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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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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一周,第二天沈知就要出发去敦煌了。
上午如常上完两节艺术史课,下课前沈知跟学生们简单说了下,自己要出差两周,这两周的课会让系里周老师代课。
第一排的马尾辫女生发问:“沈老师,您出差是要去敦煌的那个壁画项目吗?”
沈知看向那个女同学,认出是之前每次都很积极交作业的那个女生,他笑着回答:“是啊,是个光荣的任务。”
身边有同学打趣马尾辫:“是不是想和沈老师一起去?学校不是在招志愿者?你去报个名呗。”
马尾辫也不理会那人,只是对沈知同情说道:“沈老师,怎么就派您去了呢?那里现在可冷了,您多保重啊。”
沈知知道学校正在学生中招聘志愿者,可应聘人寥寥,现在的学生都很现实,实习申请都想进博物馆或研究院这样的单位,这个敦煌项目条件艰苦,而且除非以后想做现场勘查的工作,否则对以后找工作也没什么帮助,可现在谁还想做现场勘查这种苦差事呢?
他笑笑,并没有答话,只收拾好书本教具,便背着包离开。
这几天北城气温回升,阳光暖洋洋的,羽绒服都穿不住,有几分小阳春的感觉,可经过上周那场风雪降温,树上的叶子基本都掉光了,草坪也一片枯黄,显出冬日的萧瑟。
沈知从美术系教学楼出来,朝停车场过去,他要回家收拾行李。
经过阶梯教室时,迎面正遇上计算机系三年级那个辅导员冯老师。
“沈老师,上完课啦?”冯老师热情打招呼。
“对,刚上完。”沈知温和笑着点了点头,就要错身经过时,似乎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冯老师:“对了,冯老师,最近有聂迟的消息吗?”
原来一周前沈知得知聂迟爷爷生病后,给聂迟发了条消息问候,第二天才收到他的回复,并没有说他那边的情况,只有一句话:“老师,我有点儿想见你。”
沈知默默地看着这句话几秒钟,然后无语地退出了对话框,这个聂迟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师生的边界感。
沈知没有回复,聂迟这几天也没有消息。
今天看到冯老师,沈知想起聂迟,就问了一句。
闻言,冯老师停住脚步,敛了笑容,回答道:“聂迟啊,他爷爷过世了,这几天在家里处理后事,应该快回来了。”
“啊……这样啊……”沈知想起那天聂迟的消息,突然意识到聂迟一定是很难过才会发这样的消息,他心底发沉,又问:“聂迟还好吗?”
“聂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也没说几句,只说没事儿。”冯老师叹了口气。
和冯老师告别,沈知心情有些沉重,他一边继续走着,一边拿出手机,找出聂迟的对话框,敲下一句话:“聂迟,听说了你爷爷的事,节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聂迟的反应很快,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沈知划下接听,放在耳边,“聂迟?”
那边很低地“嗯”了一声,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
隔着一条电话线,沈知明白聂迟此刻的心情,唯一的亲人过世,除了伤心之外,留下的人还会十分孤单和迷茫,好像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人,沈知心中为聂迟难过,他握着手机,慢慢走着,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聂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不过你要知道,即使爷爷不在了,你也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在关心你,你有朋友,同学,老师,以后你还会有家人。”
对面仍然沉默,过了许久,聂迟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会吗?”
“一定会的。”沈知声音温柔,语气却坚定。
两个人就这样又聊了几句,沈知已经走到停车场,也没急着上车,就站在车门边和聂迟说话。
聂迟明显情绪好转了些,声音也明亮起来,说:“老师,我下周就回学校了,等我回去,能跟你一起吃个饭吗?”
“好啊。”沈知答应下来,话说出口这才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出发去敦煌了,他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两周就回来,再跟聂迟见面也可以,就没再多说。
挂了电话,沈知在包里翻出车钥匙,正要开门上车时,却感觉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灿烂,路上都是去食堂吃午饭的学生。
他没看到有人在注意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便不太在意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开出停车场,从路上学生们的身边经过。
有个穿明黄色卫衣的男生扯了扯身边的人,朝沈知的车扬了扬下巴,问:“就是那个人?”
“嗯。”那人穿了件半旧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有一半脸埋在羽绒服领子里,视线从沈知车上移开,垂下了眼帘。
“也不怎么样啊,看起来又老又土的,比你差远了啊,林言。”明黄卫衣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林言。
林言抿着唇不说话,垂着眼帘看着自己脚尖,心里闷痛不已。
在裴氏实习的这段时间,对林言而言,仿佛是一场金光闪闪的美梦,他自幼家境贫寒,来了这里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炫目多彩的生活,没有窘迫,没有轻视,生活是这样从容和优雅。
而这一切都是裴延给自己的,裴延成熟帅气,全公司的人都把他当成男神,可他偏偏宠爱自己,好几个实习生,他只对自己好,让自己进最重要的项目部,带自己去美国,这偏爱比那些优渥的物质条件更让人沉醉。
本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好得像是做梦,在美国那晚,他将自己抱在怀里,肆意亲吻爱抚,自己悸动得由内到外颤抖着,心甘情愿地向他打开自己。
那晚裴延睡了以后,在昏暗的光线下,自己缩在他温暖怀里,带着虔诚的心情,一遍遍亲吻着他,只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这美梦最终还是醒了,第二天睁开眼睛,清晰晨光中,昨夜在自己身上沉迷的裴延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强势的裴总。
他说他有爱人,他说希望自己消失。
接着自己被发配到公司边缘的后台操作部门,生活回到了之前一片黑暗混沌的状态,一场大梦醒来,生活回到原点。
只是如果自己从未见识过那些美好光明,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活,也品尝过了,又怎么甘心?
他试图找过裴延,也找过方秘书,可裴延不接他电话,方秘书也是冷冰冰的客气,这扇大门在他面前关上,没有留下丝毫缝隙。
他没有办法,混混沌沌地过着,每天脑子里只想着裴延,想得多了,却只记得裴延对自己的好。
他将记忆中裴延所有的言行细细拆解,逐帧分析,裴延很少提及他爱人,经常加班,从不顾家……渐渐地,他越来越相信,裴延和他爱人压根没有感情,或者曾经有过,现在也已经彼此厌倦,而裴延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出于责任才选择继续和那人在一起。
他四处搜集着关于裴延和他爱人的消息,很快便打听到那人叫沈知,就在北城大学美术系当老师,仿佛魔怔了一样,他偷偷去看过沈知,怎么看都觉得那人配不上裴延。
今天在学校又碰上了沈知,他开了一辆银灰色的凌志,林言现在已经熟悉不同车的档次,凌志不算豪车,但对一个刚参加工作几年的大学老师来说,已经算是承担能力之外,肯定因为裴延,他才能开着这样的车,做一个清闲的美术系老师。
不过另一个角度说,以裴延的能力,只给沈知买了辆凌志,说明他对沈知也没多上心。
林言正胡乱想着,身边的蒋方亮又凑过来说:“听说那人被发配去敦煌做项目去了,好几周都回不来,林言,这可是个机会,你要不要……”蒋方亮和林言同一个寝室,是为数不多知道林言和裴延关系的人。
“他要去敦煌?”林言声音高了些,过了会儿又泄了气,低声说道:“算了,他们一起很多年了。”
“切,在一起时间久未必有感情,我倒觉得裴总是喜欢你的,你看他对你那么照顾,带你出国,还给送你那么贵的表,要是不喜欢你,干嘛做那么多事?”蒋方亮是个简单冲动的性子,他满不在乎说道:“要我说,喜欢就去争取,天天在寝室里偷着哭有什么用?”
正午光线很强,照在身上暖暖的,仿佛到了春天,林言迎着光线眯着眼睛,看着沈知的车渐渐远去。
还要再努力试试嘛?他挣扎着在心里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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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这次去敦煌要呆两周,他查了天气报道,那边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他特意买了保暖的手套,羊绒袜和护膝,除了给自己,还给顾教授也买了一套。
除了衣物,其他就是做研究用的物品,电脑笔记本,各种标记笔,小型显微镜等占了28寸行李箱的大部分空间。
收拾了整整一下午,装完箱子后,外面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沈知把箱子靠墙立好,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新消息。
他和裴延的关系前段时间本来升温了许多,不过因为沈知坚持要去敦煌,而推迟了冰岛之行,这关系又冷了下来。
表面看,两人如常说话吃饭,可沈知知道裴延仍然不开心,从未再提起冰岛之行,对他去敦煌的事也不闻不问,态度疏离。
沈知叹了口气,给裴延发了条消息:“今晚回家吃饭吗?”
裴延回得倒是很快:“不回了,加班。”
沈知在对话框里输入“早点回来吧,明天一大早我就走了……”写了一半,却又觉得无趣。
他对裴延说过自己出发的日期,裴延只是想用不在意来表达不满而已,可在这件事情上,沈知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他希望裴延能理解自己的工作,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沈知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对话框里的字。
去敦煌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的飞机,沈知早上六点就需要从家里出发去机场,他等到晚上十一点,裴延也没有回来,沈知不再等,设好五点半的闹铃便独自睡了。
他不知道裴延几点回的家,第二天凌晨被闹铃闹醒的时候,外面天色还黑着。
沈知偏头看了眼,裴延在身边沉沉睡着,睡着的裴延面容柔和许多,带着些不设防的软弱,他仔细地看了会儿裴延的睡颜,心还是软下来,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轻声说道:“阿延,等我回来你就别气了,好不好?我还想和你一起好好过个生日呢。”
蹑手蹑脚起床,简单洗漱后,沈知打开门,拖着箱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