一百，董云舒在江烈睡着的时候叫了医生过来，医生说是有意识憋尿憋的，董云舒马上明白刚刚江烈醒的那段时间为什么对自己爱答不理还偷偷哭了——江烈觉得丢人。
没什么可丢人的，董云舒想，能活着下手术台已经很了不起了，慢慢康复就是了，不管心脏康复到什么程度，捡了一条命都叫幸运。再说了，江烈能不能想一想，他昏睡不醒的日子里是谁照顾他的。
江烈感觉嘴唇一凉，看董云舒在给他用水蘸嘴唇，他皱了皱眉，他自己动了动手臂，被董云舒按住：“是麻了吗？”
江烈动作一顿，董云舒按了按他的大臂紧接着是小臂，动作轻缓，但带着一点劲儿，舒缓了江烈紧张的肌肉，一下子就没那么难受了。江烈声音很哑，也很轻：“好了。”
董云舒手搭在江烈小腹：“是不是想——”
江烈伸手虚虚地握住董云舒的手指尖，摇了摇头。董云舒看了看心率，这么憋下去对江烈心脏也是一种负担，他凑近问：“那怎么办？”
江烈自己知道不能一直憋着，他现在心脏已经不太舒服了，心跳快得要跳出来，头也跟着胀得难受，他开口道：“请个护工吧。”
董云舒闻言，心中有一半心疼，一半生气。心疼是他知道江烈从今天醒来就一直抗拒自己的接触，是怕自己嫌弃，生气也是因为这个，他是什么？他是江烈名正言顺的伴侣，之前做手术藏着掖着、现在生病了不想自己照顾，哪怕让陌生人来帮他也不要他帮忙。
江烈在那个位置久了，看谁都觉得幼稚，连带着把自己也当小孩了。就像今天，连问都不问，直接就自己做决定要请护工了，他觉得自己和康明也差不多，仿佛江烈的世界里只有通知和决定，绝对没有商量。
董云舒不想和江烈因为这个事情掰扯，看见江烈手虚虚搭在心脏上，不放心地嘱咐道：“自己别碰胸口和肋骨，有伤口。”他不会跟病人较真，站起身，顺着江烈说，“那我去联系护工。”
董云舒站起身往外走的功夫，江烈尝试活动了下四肢，发现自己不仅连坐起身都难，稍微动一下，胸膛里的心脏就砰砰地跳，发着紧，肋骨间的伤口痛得他喘不过气，他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感觉，窘迫而又自抛自弃。
董云舒的爱人至少不应该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病人，这不是他所设想的。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清楚的认知，后续修养和康复要多久……他预计是个很长的时间，董云舒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陪着他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马斯特、马丁、康明、林胜都知道他的受伤和“死亡”是被设计过的，他唯独没告诉董云舒，不是忘了，是和他财团里的那帮亡命之徒相比，董云舒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最本色地出演才能骗过那些人。一无所知是对董云舒最好的保护。
但他似乎错了，他没想过心脏会出问题，也没想到董云舒会那么伤心。他见不得董云舒哭，但细细想来，董云舒心情不好也全都是因为他，他短暂清醒的时候看着董云舒在他眼前哭又生生忍住的样子，心里比中弹的时候还难受。现在也是，董云舒那双手从小到大、结婚前后都没做过家务，现在照顾自己比谁都细心，他接受不了。
江烈无奈地闭上眼，思前想后还是说出了那句：“没记错的话，这个新身份和你没什么关系。”
声音很轻，董云舒假装没听见似地往前走，但右手攥了攥拳，江烈什么意思？股权转让完了，伊星收复了，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就可以随意抛弃吗？那江烈疼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在给谁道歉？那江烈为什么非要永久标记呢？所以，马斯特和马丁如果不告诉他，江烈想彻底瞒着他吗，让他觉得江烈已经死了？
不，董云舒想，江烈只是想一个人捱过这段时间，他不想自己看到如此不体面的一面。江烈最开始的设想应该是假死一段时间，等病养好了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一个惊喜。江烈今天说这话就是故意的，要赶他走罢了。
江烈这种人闭着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当初江烈知道他动心了到今天说出这句话，江烈不可能不清楚他的反应。董云舒也不会因为这种话怀疑江烈的爱，抱他、亲他、给他标记的任何一瞬间应该至少是爱的，他只是有点疲倦，不是因为熬得昼夜颠倒，不是因为好久没睡一个囫囵觉，也不是因为费尽心思地照顾江烈，而是因为江烈那么清楚他的想法，但仍然会因为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轻而易举地说出伤害自己的言论。
江烈解决事情，但从不解决情绪，哪怕这个人是他，江烈也不考虑。
董云舒手放在门把手上，扭过头说道：“你说对不起，我就当没听见。”
他想，他能理解江烈爱人的方式，不是什么平等的尊重，在高位待久了，算不上铁石心肠，但到底不会为他着想，都这样了还非得维护那可怜的自尊和面子。虽然这种话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他足够爱江烈，只要江烈低个头，他可以当没听见。
江烈沉默着闭着眼睛，董云舒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轻声笑了一声，就推门出去了，甚至关门的声音都很小，怕江烈心脏不舒服。他笑自己真爱这么个混蛋，也笑自己明知道江烈是故意的还是会不开心。
他和江烈巨大的不同是，如果江烈不开心的事情，他碰都不会碰，但江烈会根据自己目标的权衡取舍来决定要不要做：哪怕这件事不让他高兴、但对他好，这种好可能是江烈认为的好，江烈也会毫不犹豫地做。有的时候董云舒也真的好奇，这样做是因为爱他，还是因为比起爱他、江烈更爱自己。
人不是一下子变成这样的，而是逐渐暴露本性的，江烈就是这么个人，为了达成江烈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人。但董云舒也清楚地知道，哪怕江烈对他如此，哪怕有人跟他说江烈不是什么好人，可他还是爱得不能自拔，就像他被江烈那句话气得发晕还是会顺着他去找护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请个护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