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个女巫！》明州伯劳鸟

8、第 8 章

　　凯瑟琳没想到的是，随着春天来临，平静的日子很快结束了。

　　这本来是普通的一天，就像往常一样。却不知怎么，凯瑟琳从早上就心神不宁。哥哥一早被老爹打发去跑腿，早餐是父亲送来的。
　　她没想到的是，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看见这个男人。

　　麦克给女儿送过饭和水之后便驾车出了门，随后又是一声木门的响声，这是母亲伊丽莎白出门去。

　　凯瑟琳无聊地看向外面，路边的小草已经发芽，几个男孩又捡起去年的剑和斧头，喝醉的老约翰晃晃悠悠从门前路过。这是这个村庄的常态。而冬天之前那场火刑的痕迹已经没了。

　　她回过神，轻车熟路地让水杯飘到手心里，不再看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她的魔法经过一冬天的“顽强”训练，可以做到控制火焰，控制小型物体，以及让人暂时忽视她。

　　哥哥在冬天的时候带给过她几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说这是他在村子外的酒馆附近捡的。也许是哪个贵族扔掉的。上面的花体字繁复又飘逸。写作的人也许是个诗人，她想。

　　因为她读起来很费力，而且这似乎也不是一首诗，而是什么王国法律。

　　麦克森总是会把从各个地方搜罗的“宝贝”带给妹妹，凯瑟琳把他们都摆在床头。

　　太阳越升越高，凯瑟琳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哥哥却还没来。以往不到正午他就会端着盘子来敲门。凯瑟琳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试着去推那扇木门，外面仍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虽然她可以用魔法强行打开，但她想了想放弃了。凯瑟琳又去看那扇小窗户，肉眼所及的地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她看了看天色，疑惑更甚，平常这个时候大概到了午餐时间，邻居的男人们会陆陆续续回家，伴随着吼孩子和砍木头的声音。

　　窗外刚才打闹的两个孩子也不见了。

　　太过安静了。
　　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
　　哥哥呢？

　　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法莫尔又来了什么“大人物”，比如上次的猎巫人卡尔克昂，所有人都去看热闹或者被召集到了广场上。
　　但哥哥不会不给她留下午饭，所以这个可能废除。

　　那就只剩下一个，村子出事了。

　　“咣当！！！”巨大的关门声响起。是楼下的大门。

　　凯瑟琳迅速从床上坐起来，抄起桌上的蜡烛躲在门后的角落。

　　在她用打火石点燃蜡烛的时候，卧室的门被轻微地撬动。像是外面有人在试图打开它。

　　凯瑟琳出乎意料的冷静，好像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总会有人找到这来。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又粘稠。

　　外面的人很墨迹。凯瑟琳等了一会儿。

　　门开了。

　　红色的液体顺着高高的门槛流到阁楼的地板上，粘稠的是血，一只浸了血的手抓住了门框。

　　是哥哥。

　　“……快跑。”他说出一个单词。

　　他已经没有力气钻过这道窄小的门，他甚至没看见门后的凯瑟琳。不过他知道这屋里有个人在等着他。

　　凯瑟琳的蜡烛掉在地上，她冲过来接住了麦克森。但是男孩已经死了。

　　“哥哥？”

　　“哥哥。”

　　她轻声叫他，血沾满了凯瑟琳的衣裳。

　　凯瑟琳觉得自己在做梦，这应该不是真的。

　　但是早上不详的预感在这一刻成了真。凯瑟琳感觉心脏突然静止了，血液也停止了流动，最终都变成怀里的鲜血，凝固在男孩的衣服上。

　　“麦克森！！”
　　她大吼。

　　男孩的手软软地垂下来。

　　麦克森的肚子上被人用剑刺穿，她试着用刚得到的魔法让伤口愈合。凯瑟琳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她祈祷着魔法的生效。

　　凯瑟琳的手有点抖，可能是沾了血的缘故。

　　咚——咚——咚
　　震耳欲聋

　　扔在地上的蜡烛随着她的心跳跳动着火苗。

　　凯瑟琳越发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她在眼睛里看见房子被压缩，坍塌。而她回到了现实，在电脑屏幕前看着一个女孩和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孩。

　　凯瑟琳抱着麦克森，她像个RPG游戏里被操控的玩家，正在用药剂救助倒下的人。

　　魔法生效了。但是魔法没办法起死回生。

　　凯瑟琳坐在地板上，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她抱紧哥哥，想知道谁杀了他，想帮他报仇，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虽然以前在伦敦，在巴黎，在电视上，她总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死去的人类，甚至还有曾经在窗外被烧死的那个女人。但那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昨天还跟她说话的人满身血地躺在面前，这是凯瑟琳和这个世界唯一有连接的几个人之一。

　　天色在麦克森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变暗，距离午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麦克和伊丽莎白仍然不知所踪，凯瑟琳将哥哥抱到床上，帮他洗净了鲜血。魔法让伤口愈合，现在他像在睡觉。

　　凯瑟琳快速地做完这一切。然后想起麦克森回来后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凯瑟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哥哥死了，父母可能也凶多吉少，她不能再待在村子里了。

　　她掀起毯子，带上麦克森给她带来的各种小玩意，钻过那扇小门，第一次踏进阁楼以外的地方。

　　通往阁楼的是一架木梯子，凯瑟琳顺着梯子爬下来。大门被哥哥锁上了，她发现了父亲没带走的皮包，已经磨损地很严重，在木头柜子上，她踩着桌子拿到了它。

　　屋子里很黑，没有点蜡烛。

　　这就让窗外的火光异常明亮。

　　凯瑟琳趴到窗户前，听到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商人举着火把。她还认出了老汤姆，就是那个把梅丽莎送上火刑架的老头。

　　这是冲她来的。

　　他们在叫嚷，辱骂她的父母和哥哥。即使看起来离得很远，讨厌的声音仍然传了过来。

　　“那个女巫就住在前面！”

　　“该死的麦克！他一直在隐瞒那个巫师女儿！”

　　“——听说她有红头发和绿眼睛。就是因为她害了村子！让奥斯金人发现了我们！”

　　“她毁了我们的村子！”

　　叫喊声在持续。

　　‘我得逃跑。’她的脑子里清晰地出现这个指令。

　　但凯瑟琳不能把哥哥就扔在那。

　　本来她的计划是偷走对面邻居的马车，带着麦克森一起出城，但现在来不及了。

　　凯瑟琳拎着皮包又噔噔噔地爬上阁楼，一股脑地把各种东西塞进去。木头盘子，水杯，几件衣服，甚至早上吃剩的面包，还有刚才拿着的各种小玩意。

　　最后，她把毯子给哥哥盖上，捡起掉在门后的半截蜡烛，再次爬下楼梯。

　　门外的人群已经越来越近，凯瑟琳没有犹豫，用魔法折断了通往阁楼的木梯，打开大门跑向了对面的马厩。

　　好在他们的房子在转角处，凯瑟琳刚刚蹲下，一群人便举着火把蜂拥而至。领头的男人她甚至见过好几个，正是那天在她窗户下把威尔森寡妇架上木架的几个。但是被她毁了容的那个不在。

　　凯瑟琳小心地遮掩着蜡烛微弱的亮光。

　　夜色中，火把将凯瑟琳家的门前照得透亮，男人们扛着斧头，有的腰间挎着剑，昂首挺胸地停在大门前。

　　一时居然有些安静，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声音。可能他们在想逮到女巫之后的事情。

　　凯瑟琳这才发现，其实来的人只有十几个人，两匹马，它们拉了一车干枯的树枝和成捆的干草。

　　这群人将货物卸下马车，村子里的商人赶着马走了。

　　村民们的首领，一个秃头男人一脚踢开木门，在黑夜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是一个开关，一个开始围剿女巫的信号。

　　村民一个接一个地涌进凯瑟琳的家。她蹲在马厩的栅栏后面，听到有人在喊：“屋里没有人！”

　　“说不定他们早就逃跑了！”

　　嘈杂的声音中，一个人说：
　　“麦克森那小子被刺了一剑，不可能跑得动。麦克和他老婆已经被逮住了。”

　　凯瑟琳猛地抬起头，盯着人群，想要记住每个人的声音。

　　刚才出声的是个瘦子，戴着灰色的帽子，有点佝偻，正挥舞着剑摇摇摆摆走在人群里。

　　凯瑟琳在这一刻做了个决定。

　　村民们陆续进入屋子，麦克家穷得不行，凯瑟琳还把最后几个金币和食物拿走了。他们闯进麦克夫妇和麦克森的卧室，什么都没发现。

　　“四处找找，应该没跑远。”
　　凯瑟琳听到有人在吩咐。

　　有两个人又钻出来，一个向村口走去，一个在四周转悠。
　　凯瑟琳吹灭蜡烛。

　　他们发现了阁楼。凯瑟琳走的时候已经将它的伪装破坏了。

　　“这有个阁楼！那女巫一定在阁楼上！”

　　“小心点，这梯子断了。”

　　随即又有几个人钻进屋，也许是想爬上去。

　　她手里的蜡烛快要燃烧完了，蜡油不断地滴在烛台上。拎着斧头的村民快要过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村民们兴致勃勃地围观这场猎杀，没人注意到身后马车上的木材被点燃了一根树枝。

　　落在后面的年轻男人趴在前面的肩膀上，向屋里探头。

　　火焰变大了。

　　终于有村民意识到什么，那个年轻的男人，他刚转过头就被扑面而来的大火扑头盖脸地袭击，他跌倒在地，无论怎么翻滚脸上的火焰都不熄灭。他撞到了其他人。

　　凯瑟琳从马厩这边看去，后方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火焰无视风向和他们水囊里的水，有生命般的火蛇爬上每个人的后背，火把掉在地上，成为火蛇的养料。每个人疯狂地扑打身上的火苗，但它总会窜到别的地方。

　　“是女巫！”突然有人叫喊。

　　“女巫诅咒了我们！”

　　“格里厄姆说的没错，这是女巫干的！”

　　“这地方被诅咒了！”

　　轰——
　　火焰发出爆炸般的声音，直直窜过房顶。

　　有些人丢下火把向村子内跑去。

　　有些人拔出了剑，退后几步，打量着面前变得恐怖的房子。

　　屋里还有人。
　　整间房子开始了燃烧。火焰窜过门框，浓烟滚滚，有人想要砸破木头窗户，而大火封住了每一个出口。屋内的人们被困在里面。

　　见门外碍事的跑了，凯瑟琳站起身。

　　有人看到了她。

　　隔着火光，红发与火焰融为一体，碧绿的眼睛让他们心生恐惧。

　　没人知道为什么石头做的房屋也会被点燃，那个爬上阁楼的男人刚刚看到躺着的麦克森，身上便燃起大火，他像一株养料，火焰在他身上长大，甚至没能来得及发出叫喊。

　　凯瑟琳站在对面，看着这座房子瓦解、坍塌，最后房顶的残余木板砸下来，激起一片灰尘。

　　凯瑟琳转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