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轨道》Lightheart

12、第 12 章

　　裴延定住脚步，下意识伸手想扯开箍住自己腰的手臂。

　　那手臂却缠得更紧，仿佛溺水的人扒着浮木，背后传来哭腔，急急说道：“裴总，我知道错了，你别开除我，求你了。”

　　裴延任由林言抱着，沉默片刻后说：“我可以特批，不会影响你裴氏的实习证明……”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实习证明……”林言有些激动低声喊着，“裴总，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只是想能见见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知道你经常来这里，我就跑来当服务生，想着能碰上你，只要远远看你一眼就行……”

　　说到后来，林言梗咽难言，只是紧紧搂着裴延，埋在裴延后背上啜泣。

　　裴延叹了口气，用力拉开林言手臂，转过身看着哭得眼眶通红的林言。

　　这段时间裴延没怎么见过他的面，此刻在路灯灯光下，林言消瘦了许多，一张脸白着，下颌愈发尖，看起来和沈知更加像了。

　　裴延退了一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刻意冷着脸：“我跟你说过，我有爱人。”

　　“我知道。”林言仰着脸，怯懦看着裴延，眼神却热切，“我什么都不奢求，不要名分，只想能见你，裴总，求你别赶我走。”

　　看着神似沈知的眼中露出的热烈爱意，裴延有点恍惚，他面色不显，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却不由握成拳。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裴延别开眼神，一言不发，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裴总！”林言追着上前一步，在裴延身后又一次请求：“我再不敢惹你生气了，你别开除我……”

　　在关上车门前，裴延冷冰冰的声音飘出来：“随你。”说完，他发动车子，加速离开了停车场。

　　裴延修长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却不由自主瞟向后视镜里的林言，眼看那单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被黑暗吞没。

　　一路恍惚着开车回到家，屋内一室黑暗，裴延按亮灯，烦躁地把车子钥匙扔到玄关柜子上，低头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沈知发了条迟到的回复：“小知，我等你回来。”

　　收到消息时，沈知正在工作室里，对比着壁画照片做临摹。

　　所谓工作室，其实就是县城招待所里原来的储物间，房间里原来物品被撤走，沿着墙摆了几张长条木桌，上面摆满了从壁画现场带回来的样本和照片。

　　下午顾教授沈知一行人到达县城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齐将他们直接送到了招待所。

　　这个招待所是个简陋的两层红砖房，楼上楼下一共十个房间，水泥地面，墙面上泛着黄色水渍，其他项目组成员来得早，招待所其他房间都住满了，只剩一楼的两间双床房。

　　因为顾教授坐着轮椅，孟关岭便和顾教授住在同一间房，方便贴身照顾顾教授，而沈知则住在剩下的另一间房。

　　大家都很心急，稍微安顿下来，在招待所的食堂吃了口简单晚饭，便去工作室查看壁画相关的事物。

　　此次壁画样品的碳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不过看壁画线条构图很像是北齐时代作品，目前国内保存完好北齐时代的壁画寥寥无几，如果确认，这个壁画将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三个人心情都很兴奋，忽略了环境的简陋，先开了个小会，决定大家分工，顾教授和孟关岭分析样品的颜料，而沈知因为笔头强，便被分配将照片扫描到电脑里，并用电子笔勾勒线条以用来后续分析。

　　这事是个精细活，沈知埋着头细细整理描画，顾教授和小孟这边也是十分投入，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等小齐来催促他们快点休息时，已经是半夜11点多。

　　“我的老天爷，你们怎么还没睡？”小齐站在门口，大着嗓门赶人，“老师们啊，也不差这一天，你们今天赶了一天路，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沈知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顾教授自己转着轮椅，过来看了看沈知的成果，拍拍他的肩说：“今天先这样，先回去休息。”

　　沈知揉着酸痛的手腕，转头对顾教授说：“明天还是要尽快去现场看看，光按照片看，还是会有偏差。”

　　“是啊，我也这么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现场，今天先休息。”顾教授示意小孟收拾好物品，几个人各自回了房。

　　沈知回到房间，这才看到手机上裴延回的消息，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前，他坐在房间里简易的木头凳子上，低头看着裴延那个红色日出的头像，累了一天的心回了些暖。

　　他本想给裴延打个电话，看了看时间又怕吵到裴延休息，犹豫一下还是只给裴延回了一条消息：“这里挺好的，不用挂念，等我回去。”

　　等了一会儿，裴延没有回复，估计是睡了，沈知起身去洗漱，草草睡下。

　　窗子外呼啸的风刮了一整夜，屋子里有暖气，但不算暖和，沈知睡得不踏实，睡睡醒醒地总算到了天亮，他从被窝里伸出胳膊去摸手机，立刻被冻得哆嗦了下。

　　手机上并没有裴延回复的消息，沈知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裴延应该已经晨练完，正要去公司了，他想了想，拍了张窗户上冻的霜花的照片发给裴延。

　　沈知接着在对话框里敲下“阿延，好冷啊”，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删除了消息，他在裴延面前很少抱怨，也不想让裴延担心。

　　和顾教授他们碰头，又在食堂里随便吃了点稀饭馒头，小齐便开车带他们朝壁画现场过去。

　　路上沈知一直看着窗外，清晨阳光稀薄，天空也是浅浅的蓝，罩在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看起来寒冷又萧条，有种苍凉美感。

　　车开了一个小时，到达壁画现场所在地，这里有一片荒凉山崖，发现壁画的地点便是在山崖下的一处山洞。这处用围栏圈起来，还修了简易木板路直通到山洞里。

　　下车前沈知看了眼手机，发现这里已经没有手机信号。

　　外面气温刺骨寒冷，沈知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又搓了搓脸，下了车推着顾教授朝山洞过去。

　　**
　　裴延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

　　前段时间中标那个项目，有一个香港合作商突然出了变数，想要中途撤出。

　　裴延在沈知走后的第二天收到这个消息，立刻定了当天的机票飞到香港处理这件事，重新估算项目数据，和香港合作商彻夜谈判，直到三天后，双方终于达成一致，香港合作商继续为项目提供技术支持，同时支付一定比例违约金。

　　这件事终于处理完毕，裴延带着方秘书坐早班飞机从香港飞回北城，中午落地后，直接去公司和管理层紧急开会，商讨重新选定合作商。

　　等开完会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开会奔波，大家都很疲惫，方秘书面上一切如常，可眼眶下也挂上两团大大黑眼圈。

　　裴延让大家都散了，也没叫方秘书跟着，只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回家。

　　忙了这几天，总算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解决得差不多，裴延放松下来，靠在车后座上，这才感觉头有些昏沉沉的，香港和北城温差大，早上从香港飞回北城，下飞机时只穿了件西装外套，估计是着了凉。

　　裴延捏了捏眉心，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里和沈知置顶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那张霜花的照片，之后这几天，两人都没有联系。

　　想来是生了病心理脆弱，裴延突然有些想念沈知，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话筒里静默了许久，接着传来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裴延按断电话，又重新拨打过去，等了许久，还是一样的提示音。

　　把电话扔到一边，裴延闭上眼仰头靠在车座上，因为闭着眼睛，身体不适的感觉愈发明显，头晕，嗓子也隐隐发痛，好像还有些发烧。

　　想着回去家里也是空无一人，裴延有些烦躁，夹杂着不满，还有些许隐隐委屈。

　　司机将裴延送到了公寓楼下，裴延下了车，被寒风一吹，感觉头更晕了，他紧了紧身上大衣，迈着大步进了公寓大门。

　　从电梯出来，裴延一眼便看到，自家门前地上蜷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那人环抱着腿，脸埋在膝盖里，他脚步一顿，停在那人面前，“林言？”

　　林言被惊醒，抬起头看到是裴延，连忙撑着起身，露出些笑意，“裴总。”

　　“你来这儿干什么？”裴延嗓子有些沙哑。

　　“我们部门的一份文件，说务必要让你签字。因为今天你一直在开会，实在找不到时间送给你，他们就说让我给你单独送过来。”林言乖巧递过来一个文件袋，他微仰着头看裴延，突然上前一步关切问道：“裴总，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裴延接过文件袋，转身去开门。

　　林言追到裴延身侧，急切问道，“你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这时，房门被打开，里面是一室黑暗。

　　林言看了眼里面，小声说：“家里没人吗？那……有人照顾你吗？”

　　裴延没答话，他转过身面对着林言，走廊里的灯光是暖色，照在林言身上，给他白皙肌肤也融上层温暖色调，他眼神中的关心很明显。

　　裴延当然知道送文件不过是林言的借口来看他，可在这个疲惫的寒冷的生病的晚上，裴延突然觉得林言这借口也不错。

　　“裴总……”林言看着裴延，小心翼翼说：“你不舒服，我进屋给你烧壶热水，看你吃了药就走，好不好？”

　　高档公寓中走廊的暖气也很足，暖风拂面，跟外面冰冷寒夜对比明显。

　　裴延感觉头愈发晕了，他捏了捏眉心，对林言的请求不置可否。

　　但当林言小心伸出手臂扶住他的时候，裴延也没有拒绝，任由林言扶着自己一起进了屋。

作者有话说

　　很快要决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