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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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的话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江海绝望的黑暗里擦出一点转瞬即逝的火星。
他死死盯着小白那双平静的眼睛，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粗重的喘息。
他犹豫再三，最终选择相信小白。
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最爱的姐姐就这么去世了！
他并没有告诉父母这件事，默默的给江姜办理了手续，带着江姜回到了家。
将江姜轻轻放在她自己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他甚至下意识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可是依旧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姐……”江海的声音沙哑破碎，他颓然跪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真的好怕，怕自己好不容易点燃的希望，会被更大的绝望给淹没。
小白并没有言语，甚至都没有搭理江海，只是默默的照顾躺在床上的江姜，用温热的毛巾给江姜擦洗脸颊和双手。
江姜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分明就…
江海不忍再看下去，踉跄着离开了卧室。
小白并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依旧是默默做着事。
“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如今换我来照顾你…”
江海询问小白，江姜何时能醒过来。
小白摇了摇头，表示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也或许几年。
江海瞬间觉得自己很可笑，医生都判定了姐姐的死亡，他为什么会去相信一个并不熟悉的女生说的莫须有的话。
但内心那微不可察的期待让他耐下心来。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一天，两天…
一周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窗外从暮色四合到华灯初上，再到夜色深沉。
江海崩溃了。
长时间的恐惧、焦虑、绝望像积蓄的洪水终于冲垮了堤坝。
他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对着守床边的小白嘶吼，“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她死了！她根本就是死了！什么还活着！什么等等看！都是你的鬼话！你把她还给我！把我姐还给我啊！”他冲上前，抓住小白的肩膀疯狂摇晃，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
小白被他晃得站立不稳，却依旧没有反抗，只是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江姜。
“姜姜，还好好的…” 小白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让江海定在原地，瞬间清醒。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灯光下，江姜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若死去了一样。
可是如果江姜真的死了，那么着十几天的时间里，躯体早就开始腐烂。
但是江姜现在，依旧保持原样。
他扑到床边，屏住呼吸，又大口的深吸一口气。
没有任何异味，只有淡淡的清香。
这不是错觉！
希望，再一次点燃！
有了肉眼可见的希望，江海开始坚信江姜还活着。
他开始有精力去处理一些自己的事了。
小白照顾江姜照顾的很好，江海观察了几天后，对小白很放心。
……
在某一天，小白正在给江姜擦脸的时候，突然发现江姜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小白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发现江姜并没有变化，小白依旧不敢挪开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姜。
她屏住呼吸，长久没有看到后，小白激动的心情渐渐沉入谷底。
“姜姜…”
她轻轻呢喃。
似乎是听到了小白的呼唤，江姜的睫毛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小白看的清楚，手中毛巾都掉落在地上。
不多时，睫毛的颤动越来越清晰。
小白趴在床边，握住江姜的手，激动的指尖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紧闭了太久太久的眼睛，在小白几乎要窒息的等待中，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空洞，迷茫，一时不知今夕是何时。
“姜姜…”小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生怕这只是自己过度期盼产生的幻觉。
床上的人似乎被这微弱的声音惊扰，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双眼睛再次尝试着睁开，这一次，适应了光线，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床边那个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身影。
“小…白？”微弱嘶哑的声音响起，但小白觉得这声音如同天籁。
小白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抱住江姜，将脸埋进被子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哭出来，“姜姜！姜姜！姜姜…”
江海闻声冲进来，看到姐姐睁开的眼睛，瞬间泪流满脸，扑到床边，语无伦次地叫着江姜的名字。
*
林悦因为没流血过多，没有及时抢救已经去世。
经过警察的调查取证，这案子是林悦带人私闯民宅，不小心引起的斗殴事件。
或许里面有高层操手，导致大部分责任都落在了林悦身上。
给林悦投资实验的王总，直接放弃了林悦的实验，去寻找其他延长生命的办法了。
对于这件事，他派了律师和助理，给江家一大笔钱，来私了这件事。
律师拿着文件和支票，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大堆，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王先生希望此事能到此为止，双方签署这份保密协议，不再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论或追究任何责任。否则……” 后面未尽的话语带着冰冷的威胁。
江家父母看着支票上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又看看床上依旧虚弱、需要长期休养的女儿，脸上交织着悲痛，愤怒和现实的无奈。
对方似乎背景很大，有权有势，女儿现在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继续纠缠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还可能带来更大的灾祸。
这笔钱，至少能还清房贷，能让女儿后续的康复和生活有个保障，还能给江海留一部分娶媳妇。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妥协。
“我们……签。”江父的声音干涩沙哑，深深叹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在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爸！”江海猛地站起来，眼睛赤红，“他们害我姐差点没命！就这么算了？拿钱封口？凭什么！”
律师不满的看向江海，“江先生，王先生并没有伤害江小姐，至于这张支票，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给予江小姐精神补偿…”
律师知道，江家没有任何证据。
“你！”江海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还想争辩什么，却被江姜阻止。
“江海，算了。”她看着弟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清晰。
她知道，她不能再追究下去，万一被那个什么王总真注意到她和小白了，就不好办了。
江海看着江姜，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满腔的心疼和酸楚。
他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不再说话，默认了这个结果。
算了，姐姐能好好活着就好，他也怕姐姐死而复生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冲刷着表面的痕迹。
江姜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除了最初几天的极度虚弱和嗜睡，接下来江姜基本恢复正常，甚至以前亚健康的身体都消失了，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得到了金钱，房贷可以还清了，还有不少剩余，江姜交给父母，让父母留着给江海用。
虽然房贷没有了，但是，她的房子因为打斗，破坏的地方还得重新装修！江姜欲哭无泪，她辛辛苦苦才有的房子啊！！
还好公司比较仁义，并没有辞退她，只是扣了她的工资。
她重新打开电脑，处理堆积的工作邮件。
同事们都以为她生了一场大病，纷纷恭喜她大病初愈必会越来越好。
小白恢复记忆后，变得内敛而深刻。
那份属于小白的天真烂漫彻底褪去，只剩下身为五公主赵悦白那超越年龄的沉静与稳重。
她依旧在梁柔的画室做助理，整理画具，打扫卫生，调和颜料。
但她的眼神变了，看着那些绚烂的色彩时，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带着一种洞察的专注，有时甚至会无意识地在画布的空白角落，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一些传统而繁复的纹样，连梁柔看了都暗暗称奇。
她的话更少了，但看向江姜的目光，却更加专注深沉，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
那份爱意，不再像初生的小兽般懵懂试探，而是如同陈年的酒，愈发醇厚浓烈。
……
一日晚饭后，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
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客厅流淌，“……本台最新消息，去年，郊区因连日大雨而意外发现的古代墓葬，考古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专家确认，该墓是某朝的陵墓，根据墓穴残存墓志铭记载，墓主身份应该是那个朝代的五公主，因中毒不幸于十八岁芳龄早逝……”
“啧啧啧，谁这么大胆敢给公主下毒！”江海正削着苹果，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向屏幕。
画面切换，展示着考古现场狼藉的照片和几件清理出来的陪葬品特写。
“令人费解的是，”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探寻，“根据现场勘查和棺内残留物的检测分析，明确显示棺内曾放置过一具人形物体，符合下葬遗骸的特征。然而，棺内却并未发现任何骸骨或骨灰痕迹。专家推测，可能由于公主中毒过深，遗骸在当时已腐朽不堪，或采用了某种特殊的人形替代品，如木偶、玉俑等来下葬。专家说，在几年前这里曾有地震，导致陵墓破坏严重，且现场发现一个年代不明的可疑盗洞，不排除遗骸或替代品在更早或地震后被破坏，盗走的可能性。目前，该案已移交相关部门进一步调查。部分保存完好的出土器物已移送市博物馆进行保护性修复与展示……”
新闻结束了，江海唏嘘了几句红颜薄命。
江姜看了一眼小白，扯着江海的耳朵就往外拉，“你快毕业了吧，毕业论文写了吗，工作找到了吗，整天在我这里蹭吃蹭喝的！”
“哎呦哎呦，江姜！你下手轻点！！”江海哀嚎。
江姜并没有放松手劲。
江海只好不停求饶，“姐，姐，我错了，放过我吧…”
江姜才不理会江海的求饶，扯着江海把他丢出了门外，“赶紧回学校吧，别在我这呆着！”说着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江姜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白，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安慰，却看到小白正看着电视屏幕，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或悲伤，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故事。
她最终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小白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小白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江姜，眼底漾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暖意。
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和江姜的手十指相扣，掌心传递着坚定而温暖的力度。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小白的声音很轻，只有江姜能听清，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冰冷冷的，没意思。”
她捏了捏江姜的手指，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着江姜的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和坚定，“最重要的，在这里，在眼前，在手里。”
江姜心头被小白的话烫了一下，她回握住小白的手，用力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是啊，百年前的公主陵墓，失踪的遗骸，那些深埋地底的秘密与恩怨，与她们此刻紧握的双手、眼前平静的生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几天后，江姜特意请了假，拉着小白去了市博物馆。
新开放的“遗珍——某朝公主墓出土文物特展”并不大，参观者寥寥。
江姜看得仔细，试图从这些冰冷的器物上，感受到小白曾经的生活。
小白只是静静地跟在江姜身边，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展品，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些完全陌生的东西。
对她而言，这些曾属于“赵悦白”的物件，不过是那个冰冷皇宫，那个自私冷漠的父皇强加于她的物品，承载的不是喜爱，而是束缚。
她真正珍视的，是此刻走在她身边与她十指紧扣的人。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小白拉了拉江姜的手，语气平淡。
江姜从思绪中回神，看着小白平静的侧脸，忽然就明白了她那份淡漠从何而来。
她释然一笑，“嗯，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博物馆略显冷清的大门。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馆内带出的那一丝阴凉。
她们站在路边等车。
就在这时，江姜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马路对面，脚步顿住了。
只见梁柔正急匆匆地追在晓安后面，晓安则气鼓鼓地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显然是在生气。
梁柔脸上满是焦急，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咦？那不是梁姐和晓安吗？她们怎么了？吵架了？”江姜下意识地就想穿过马路去问问情况。
“别去。”小白却一把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江姜不解地停下脚步，“为什么？”
小白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看。
马路对面，梁柔终于快跑几步，一把拉住了晓安的胳膊。
晓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索性停下脚步，背对着梁柔，肩膀微微耸动。
梁柔转到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急切地说着什么，眼神专注而温柔。
晓安起初还倔强地扭着头，听着听着，眼泪突然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梁柔见状，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心疼，伸出手，轻轻擦去晓安脸上的泪水。
下一秒，晓安猛地扑进了梁柔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梁柔也立刻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下巴抵在晓安的头顶，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温柔。
阳光洒在她们相拥的身影上，勾勒出一幅温暖而亲昵的画面。
江姜愣住了，看着对面那紧紧相拥的两人，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
还好她刚才没有贸然去打扰。
小白看着那对相拥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暖意和深深的祝福。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道，三皇姐，愿你这一世，得偿所愿，与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走吧。”小白收回目光，脸上的姨母笑还未完全褪去，她更紧地握住江姜的手，声音轻快，“回家了。”
“嗯！回家！”江姜也笑了，将刚才那点尴尬抛到脑后。
不需要什么惊心动魄，不需要什么富贵荣华，这样牵着手，一起回家，就是最踏实的幸福。
两人沿着人行道，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江姜感受着掌心那份紧密相连的温度和力量，心中被一种平静的暖流填满。然而，刚走出几步，小白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江姜疑惑地转头。
小白没有看路，也没有看前方，只是站定在原地，转过身，正对着江姜。
阳光穿过路边梧桐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
她脸上那种促狭的姨母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认真，无比温柔的神情，眼眸亮得像落入了星辰。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
“姜姜，”小白抬起头，直视着江姜有些困惑的眼睛，声音轻柔得像拂过心尖的羽毛，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郑重，“谢谢你。”
江姜眨了眨眼，有些困惑，“谢我什么啊？”
小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唇角弯起一个更深更温暖的弧度。
她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江姜，看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看到了向狼狈不堪的自己伸出手的江姜，“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那一瞬，命运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发出了微弱却坚定的咔嚓声。
一如千年前，在那个同样充满未知和复杂的深宫里，小小的五公主赵悦白，看着十岁的姜姜伸出了手，“你愿意跟本宫回宫吗？”
从一只手伸向另一只手。
从一句“跟本宫回宫”到另一句“跟我回家”。
从千年前的压抑深宫，到千年后阳光普照的喧嚣街头。
缘起缘续，百转千回。
她们的故事，始于一次伸手，一次选择。
而此刻紧握的双手，就是穿越了所有黑暗与绝望后，最圆满的归宿。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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