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狐》洱梨

11、隔生死

　　女孩无声地流泪。

　　镇民经常被妖兽抓走，可没人敢跑。

　　他们栖息在这里多年，这里是他们根基所在，如何能跑得了。

　　镇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女孩知道是妖兽在作怪，她曾害怕地问阿娘，她们会不会死。

　　阿娘抱着她，哄她入睡：“阿娘会保护好小草的。”

　　可是，小草不想阿娘死，阿娘能不能回来。

　　还有爹爹。

　　小草不想一个人。

　　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小草抬头，是这个姐姐在摸自己的头。

　　“你能把我阿爹阿娘救回来吗？”

　　绡虞手一僵，收回来。

　　摇了摇头，神色伤感：“我救不了。”

　　这句话将女孩的希望破碎，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室内响起的哭泣声扰得晟漓愈发头痛，他朝女孩投去厌烦的眼神，瞥见毫无生气的狐狸耳耷拉在绡虞头顶。

　　这么丧。

　　本想看看取代原本狐妖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见到绡虞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顿时失去兴趣。

　　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却在听到绡虞说出的话后立刻止住。

　　“看到那个道长了吗？”绡虞温声安慰：“他很厉害，以后会消灭魔尊，拯救苍生。”

　　“等你变得厉害了，也能像他一样，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晟漓清楚听见绡虞口中的“魔尊”二字，听完全部后，扯出冷笑。

　　此刻他眼神暗沉得可怕。

　　这只狐狸居然大言不惭地，给他安排好了结局。

　　他会被闻钰杀了？

　　笑话。

　　他早晚会灭了这具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当年若不是那该死的老魔头，这世上根本不会有闻钰。

　　握住玉箫的手骨节泛白，可见青筋。

　　晟漓将心底想杀人的痒意克制下去，抬脚步入夜色中。

　　“你叫什么名字？”

　　绡虞缓缓蹲下来，忍住身体的不适，帮女孩擦干眼泪。

　　“宣草。”小草抽噎着，眼睛哭肿了：“阿娘说、说给我起名的时候，希望我也能像小草一样顽强成长。”

　　绡虞沉默了一瞬，忽然将小草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

　　“小草好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说，“你要像你娘希望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小草再次哭出声，紧紧抓住绡虞的衣衫，埋在她怀里，哭晕厥了过去。

　　绡虞心中不忍，却也改变不了什么。将小草带到房间里休息，自己一个人走出房屋，愣神看着已经空荡的院子。

　　尸体都被认领走了，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凉。

　　绡虞仰头看向没有一颗星的夜空，忽然迷茫起来。

　　似乎，连最简单的活着，都无法保证。

　　端木颖对她的杀心太重，跟着闻钰免不了要与端木颖接触。

　　可不跟着闻钰，她又能去哪。

　　人族不欢迎妖兽，但她自己又不敢去妖族，原身背负的任务没有完成，被抓到绝对会死。

　　好像只有留在闻钰身边这一条路可以走。

　　长叹口气，绡虞转身要回房间，冷不丁看到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道长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绡虞定了定神，心中的阴翳被吓得抛之脑后。

　　如此近距离接触，晟漓看到绡虞狐狸耳上的隐形法术，眉梢一挑，忽然涌上兴致来。

　　想起先前绡虞要闻钰帮她藏耳朵，还有之前极力强调自己是好妖，时不时说漏嘴自己是人。

　　这么抗拒妖的身份吗？

　　心下对占据这具狐妖身体的东西有了猜测。

　　只需再验证一番。

　　后颈忽然传来刺痛，晟漓压下瞬间涌出的刺痛，烦躁地想要制造点烂摊子留给即将操控这具身体的人解决。

　　但对上眼前这只狐狸看向自己的清澈妖瞳，心中忽然浮现了另外一个念头。

　　眉间因为身体的痛不自主地皱起，晟漓忽然问：“藏住了耳朵，怎么不藏眼睛？”

　　绡虞一愣，思绪跟着晟漓走：“眼睛？我眼睛怎么了？”

　　眼前赫然出现一面水镜，紧接着绡虞在镜子中清楚看见自己的双眼。

　　与狐狸毫无二致的竖瞳，在绡虞发觉自己眼瞳的模样后瞳孔收缩成一条线，使得淡棕色几乎充斥整个眼眸。

　　“！”

　　绡虞下意识看向闻钰，张了张嘴，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

　　“那道长你，能不能再帮我把眼睛也藏起来。”

　　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掩盖这些妖兽特征，只好先拜托闻钰帮忙。

　　晟漓在心底重复“道长”二字，忽然觉得无趣，直接将绡虞的双眼化为人族的模样。

　　在水镜中看到恢复正常的瞳孔，绡虞才放下心来。

　　“怎么不说谢谢了？”

　　离被取代的时间还有片刻，晟漓听见经他提醒后绡虞才说出口的谢谢。

　　但也只说了一句，低着头不说话了。

　　晟漓瞧着绡虞，忽地一股躁意涌上，竟然盖过了后颈的痛。

　　紧接着大脑眩晕了一瞬，意识到那人即将支配这具身体，晟漓再次生出了要给闻钰闹事的念头。

　　他与那人抗拒着，身体的痛一次盛过一次。

　　冰冷的手掌覆盖到绡虞头顶的狐狸耳上，令她浑身一颤。

　　绡虞下意识抬头，对上面前之人的视线。

　　因痛而无精打采地垂下眼帘，晟漓覆于绡虞耳朵上的手掌收紧，同时开口：“你是不是忘了，我昨晚对你说过什么。”

　　绡虞瞪大了眼，耳朵上传来的异样感觉逐渐蔓延全身。

　　这种令人心悸的感觉使她忽视了眼前之人浑身散发的，与之前见到清冷气质的完全不同的邪气。

　　“什、什么？”

　　绡虞不适地朝旁边一挪，躲开他的碰触，脑中回想他都说了什么。

　　晟漓眯起眼眸，忽地冷哼出声。

　　是该提醒“她”，占据的这副躯壳原本应该做什么。

　　但身子忽地一晃，晟漓只留下引人遐想的一句话：“你自己好好想想。”

　　随后转身，立刻隐没在夜色中。

　　只留下呆愣的绡虞，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

　　“我，想什么？”

　　奇奇怪怪的。

　　被这么一打岔，绡虞忘了忧伤，这会子也没睡意，坐在客厅里发呆，顺便仔细回想原书剧情。

　　书只看了一半，只知道闻钰和反派最后同归于尽了。

　　前期几乎都是男女主一直在宗门外打怪升级、找姑姑，直到男主南城毁魔族身份暴露，端木颖接受不了，两人分开了一阵子。

　　之后又有人爆出闻钰的二弟子是妖，与此同时魔族突然来犯，残害人界。

　　几大宗门对闻钰口诛笔伐，要他交出南城毁和燕子穹，还波及到他所在的岳徽宗。

　　此时端木颖已经喜欢上南城毁却不自知。

　　她爹邱洪为求自保要她劝闻钰把那两个人交出来。端木颖夹在亲爹和喜欢的人中间，最终选择了不作为，既不帮自己的爹，也不帮南城毁。

　　还是闻钰出面，与岳徽宗决裂并断绝了与端木颖的师徒关系，自请灭魔尊，以此为代价保住两个徒弟。

　　没过多久，魔族偷袭岳徽宗，没了闻钰庇护的宗门短短两天从人界消失，这个曾经的人界四大宗门之首，彻底没了踪影。

　　只留下端木颖死里逃生，被南城毁救下。

　　岳徽宗被灭的情节绡虞记得很清楚。

　　当时她还心疼女主的悲惨遭遇，等看到后面的情节，气得想骂人。

　　端木颖被南城毁救后，养了大半个月伤，期间闻钰来过一次。

　　一见到闻钰，她张口就质问他：“岳徽宗遭遇魔族袭击的那天，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端木颖将一切罪责推到闻钰身上，还咒骂闻钰不得好死。

　　南城毁帮闻钰说话，被端木颖扣上共犯的帽子。

　　火气攻心口不择言，连南城毁连带着一起骂，说他是魔，说魔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气得绡虞直接跳过去没看了，等想起来再看的时候，挑了一章，正是闻钰与魔尊大战同归于尽的剧情。

　　一看到闻钰死了，绡虞就弃了。

　　谁知道竟然穿进来，早知道当初应该逐字逐句地看，还要背下来！

　　真的是无妄之灾。

　　绡虞使劲跺了几下地面，疏解自己的郁气。

　　在底下待的差不多了，就上楼去看看小草的情况。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端木颖从房间里出来，见到绡虞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抬着脸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绡虞同样没好气，特别想报复端木颖。

　　要是闻钰没来，她就要死了！

　　只看文字描述就不喜欢她，现在近距离接触，更加讨厌。

　　绡虞脚下抬起，走进去看小草。

　　小草脸上还挂着泪痕，呼吸声沉重。

　　绡虞将被角掖严实了，白日经过田地的时候看到些春季作物，现在应该快入夏，但早晚温度低。

　　目光一转，瞥见床里边有一个圆形的东西，凑近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岳字。

　　脑中一转，发现这是岳徽宗弟子随身携带的宗门令牌。

　　绡虞移开目光，脑海中又浮现端木颖扑过去救小草的一幕。

　　哼了一声，心道端木颖还算有点人性，知道要安慰小草。

　　绡虞就这么趴在床沿边，哪也不去，等待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看到闻钰载着清晨的湿意走进来，开口：

　　“起来，我们去沙之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