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医生我非当不可吗》星满池

2、第 2 章

　　明星时的葬礼隆重而，八大星系为之哀恸，帝国大将闻风月主持了明星时的葬礼，这个以美貌惊人的男人一改往日的笑意盎然的模样，一身黑色套装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冷峭。

　　他看着昔日战友的棺椁沉于地下，深棕色的瞳孔底下有风云翻涌。

　　大将面无表情地念完公式化悼词后，迅速离开了，连记者会都没有参加，甚至比不上星网上许多小作文来的感人，倒是让许多人失落极了。

　　见闻风月走来，秘书迎上前问：“大将，是回办公室还是……”
　　“回那儿。”闻风月言简意赅。
　　他没有明确说明，秘书却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小型的单人飞行器一溜烟飞出了市中心，来到了郊区一处别墅错落分布的地方。
　　在一栋相当不错的别墅前，飞行器稳而无声地降落，闻风月一跃而下，大步走向别墅。
　　门锁在识别他的身份后打开了门，与此同时沙发上的影子迅速弹了起来。

　　“你回来了。”男人站在沙发边上本能开口。

　　闻风月没有回话，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小乐睡着了，她之前一直在等你……”
　　听见女儿的名字，闻风月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男人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沉默地站在原地，闻风月径直穿过他的身旁，从酒柜中挑了一瓶酒出来，拎着去了书房。

　　琥珀色的液体涌入剔透的玻璃杯，折射出美丽的色泽，闻风月猛地喝了一大口，堪称恶狠狠地咽了下去，像是想把什么压回胸口。

　　一道影子在书房门口徘徘徊徊，闻风月终于转过头，口气不太好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身子一僵，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我觉得明上将的死和杨翊无关。”

　　闻风月眯起眼睛，没人敢说的话，居然被这么个人说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是他所谓的“妻子”，有名无实的那种，但荒唐的是两人有一个女儿。
　　这个荒唐的来源是一个荒唐的计划。

　　联盟一直想要一批强者，超越人类能力的强悍，又有着狗一般的忠诚，所以他们决定制造出这么一批生物。

　　第一代计划是直接脱离人类的基因，完全通过生物技术造出超越人类体质的异能者，名为白昼计划。
　　这批异能者有着逆天的超能力，一开始的试验品长得奇形怪状，什么模样的都有。

　　实验室经过无数次的迭代使他们外在表现趋近于人类，但很遗憾这还是一项几乎失败的计划，这堆实验产物没有人类的常规感情，虽然强大，但冷血且不驯服，在实验过程中就有无数人死在他们手上，在一次大事故后联盟叫停了这一计划。

　　但之所以说白昼计划是一项几乎失败的计划，是因为它最终还是成功产出了十二个还算正常的，非常牛逼的，愿意为帝国服务的人造异能“人”。
　　这十二个人组成了“白昼军团”，直属于中央，与军队割离，他们总是执行秘密任务，有几个人甚至一直未曾公开露面。

　　本以为这荒谬的事情到此就打住了，但科学院还有些不死心的人一直希望继续研究异能人，当然基于之前惨痛的教训，也有许多人持反对态度，这件事被搁置了许久，直到又一个疯子科学家提出一项基因计划。

　　在白昼计划失败后，这群不放弃的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是：果然还是得利用人的基因！
　　白昼计划是先研发出超高的能力体，再通过教化培育精神上的忠诚，但没想到破坏性的能力直接脱了缰，根本没有给教化机会。
　　所以他们的新一轮基因计划的方案是，让人造人在人性的基础上诞生，像人一样有能力有成长过程，先培养他们的服从性，再训练他们的能力，一旦发现其思想有异，立刻毁灭。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决定先培育普通的优质人类，等成果稳定后，再循序渐进地在基因中混入异能，通过多次迭代最终得到完美的一代异能人。
　　毕竟能得到像闻风月和明星时一样的优秀人才，联盟也不亏。

　　那这个优质人类是怎么培养的呢？

　　比如闻风月，如果他有朝一日爱上一个平凡的女人，和这个平凡的女人结婚生子，那有很大可能就会得到一个平凡的孩子，这个平凡的孩子将在他父亲的照拂下过完富有但对联盟毫无贡献的一生。

　　所以为什么要把闻风月这样的优秀的人的优秀基因浪费了呢？

　　当然，他们不能逼闻风月和最佳适配对象上床，那就略过上床步骤好了。
　　不通过人体生育，将两个人的DNA进行结合，寻找一个最适配的对象，一个乖巧的，不会抢了优秀基因的风头的对象。
　　这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在闻风月刚刚得知他有了一个女儿的时候，他气疯了，拿着枪就往实验室冲，准备亲手枪毙了那个实验室“成果”，可负责人诺亚博士把那个小小的婴儿塞进他的怀里时，婴儿朝他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妈的，不讲武德。

　　就算无关血缘，闻风月也没法对一个孩子下手。

　　诺亚博士很痛快地把孩子给了他，意思是这就是你的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培养她，让她将来效忠联盟。
　　他不知道怎么养孩子，但他很清楚如果把这个孩子留在实验室，那在这群疯子的培养下这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女婴也会变成一个疯子。

　　见闻风月表情变幻莫测，诺亚博士笑嘻嘻说：“大将，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闻风月俊美的脸上露出狰狞而危险的笑意，“制造了我的孩子不说，还打算操纵我的婚姻是吗？”

　　“不不不，”诺亚博士连连摆手，“我们只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在血亲的抚养下长大成人，这对实验观测有好处，在这期间您另外结婚生子都无所谓的。”
　　真是荒唐透顶！这就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事！

　　实验室的门缓缓打开，闻风月就在那时第一次看到了穿着工作服，一身灰尘，一脸茫然的凌麒。
　　事后闻风月才知道这个人在一家快要倒闭的机甲维修厂工作，那里已经快四个月没发工资了。

　　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闻风月在办公室转了八百圈之后，决定先在远离实验室的地方买幢房子，把凌麒和小孩先放那安置下再说。

　　凌麒第一次跟他说话是孩子户口登记地时候，他问闻风月孩子叫什么名字，闻风月装模作样沉默两分钟后，说出了他早八百年就准备好的名字——闻世乐。
　　希望她在这世上的所见所闻都是喜乐。

　　他不得不承认他会爱这个女儿，和白昼计划的怪物不同，这个人性至极与他有相同血缘的孩子，会对他笑，会找他抱，会叫他“爸爸”，会在电话里大哭着喊“我想你”，闻世乐越来越牵动他的心弦，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凌麒爱屋及乌。

　　凌麒是个无趣的男人，看上去沉着到有些孤冷，但仔细接触会发现这个人不是冷，而是钝，你得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才能听懂，并且他本人说话也直接，从不弯弯绕绕，和迎逢得宜的闻风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凌麒从第五星系最贫瘠的星球来到第一星系的世纪之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一切全是仰仗闻风月，帝国的人私下叫凌麒“虫二”，这两个字是繁体風月两字的内里，意思是没有闻风月的保护，凌麒什么都不是，嘲讽至极。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对凌麒有好脸色，那就是明星时的丈夫，杨翊。

　　那是闻世乐的一岁生日，闻风月还是为这个女儿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

　　开席不久，一声嚎叫响彻花园，“啊！这是谁做的！”
　　所有人循声望去，见明星时的丈夫杨翊正站在一盘肉前两眼发光。

　　那看上去很像东坡肉，对杨翊来说充满了地球的味道，而且他实在吃够了高级的健康食品，这高脂肪的东西可是要命的美味。

　　“是我做的。”凌麒有些狐疑地迎了上去。
　　本来闻风月说要摆周岁宴他以为是自己做饭，早上起来忙活了一通突然冲进了一堆人把他礼貌请出了厨房，打扫、布置、做菜一切有条不紊，这时候凌麒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这种日子也轮不到他操心，但他还是把自己做的几道菜放上了桌子，但一个小时过去，食客也只有杨翊一人。

　　“牛逼啊！这东坡肉做的太牛逼了！”杨翊大声赞美。
　　凌麒露出疑惑地表情，“东坡肉?”

　　杨翊：“反正就是你做的这个东西，超级好吃啊！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周围的人都流露出异样的表情，贵族精英阶层，没人会把肥肉当场美食，杨翊这行为话语可谓想当掉价了。

　　此时目光也集中在了明星时身上，但明星时的状态相当稳定，事不关己，丝毫没觉得丢人的样子。

　　其中唯一高兴的就是凌麒了，毕竟自从他来到世纪之星之后，再也没人和他一样觉得这道菜好吃了。

　　在此之后但凡是要携家属出席的场合，杨翊和凌麒都会挨在一块，虽然闻风月印象中这么多年这两人也没见上几次，但感觉两人的相处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窝囊废们抱团没有意义。

　　闻风月低声道：“所以？”
　　凌麒直白地看着闻风月继续问：“所以能再查查吗？”

　　闻风月：“不能。”
　　迅速果断，又毫无情面的回答，他甚至不需要对凌麒做出任何解释。

　　凌麒垂下头，低声说了句：“给你添麻烦了。”就出了书房。
　　闻风月垂下头，好一会儿后，两手一推，修长的身子倒进了办公椅中，他抬手挡住眼睛，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

　　******
　　时间转瞬即逝，如今已经是杨翊来到黑曜星域的第三年，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倒霉之星就没离开过他的头顶。
　　被抢劫，被围殴，被转去采矿场当免费苦力，染上传染病，被采矿场赶出来流落街头。

　　杨翊觉得自己难受极了，他现在身体高热，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身旁凝视着自己。
　　杨翊艰难地抬起头，眼前的家伙有着人类的躯干，没有腿，却长了八只极长的手，像只怪兽蜘蛛一样撑在地上，那是同样被流放到黑曜星域的白昼计划的失败残次品。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被吓坏了，时间久了也见怪不怪，联盟在丢弃他们的时候都会预先做报废处理，简言之就是废了他们的异能和超强的体质，再把他们丢进第七星系，免得这群强悍的东西聚在一起称霸一方成了祸患。
　　再这个地方，这些异能人直接被称作“报废品”。

　　那报废品长了一张可怕的脸，光秃秃的头颅，几乎占了半张脸的双眼，还有没有嘴唇的嘴巴，它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杨翊，阴鸷而古怪。
　　杨翊心想这家伙像会不会像秃鹫一样，是为了等自己死去然后把自己吃掉。

　　过了片刻，那异能人俯下身来，将头凑到他的面前。
　　杨翊心中一颤，纵使自己时日无多，他还是不想被活生生吃了。
　　可那报废品忽然作呕了几下，从嘴里吐出了什么放在杨翊面前，接着它撑起身子，继续居高临下看着杨翊。

　　杨翊定睛一看，地上是一片还未消化的面包。
　　他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给自己食物。

　　黑曜星域食物难得，异能人在得到食物后为了避免被抢，会先将其藏在胃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在吐出来吃掉。
　　这本来是在研发的时候为了增强它们生存能力的设计，现在看来也确实帮助了它们生存。

　　为什么？不是说这些东西没有感情吗？
　　那这个东西，现在是在同情自己吗？
　　明明和自己一样，皮包骨头，是许久吃不上一顿饭的样子，为什么还要把面包给自己？

　　杨翊没能继续想下去，肺部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胸口传来拉风箱的声音，半天咳嗽才平息了下去。
　　看着掌心的点点红色血迹，杨翊对明星时的恨意达到了极致。

　　你自己想死就死吧，为什么非得拖累我！

　　他过得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他的条件那么差还选择了学医，就是因为他想要往上爬，想要有尊严的活着。
　　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

　　肺部的疼痛还在持续，他蜷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忽然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摸自己的脑袋，高热使得他眼前一片混沌，景象越来越模糊，可他还是看明白了，那个怪异的报废品，在摸自己的头，像是在安抚自己的样子。

　　“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杨翊也没力气去思考这些深沉的问题了。

　　他闭上眼睛，心想：会不会自己一睁眼，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呢？
　　但那卡车的一撞可把自己撞得不轻，要是缺胳膊断腿就别回去了，叔叔不可能给自己治病的……
　　杨翊想着，渐渐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舒适的温度，柔软不失支撑的床垫，上等丝绸如流水般覆盖在他身上。
　　难道真的有天堂？

　　在他睁开眼睛，有些恍惚，巨大的穹顶，窗帘没有拉上，落地窗外深邃的夜空中群星闪烁，一丝晚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入，带来玫瑰迷人的香气。

　　这是……自己在玫瑰庄园的卧室。

　　杨翊慢慢撑起身子，视线移向床头，摆放的电子表上报着时历。

　　白银330年5月19日。

　　明星时自杀的前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