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琐事》冷洋流

3、封建的妈，妈宝的儿

　　　　1、

　　我跟赵兴是在大学社团认识的，谈恋爱了这么多年，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见家长的时候，他妈妈拉着我的手，甚是和蔼：“小阳是吧？我经常听我们家赵兴提起你这孩子，嫁给我儿子，你都算是有着落了。”

　　我听到这番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做嫁给他儿子，就算是有着落了？

　　不过我也不深究，老太太年纪大了，估计语言表达能力不强，说的意思可能是我快要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谈到彩礼，说他们那边的风俗是彩礼固定8888，就图一个好兆头。

　　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彩礼，也确实图一个好兆头，网络上的彩礼十几万几十万的，那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相当于榨干父母的钱，最后钱还不是在一个家庭里？

　　吃过饭后，赵兴妈妈给我封了一个红包，赵兴则送我回去。

　　车上，赵兴脸上的笑很是灿烂：“我妈一开始还担心你介意我们这边的彩礼呢，见到你答应，都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拧着他耳朵：“什么叫开心？是我不值得高彩礼吗？我只是不稀罕。”

　　赵兴连忙求饶：“诶，我开车呢。”

　　“不过你可别说，你还真是通情达理，不愧是我媳妇，现在网络上都不知道有多少小仙女明明谈好了彩礼，结婚下车的时候后悔，非要八万八才下车的可不少呢，这些人就是瞎折腾，本来都能嫁人了，这么一搞，能嫁出去就有鬼了。”

　　赵兴在一通说着，强调娶到我算是娶到宝。

　　他爸去世得早，有一个姐姐远嫁外省，老太太一个人，很是孤独，也因为，赵兴很在意生养他的母亲，是个校训孩子，我也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真诚的孝顺傻劲儿才喜欢他的。

　　可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才让我知道，赵兴心里面从来没有媳妇只有娘。

　　2、
　　我个人不是很在意婚礼仪式，只希望从简，不想太过于劳累应付亲戚。

　　赵兴原本还跟我商量着婚礼仪式省去，婚纱也不用花几千上万块钱买了，直接拿省下来的这些钱去巴黎度蜜月，享受二人世界。

　　我寻思着也不是不行，但我家里人不同意，说女人这辈子就只有一次婚礼，说什么也是要亲戚朋友见证。

　　拗不过我爸妈，就只能简单办一个婚礼。

　　婚礼仪式完之后，我真正去到赵兴家里去。

　　回来之后已经很晚了，说到底还是忙活了一天，我早就想要开几把游戏过瘾了就睡。

　　赵兴妈妈在我进门的那一刻，拿竹叶蘸水撒我身上，还是劈头盖脸的，我也没留意，忽然暗中出一个老太太，可不把我吓得够呛，身上也被甩上了水，淅淅沥沥的。

　　我连忙捂住头，赵兴假意帮我挡了一下。

　　我甩了一下身上的水，“这是干啥？”

　　赵兴妈妈，也就是婆婆说：“这新进门的媳妇，都带了煞气，得要洒竹叶水才能祛除，别家的是跨火盆，我们家的就是换竹叶水了。只有这样，才能将带来的晦气留在娘家，旺夫家。”

　　“将带来的晦气留在娘家，旺夫家？”

　　听到婆婆这话，我惊了，难道我是什么脏东西吗？还能有这个习俗？就算是有这个习俗，稍微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陋习，早该禁了。

　　赵兴也知道他妈这话有点不对，见我脸色垮了下来，忙挡在我跟他妈面前调和到：“妈，何阳阳今天也累了，就这样吧，她别地的，也不懂我们这的规矩。”

　　按照他们的“规矩”，那一整碗的竹叶水都是要淋到我身上的，这么一点可不够。

　　这还没完，婆婆在赵兴的劝导下放弃了洒水，不过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另外一个规矩，让我在大厅中央对着赵家的祖宗牌位跪到十二点才能睡觉。

　　我已经大为不理解甚至有些愤怒，让新进门的媳妇跪倒凌晨才能睡？我何家的祖宗还没有这个待遇，一嫁人就要跪外姓祖宗，什么逻辑？

　　婆婆从头到尾都是我要怎样，没有提到老公赵兴。

　　我看了一眼赵兴，企图让他帮我说句话，省掉这些乱七八糟的陋习。

　　刚进门我也不好闹难看，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忌讳儿媳与婆婆交恶，这种时候一定要让老公表态，不然他作为中间人，光顾着看戏，要来何用。

　　我没想到，刚才还维护我的赵兴此时也没有丝毫要出声帮我解围的意思，仿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我强忍着怒气，跟婆婆问：“那赵兴呢？他要不要跪？”

　　赵兴不表态，我也不是傻子，必须要拉他进来。

　　婆婆听到我的“出言不逊”，立马斜眯着眼，挥掉我说的话：“哪有丈夫同跪的道理，这是专门媳妇跪的，算是让媳妇认祖归宗，以后你就只是我们赵家人，我儿姓赵，就是赵家人，也不用什么认祖宗，本来就是他祖宗啊跪认个啥？”

　　赵兴也搭腔：“是啊，现在离十二点也没几个小时，我妈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跪的，那时候她进门早，从下午三点就一直跪到凌晨十二点，第二天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这个也没多辛苦的，相信我。”

　　赵兴这一本正经的附和，给我气到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妈受的这些又不是我造成的，谁爱跪谁跪，反正我不跪，我累了，回去休息。”

　　呵，还只有媳妇跪，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嗟磨媳妇妈？古时候的婆家就是天，这样特意来给媳妇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女主人的。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讲究这些可不是笑掉大牙。

　　我撂下话，直接回到我们的婚房，甚至连门都锁上，也不管他们母子在门外喝喊，我睡我的。

　　“阳阳，开门啊！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你不能这样发脾气啊，让我进去！”

　　我属实被气到了，蒙起被子不管。

　　3、

　　婆婆此时露出真面目：“你看你赵兴，娶的媳妇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能有不跪的道理？！要是我那个时候敢这么顶撞婆婆，还在新婚夜将老公锁在门外，早就被当街示众了！”

　　我只听到赵兴安抚他妈“何阳阳确实不对，不过她是独生女，又不要什么彩礼，还陪了这么多嫁妆，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听到门外他们两个这么说，我硬是在新婚夜给气了一晚上。

　　敢情他们母子是觉得娶我像买商品一样性价比高呢？

　　后来的这几天，我都不怎么想理赵兴，婆婆怂恿赵兴晾着我，男人可不能让媳妇压了一头。

　　不过赵兴还是向我屈服了，暗地里去金店用自己的私房钱给我买了几千块钱一条的项链，见他这么有诚意，我勉强不给他甩脸色。

　　但是婆婆挑拨的那些话是我心中的刺，揪不出去，反正我们夫妻俩过来这三天就要回城里住，不跟老太太住一块，于我就当作是一个疏远的亲戚，不用花什么功夫维持关系。

　　可我没想到，我还是天真了。

　　4、

　　新婚夫妇，又是蜜月之旅的，自然而然，没结婚几个月我就怀上了。

　　赵兴说婆婆要上来跟我们一起住，这样也好照应我。

　　“我妈这辈子都住在农村，也好让她感受一下城里的先进不是，况且你又怀孕了，一个人这不也不方便？”

　　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毕竟之前的什么跪祖宗的事我就够呛，还没平呢。

　　“我现在月份还不大，暂时也不用多一个人照顾，你妈过来，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婆婆接近四十岁才生的赵兴，现在年龄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我们虽然说不住在同一处，也是经常回去看望的。

　　比起来我自己的身体，我更担心婆婆就容易出个什么事要人照应。

　　不过我也不没有让人结婚就要忘了娘的道理，就答应了。

　　赵兴兴奋地抱起我，激动道：“幸好你答应了，我妈说要看看你到底认不认她这个妈呢。上次婚礼之后的事，那三天你没起床煮早餐，我妈心里有怨气呢，这次我妈赶紧出门准本一些东西给我妈，我妈心胸宽阔，一定不会跟你计较的。”

　　听到赵兴这长篇大论，我愣住，什么？煮早餐？

　　我不明所以，赵兴没看到我表情的变化，拉着我就要出去。

　　我之前可是听说过这个的，新媳妇进门的那三天，每天都要起床煮早餐给公公婆婆，也就是【传交椅】

　　婆婆上门来，带着大包小包，有几包是用写着什么猪饲料尿素的麻包袋装的，手上还拎着几个不知道装的什么的塑料袋。

　　“我儿，妈给你带了老家的走地鸡，还有清明分的猪肉，特意拿来给你补身子的！”

　　婆婆一进门就对赵兴说，我则站在旁边准备给她拿鞋子。

　　“妈，穿鞋子。”

　　“你们城里人咋恁讲究？”婆婆没理会我，穿着带着灰的鞋子走进来，踩到洁净的地板好几个脚印。

　　“咱家媳妇！”婆婆忽然又叫我：“你去把这只鸡杀了，中午刚好可以吃，我跟儿子好久没见，先唠嗑一会，啊！”

　　说着，她将一只动来动去的麻包袋扔给我，那只鸡被她这么一扔的动作，挣扎着跳了出来，扑棱到我头上，落到客厅。

　　顿时，满地都是鸡毛，还有鸡身上的排泄物也蹭得满地板都是。

　　5、
　　我从小就在城里长大，除了电视，都没有见过活鸡，还尤其怕长着尖锐嘴巴的东西，可把我吓得大叫。

　　“不就是一只鸡吗？怎么怕成这样？”

　　婆婆在一边很是嫌弃。

　　“我不是怕啊，你忽然扔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活的！还把家里弄得这么脏！”

　　婆婆这一听，不得了了：“啊，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拿过来，又转大巴又转公交的拿过来，你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子。

　　“赵兴！”我忍无可忍。

　　赵兴见局势不行，一边拦着地上的鸡防止乱窜，一边立对着婆婆说道：“妈！我老婆没见过这种场面，你别为难她，何况这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婆婆一听，炸了：“啊！你老婆？我还是你老娘呢？你这好啊，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辛辛苦苦带过来的鸡，我自己在家就连这母鸡生下来的蛋都不舍得吃，全给你带来了，你纵容她结婚不守规矩不给我起床做早餐伺候，现在你还有帮着她，还有没有规矩了？”

　　还没等我跟赵兴反应过来，婆婆蹿出门，在走廊上大哭大喊，中气十足，声音贼大，将左邻右舍的人都喊得出来看情况。

　　嘴里不断唠叨着自己多可怜，儿媳多恶毒，来城里还带着儿子嫌弃她，赶她出来。

　　天杀的，我才知道竟有这种操作，难道不是她一言不合就跑出门嚷嚷的吗？我何时赶她出去？

　　赵兴赶忙将地上撒泼打滚的他妈拉起来，转头对我说：“啊阳，你这也太……”

　　他很明显就是指责的意思，“我妈也是一片好心。”

　　我顿时无语地睁大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满是震惊，赵兴平时对我也是百依百顺，怎么这会明显就是她妈无理取闹，倒说我不对。

　　戏都被左邻右舍看完了，婆婆才舍得回来，我被气得一屁股坐沙发上，束手冷冷看着他们互相扶着的母子。

　　赵兴两头不是人，婆婆还假装着哭，无力地坐在餐厅椅子上，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我还真是佩服老太太的演技，这么炉火纯青。

　　赵兴很是为难，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怎么处理。

　　没想到，他开口又是这一句：“我妈不容易，你就顺着她一点……我妈她……”

　　“够了！”我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没耐心：“你妈的不容易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没有花你们家一分钱，彩礼都在我俩的共通过银行卡上存着！你作为她儿子，她的辛苦你才有份，管我鸟事？！”

　　我也不管是不是脏话了，吨吨地输出。

　　这才结婚多久，想不到这么快就让我两次寒心，我还是怀着孕，就给我这么气一着。

　　家里一向是赵兴做饭，我给打下手，那老太太又在叫喊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懒的媳妇。

　　6、

　　赵兴知道我怀孕，还在生气，就自己一个人做饭，他妈舍不得，便两个人进厨房忙活。

　　我本来不是那种让人伺候的人，但此时我只想安安稳稳坐在客厅看电视，啥活也不想干。

　　到吃饭的时候，赵兴来喊我，婆婆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态度明显：“她不近手，吃什么饭？”

　　“妈！你怎么又来了，啊阳是孕妇啊，不吃怎么行！”

　　我可不管老太太，只当她是空气，旁若无人地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婆婆忽然跳起来用手拍掉我的筷子，我猝不及防，筷子被打到地上。

　　“我说了,你不准吃饭！我那时候当媳妇可从来没有顶撞婆婆的道理，要吃饭也是要端着凳子到偏厅吃的！”

　　“你还想夹鸡？那是我专门杀个我儿子吃的，我儿子共工作这么辛苦，你不知道体谅，还要我来，你也真不守妇道！”

　　她一边皱着一张老脸，一边拿筷子指指点点，句句数落。

　　呵呵？这意思就是媳妇不能上桌子吃饭？琢磨这规矩的人裹脚布都生蛆了！还不守妇道？

　　“行，我不能吃，那谁也别想吃！”我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菜全都倒了，赵兴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悠哉游哉地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套餐。

　　那老太太这下都急了：“我做的饭菜你凭什么倒了？你这个毒妇！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我们赵家不要你在这里！”

　　我哈哈一声笑了：“这房子我婚前全款买的，名字也是我一个人的，要出去也是你们出去！何况，你也不姓赵，什么赵家来赵家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皇甫呢！”

　　婆婆这我这么一说，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兴：“我儿！什么房子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不是说她买了房子写你一个人名字吗？”

　　听到这话，我也惊了，看向赵兴。

　　好啊，原来是赵兴跟婆婆说我自己买了房子写了他的名字，也就是相当于我送他一套房，这样他妈才同意他儿子赵兴娶我。
　　7、

　　事情败露，赵兴见瞒不住了，这才拖托出实情。

　　我就是说，婆婆婚前婚后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和蔼的老人，婚前敬她十分，想不到原来是这个注意。

　　婆婆得知原来赵兴结婚根本没有房子，火冒三丈，风风火火又骂骂咧咧地收拾好行李，非要带着儿子走，让赵兴跟我离婚。

　　赵兴不舍得他妈伤心，我见识到了赵兴的真面目，哪怕是怀着孕，我也照样离婚不误，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不如直接去父留子，我爸妈有工作有养老金，我自己的能力也足够抚养一个孩子。

　　赵兴是个软骨头，被他妈唆使几句，最终也不反抗，还是离了。

　　现在孩子已经快要上幼儿园了，听说赵兴还在相亲，可惜了别的女孩听说他离过婚，婆婆刁蛮，本身条件也不咋地，自己眼光也高，到现在还没落到着处。

　　这样才好，也省得祸害别的姑娘，一个家庭有这样的母子组合，可不得是儿媳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