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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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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波脩永,舟船燠热,进了蓊郁的松青翠林中,紫芝翳翳,白石苍苍。
舒舒泠风穿过襞皱幽阴,杉林的绿色树叶的透影映在李鹤的耳垂和阮清的发丝,波光粼粼的河流在蜿蜒圆石中闪过。仆人突然没了力,连带着背上的主人也跪倒在杂草铺成的刺棱青地上。
浅蓝环灰的云源源不断吸收着地上的热量,清儿慌忙起身跪立着迈近,轻轻去扶主人的胳膊。
主人面色皛皛,额上湿润的绒毛萦绕一圈清透的光,眼眸倦怠,眼帘半闭合着如同一尊入定的玉佛,被人摔了不恼怒还一个劲的笑,明媚如天上弯月,樱唇翕动,“清儿,摔疼我了惨”
阮清惊溺于李鹤的灿然之中,余光猛地发现主人的手受伤了,好似白棉花吸满了废旧染池黑红色的汁液。润泽发亮的眼珠顿时弥布雾云蓄满了水光。
主人朦胧的幻影轻柔擦去杨清脸上的泪渍,悄然说道:“一点也不痛,一点也不痛。”嘴角带抹不置可否的笑,看着像哄小孩。
阮清娇艳温润的玉琢小脸上被捏了捏,小巧的鼻子依旧笔挺,眉目轻蹙多了些晶莹的可爱。因为主人触碰陡然红透的脸促使他匆忙站起,顶撞似的冲开李鹤的柔和,“主子,别这样!我继续背您吧,快日落了。”
李鹤颔首,眼睛似乎被刻意抹平,超尘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思绪,平静的趴到阮清的背上。不一会儿却突兀的如同刺破天空的矛,梦呓般在阮清耳边吐露自己的心声:“清儿,你知道我的意思……”
“主子…我也是男子……我们怎能……”怎能……在一起呢?
“那你的脸为何因为我变得滚烫……”
李鹤凑近杨清的脸,对其附上一吻,“你看,它很喜欢我的靠近”
杨清僵住了步子,双眼空洞,像一只迷了路的鸮。他放下满脸疑惑的李鹤,徘徊一般向后退了一点,喉咙不自觉的发出啜啜抽泣,眼泪自顾自的落下,浑然失神,“主子…我…我……”
阮清连忙用力在眼珠子上分别抹了两下。因着哭泣绯红的脸颊,此时愈发酥热,像一只喜欢火光又害怕灼热的小猫。
“主子,对不起”
林间簌簌有声,酒渣色的云霞隐隐在天空冒出了头,地上的李鹤抬高手摸摸阮清毛燥的头微笑不语,眼底一抹帐然若失的茫然。
他们找到一个方口型的崖洞,夜深里面隐约有滴水的声音。
李鹤挟着睡着的阮清,伸手触摸清儿眼角晶莹的泪光,滴着他手指一阵阵发凉。李鹤默然搓搓指间,心里郁闷想着这小瓷盆哭起来没完,一副愚蠢的模样却总让人禁不住的喜欢。他揉了揉眉头,感受着右脚还是没有知觉,一时烦躁。
还不如砍了这无用腿,疼痛或许还能掩的住这长久麻木下翩翩起舞的心悸。
饶是紫白过渡的凶雷劈向身体,骤然心痛都压不下的心悸,如此青涩,让人惴惴不安。他向来特立独行,宛如一只梁上四窜的孔雀,整日想着飞上天空的刺激,对于世间的一切规章看法都充耳不闻,一切人与人的关系向来搞不清,不想懂。
每每看到阮清,就像天上的云炸开螺纹吸掉了世间所有,只一兰膏明烛在眼前熠熠生辉。他爱慕阮清,一点一点近乎无耻的试探清儿的底线,好似一只没皮没脸的老鼠在粮仓无趣的勾着好脾气的家猫。
几缕清亮的云色穿过叶间,阮清背上李鹤继续向西边去。昨夜雨露阻碍,道路湿滑,阮清草鞋伴着泥走起路来如同鞭挞,拖拖拉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草鞋舍去,途中不知道擦了什么东西,纳闷怎么越走脚掌越凉。
初春,水流湍急,河边碎草上星星点点的连绵血斑,李鹤坐在地上查验阮清脚上的伤,那脚底血泥一片紧密的粘在皮肤上,抹下来一点,旁边的又补上了去。李鹤撕下身上裙子布条,沾上水拧干,用一点湿润搓去脚上伤口处粘的泥巴。
清儿怕冷,李鹤也不想让他受罪,将布条攥到手心,就能融化好些河水的冷劲。上襦左袖扯下来,围着阮清碎开的脚背缠上两圈,用这白底浅绛花纹捂住了伤口,盖不住红,血像一朵腾化的海棠,在纱布下散漫绽放。
两人半斤八两,搀扶着走过灌木丛生的山腰。路上挑了两根细枝,一会探探前面的路,一会甩甩周边不碍事的小矮树,像林子里生出来的两个野猴子。
“主子,好久没听过马蹄声了,要不去村子里呆着罢”
“过两天回城里,才不和别人挤一处,还得凑合着模仿着过别人的日子。”
李鹤挑起矮树叶子上的一点雪,洒在清儿头顶,轻易捉弄他。那泛黄的枯发近两年被李鹤养好了些,发根隐约透着紫色,头发丝有韧劲,绞起来分外隔手,此时帮他拨弄雪斑仿佛摸着压在苹果皮下的刀,有些难耐。清儿笑得粲然,蓝色袍衫在太阳下折射瓷质的光,和完整处于树荫下的李鹤像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前天进的山,绸缎带的山脉绵亘不断,山脚往里走走就找到了个兔子窝,往兔的肚子里塞上枝头打下来的槐花,火一烤,带点油的柴兔肉煨着槐米蒸的喷香,半灭了的火烟熏了剩下的肉用柳枝条条绑在身上。
这一路没饿着,没渴着,倒是山上寒,待不住了。等到下午惚的阵雨来临,阮清本就有些不舒服的身体开始变得麻木,一股眩晕感从喉咙升上来,眼前的映像堆加重叠,恶心的刺激让他开始无力,瘫软,最后大半个身子倚在了李鹤身上,被悄然包裹住。
李鹤的头被树叶嫌隙中砸下来的雨钉盖成了一团,宛如纺织机上没脾气的黑麻布。眼睛迷的睁不开,只能尽力将眉毛扬起,鼻子半张,用下巴连着颈的弧度遮住阮清的烫额,显露出一个滑稽的模样,身体的重心全移到左腿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组合的主要前进力量划给自己,给阮清堪堪提供了一个狭小的躲避空间。
李鹤自来了太原,好久没有这么累了,如同一只被雨欺负紧了而垂头丧气的狗。忽然他发现远处有一人形,走进发现,是个半大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他们,眼睛紧紧的闭着使劲眯成了一条曲线,嘴巴配着他的手上的动作念念有词。
李鹤唇边微翘,原想保持自己的风度给对方一点施压,但怕怀里的阮清会被不着控制的水滴欺负,就将头偏了偏,不管那水钉子怎么砸进耳朵里,只等着,等着眼中间的长发条子流到头的一侧,再将头轻微向后的转上一圈。准备好了,却发现少年已经盯了他老大会儿了。
“你们需要我帮助吗?”
少年满脸真诚的稚气,一副江湖侠士的做派,二话不说就拉住阮清的小臂往他这边扯。
李鹤下意识的环住阮清,像小孩子护住心爱的瓷瓶。
“小兄弟,稍等”李鹤表现的温润如玉,将外袍盖在阮清头上,轻轻拖向少年。
少年累的圆脸狰狞,他只比阮清高一点,抱不起来他,只能半背着向家里狂奔。至于瘸脚的李鹤,一个人支着两指宽的树枝干在后面,一步步跟随少年泥泞中显眼的脚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出了山林,雨钉变成了雨点,李鹤终于感觉活过来了。穿过一长串整齐的垄田,来到一个潦草的土房子。土胚中很明显夹杂着茅草,纸窗一角被掀开,被风吹得呼哧呼哧的,少年经过时习惯性的用指间的水珠将纸按回去,一脚踢开半开的柴扉。紧快的跑了两步,右腿弯屈时身体下屈。
阮清软泱泱的从他背上滑到小木床上,少年松了一口气,又看他的头惯性要向下打,身体猛的一扑,将自己的手垫在下面。
李鹤进来时就看到少年的圆脸皱在一起,捂着手臂的青紫木在那里
“哥哥,他是修炼铁头功了吗?我的手臂好像没有…知觉了!了!!”强装坚强的平静述说要变成嗷嗷的嚎哭,气势之大如同千军万马踏碎了木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附在土墙外水流汹涌。屋内哭声越来越小,缩在床边没了踪影。
李鹤细心安慰少年,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这小孩得夸他,夸的好了,连哭都憋不住的偷笑,神貌怪异,最后实在哭出不泪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挤不了十个人的屋子有灶,有桌,有床,还供了个道教紫薇像。茅茨不翦、采椽不斫,李鹤用小土灶烧了点水,有意无意的套少年的话,得知少年叫谢璟。
“从小师父就带着我翻山越岭,到处给人算卦看相。后来师父身体不行了,又教我认药草,我不想好好学,撒泼打滚要和师父一起走。可师父说,他捡到我是很了不起的事,他是要完成一件大任务。灵魂去远行,化成雨,在森林里引着我完成我的使命。一有下雨的迹象,我就钻进林子里。有时候就是想师父,有时候,是想师父说的使命。”
谢璟说,李鹤就静静的听。一个慢悠悠的倒茶,一个轻轻的给阮清换纱布擦汗,炉灶的柴火烧的旺,发出嗤嗤的声音。“山沟里没意思,我听师父说我这辈子没孩子,也不敢和女子说话怕耽误了她们。倒是…村子里都笑话我精神不正常,我也和人家说不了话吧…”
雨停了,附在土墙上的潮湿味涌了上来。阮清本来刚到土屋就醒了,只是这木床颇软,又有主人的手做陪,一不小心幸福的昏睡了过去。
梦中是那年冬天主人一堆人中挑中自己的片段,画面中只有他,神只般的人物向自己伸出手。
“就这个小孩吧”
“他是个杂工,怎能入你的眼呢。你的身边一定得跟个聪明好看的。”画面中的李鹤轻眯了眼,然后摆了摆手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拂开阮清头顶的灰尘,“这个孩子多大了”
“呃,十三了吧。”
“倒是看不出,这么瘦。”李鹤拉过阮清灰扑扑的手,清幽的冷香刺过阮清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如同黑夜中的紫雷在脑海中炸开。
阮清有些为难,肮脏的自己被曝露在太阳下,脸羞的涨红,不动声色的将手一点点从李鹤温暖手心中退出。又猝不及防的被对方拉回去,抬起头疑问,却乍然闯进他的温润中,一切不好都像被世界最纯的存在包裹住。
不小心沉溺了。
那是怎样的存在呢。
对,是微妙的光透过脸上的绒毛,亮出善良的微笑……就好像现在这样
“清儿,还难受吗?”
“不难受”
李鹤捏捏阮清肉嘟嘟的小脸。“清儿今年十五了,怎么还是这么瘦。”
阮清眼皮一跳,突的把头向后偏,轻飘飘的几根脆发粘在湿漉漉的脸上,更显绯红,“主子,我光吃不长肉。是不是没用。”声音颤颤。
李鹤闻言不自然的将悬在半空的手移开,灿然摸向鼻子。“嘿嘿,呃。我瞎说的!你要不要喝水?”
阮清嘴唇已经干裂起皮,但还是摇了摇头,心里委屈快溢出来了,背了主子一路,竟然嫌弃自己,可主子还很对,自己就是不长个子不长肉。
李鹤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怎么对答,对坐只能相视苦笑。
谢璟看着眼前的两位苦行僧目瞪口呆,突兀的冒出声来,手里捧着陶碗,装着清澈冒着热气的水。“后屋有口井,是以前河里缺水打的,如今便宜我了,闲了打一缸连洗东西带喝能用四五天。但水不能打多了,要不时间长了,缸壁有一层青苔,每天去打一桶又不够用,打两桶还不如多大点,我觉着同样费劲。
正好你们来了,就帮我多用点吧,离上次打水好多天了,又该刷青苔了!”
李鹤下意识接过水来,送往阮清的嘴边,“谢谢”
“清儿,你啊,小小一个,在我心里就没长过,刚刚才知道谢璟比你大一岁,我都没发现。”
“清儿能叫我哥哥就好了!我可喜欢你,面相特别好。”
“必然如此。喜欢清儿,不仅脸,还有声音,性格…”
“李公子还能看这些方面!”
谢璟有心询问,却徒然瞟见静坐的阮清,红的似要爆炸,像烧开的热油缕缕青烟从头顶冒出。一时哑然
魂不守舍的阮清着急用水,砰的撞在了碗边。吃痛,碗里掉落的水趁机铺天盖地的浇在他的头上。阮清被水激清醒了,又恰好和谢璟对视,慌乱中想到他的帮助,立刻起身跪下磕头,什么都没有感谢对方重要。“多谢恩公,全靠恩公帮助我和小姐。除上山下地,砍柴烧水外,来日也必携重礼报答恩情。”
“不用,我不需要。只是!这屋里好像没有女子吧?”
阮清看向李鹤,很是疑惑。“一看便会这样认为了吧”
“诶?”谢璟愣住了。
李鹤捂嘴轻笑,出来打圆场。“清儿,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当年我初到太行山就听闻过他师父的名字。他,不遑多让。”
李鹤人生经历丰富,为了过路盘缠还充当过盗墓的。谢璟师父谢荣辰在这行如雷贯耳,据说挖出个不得了的宝贝后收手了。
谢璟上身前倾,语气谦卑,圆眸一闪一闪的。
“哪能比得上师父,我这花拳绣腿。不过鹤哥,你为何着女装?”
李鹤眼波流转,伪装严肃的面色勾的嘴角翘起一抹笑,似有心机的模样,此刻不言语做思索状,无缘由像只雪中戏弄人的狐狸。
偏偏那裙色柔和,又加之土窑破窗雨后透出的幽暗的光模糊了他携带晦色的眼珠,映的笑脸狡黠如同溶光的池沼。
他的手指在腿上搭着,清越的声音悠扬,像一个不管世间凡事的小仙人。廖廖几句将一切说的明明白。“两年前进了青楼,做了个局,青楼成了我的掌中之物。本就是黑吃黑谁也算不得清白,不能告官。老鸨气急败坏,将我和清儿关进了她姐姐的地牢,倒是少人看管,轻松出来了,估摸着躲些时候就没事了。”
谢璟本是不经意的用圆鼓鼓的手掌灵活的挑起几根手指与大拇指指尖指肚轻点,算出的卦象让他顿时眉头紧蹙,两撇豆芽眉像倒挂的小麻雀,惊讶的表情配得一跳一跳的酒窝莫名让人觉得吵闹。他呜呜泱泱的跑来跑去,佯装严肃担忧却略带兴奋,犹如一只馋嘴遮不住尾巴的滑稽大灰狼。
他从灶下挖出些草木灰铺在了地上,堆起薄薄一层,又不知从那里拽了根干秸秆,在地上乱画起来。“各位看来有些麻烦在身上,敌暗我明,我凑巧知道一条近路直达城门。”谢璟莫名有些脸红,灵光一闪,看向李鹤的右腿
“鹤哥,师父以前给我治过腿,如果可以让我试试,说不定有些成效”
见李鹤颔首点头,谢璟松了口气,心道这老狐狸怎的这么可怕,凭白让人心慌。“我去给祖师爷上柱香”
雨水渐渐褪去,只檐下点滴渗入土层发出噔噔的声音,山中浅白的迷雾笼罩着场景呈冷寒色。
李鹤像地府的蛇,一旦有人从他身上谋利,阴寒的目光就会像疥癣一般死死粘在对方的身上,犹如洞穴里盘旋的蝙蝠窥探猎物,扣住猎物的血肉。半晌,他手指在桌头轻敲几下,一切阴暗的念头便烟消云散了。阮清比他小两岁却是人堆里长大的,看人比他准。
在阮清身边不用害怕。
思及此,李鹤猛地抱住阮清散发安全感的身体,懒洋洋的靠着像热炉旁的小猫,眼下青痕说出旅途疲惫,此时不问世事卧倒佳人怀中才神情怡然,安稳自乐。
待谢璟拿着细针和热酒过来,李鹤已经睡着,小屋中央独留阮清直愣愣的盯着谢璟瞧。
太原西城,城垣高耸,红墙黄瓦。
主街最大的一座府邸紧闭朱门,门口凶恶的石狮子被刚下的阵雨浸湿,深色带着潮味。狮子斜后方有一小门,进去是散放蒲公英,柳叶的幽深小径。中央庭院一株形如倒栽的果树,走进才发现上层尽是烧焦痕迹,中间有坑洞是雷击所致。经年开花不结果,但大瓣的梨花格外流香,离果树十米处有石桌石凳,周围又围着一圈矮篱笆增添气氛。
坠大的梨花枝头摇曳,雨后风吹雪白花瓣落鱼池,水中锦鲤百条,每当池起涟漪,金色红斑鱼就咬住花瓣一点向池下拽,时而放弃,或游个圈周而复始。
一纤瘦身影卧于一张躺椅沐浴晚霞,身着金丝褙子,耳朵上戴着拇指大的青金坠子,朱唇皓齿,白皙脖颈下是清显的锁骨,手腕没使力,悄悄的由着细长的手指垂下去。指头前端处扁平粗宽,应是长时间触碰琴弦所致。
女子眉眼有细纹,整体给人恬淡之感,却因着几分韵味和愠怒的神情吸引人的视线,那粗平的指尖攥着木制扶手,内侧被尖长的指甲压出细微的木屑,“我问你我儿呢!你在说什么?”尖刺的声音震的水中小鱼突的跃起,振起水面点圈波纹。说到一半,抓起一旁安置的小茶壶对着不远处的老汉扔过去。
瓷片将他的鼻尖划破,庭院青瓦上的喜鹊匆匆离去,鹅卵石上的血迹被土地吞去。老汉不耐烦的盛怒存于眼底。
快要爆发的瞬间忽的全然褪去,变得煞白。茫然的捂住那被匕首扎穿血肉交织的肚子,声音带着颤抖,眼神强装阴狠的瞪着女人,“你疯了疯了,我要报官!”
“再说一遍?”声音温婉却瘆的人心慌。红刀子的把上染上了迸发出的血液,顺着她的掌心一滴一滴滑落。
“啊”老东西蜷起了肩膀,头闷着向后缩,肥矮的身躯小心翼翼的,偷偷隐藏自己的肚子。他似乎是真怕了这个疯子,连瞳孔都缩了起来。半埋泥里的柳叶子被树上掉落的豆大的水珠冲开,同空气里的血腥味随无名风散去,。
“一个流浪汉,跟我摆起来了?”女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手没停着,挂着血的指甲阴狠的揪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腮肉,每一个印子都拧到青紫才停下。
浅色衣袍的暗卫疼得用舌头顶起了牙齿上膛,默默地悄然把头低下去忍着。
“你去找阮府曾经的刘婆子,好好问,顺便把这个人头带给她。”女人直直的看着他的头顶,好像刚才掏出匕首的不是她,非常平静。
暗卫抬头,眼睛空洞迷离,像河里倒映出的彩灯。“夫人,他还有个女儿,需要怎么做呢?”
女人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一点一点向自己的方向拽,看暗卫狰狞的表情似乎能知道用了多大力。她始终吊着眼皮,然后不慌不忙的松开了扯阮犟头发的手,转身离去,“怎么都行”袅娜身姿似薄雾,说出的话也如此飘渺。暗卫拾起地上的发带,胡乱系住自己的头发,轻飘飘的好似沉于海底的暗沙,整个人暗沉沉的离去
庭院中只留女人,她孤零零站在池边。身上的披巾渗着细风映着远处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