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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街道人声喧闹,一辆挂着辅国公府牌子的华盖马车辘辘而行,后面还有辆装着几台箱笼的行李车架。

      马车两侧是两名随行伺候的贴身侍女,车前亦有四名侍女垂首前行,车后数十名侍卫分为两列前行,个个皆按紧了腰间长刀。

      一众人绕过两条繁华的街道,浩浩荡荡往北街齐府而去。

      那两名随行伺候的侍女正是南枝与林晓,而马车之内,则是辅国公夫人赵娩在宽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媳。

      “那小子混账,竟做出新婚第二日便嚷嚷着纳妾的蠢事,可郡主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娩苦口婆心地开口,只是有些话她说得出来,自己却也并不能真正相信:“他少时坎坷,才被我惯得如此任性,本性却并不坏,今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放了狠话,心中却并非是这般想的。”

      许清禾当然知晓,所谓的纳妾不过是是个幌子。

      今日一早她哭哭啼啼带着南枝去辅国公夫妇面前告状,卫逸群气得不行,提起长剑便要去砍了这个逆子,被赵娩好说歹说地劝下。

      赵娩知道是儿子又犯了浑,可这夫人是儿子自己求来的,她本以为能让儿子成长了、能安分些,没想到竟还是本性难移,新婚第二日便闹着要纳妾!

      她带着儿媳前往他们二人的院子,打定主意要给儿媳撑腰,必不能让辅国公府再传出一桩丑闻出去。

      谁成想才踏进后院的月洞门,便听见了新房窗中传来了男女嬉笑之声。

      而那道男声,分明就是儿子的!

      赵娩气得失了往日的风度,一脚将紧闭的房门踹开!

      便见内室里拔步床的幔帐早已经被放下,她将帐子一把掀起,果见地平上衣衫四处散乱。

      视线一路上移,又见床榻上的儿子只着中衣拊掌打着节拍,而他面前正是一个衣衫半解的美貌侍女,正扭着柔软的腰肢在地平上和歌而舞。

      “孽子!”赵娩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抄起身旁架子上的无线水面竹图七宝瓶便砸了过去,正巧砸在那侍女肩头。

      侍女登时跪伏在地口称饶命,卫澈则抓起外袍胡乱套到自己身上,慌张道:“娘…娘您怎么来了?”

      赵娩也不多说,抄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狂揍:“你不是说娶亲后就改邪归正?那你今日又在干什么!”

      “娘,您看看那郡主的脸,都成那样了,这谁看得下去?儿子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院子里貌美如花的侍女这么多,我寻一两个抬成妾又怎么了?还省得郡主劳累呢!哎轻…轻点儿娘!”

      卫澈一面躲,一面抬高了声音为自己辩解。

      辅国公夫人的阵仗如此之大,整个院子里的侍女虽低着头,但也都在竖着耳朵听热闹,外院的小厮听不着,恨不得张对翅膀飞进来看看。

      内室中,赵娩气喘吁吁:“美貌侍女多?我让你多!让你多!你且等着孽子,等我先将郡主送到静安公主府上,回来便来收拾你这风荷院!”

      于是便成了如今赵娩亲自乘车将许清禾送到静安公主府上的结局。

      儿媳受了委屈,一心只想寻人诉苦,但此事本不可行,奈何那孽子明知郡主就在门外还口出狂言,又狠狠伤了郡主的心。

      赵娩也并非什么迂腐守旧之辈,更何况辅国公府的名声早就被儿子给败光了,债多不愁,现在再怎么荒唐也只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一道谈资罢了。

      **
      静安公主早上得了消息,立即命人将许清禾住过的那间客房打扫出来,自己亲自到门口迎接。

      便见长街之上,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辅国公夫人与头戴帏帽的许清禾下了马车,亲自将清禾交到了自己手上。

      静安心中郁郁。
      她早知卫世子不是良人,但没想到还能做出这般荒唐事,只是可惜了清禾,新婚之夜就大病一场,病没好全夫君便又闹出此等笑话。

      许清禾只好让南枝向她解释各种缘由。

      静安:“你的意思是,他故意这样,就是想借辅国公夫人的手大肆整治后院?”

      许清禾在她手心里写:也是让我有借口离开辅国公府。

      从前在宫里时,需要魏太后的准许才能出宫,现在嫁入辅国公府,刚开始时也依旧不能来去自如。

      她这时候倒有些羡慕静安了。
      驸马齐晟父母早逝,如今偌大一个齐府就只有静安一个女主人,上无长辈、下午通房妾室,想要出府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像辅国公府,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还需得考虑到国公爷与国公夫人。

      不过这于许清禾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此次来静安府中估摸着要住上三五日的时间,她一面让南枝指挥手下人将车架上的箱笼行礼搬下来,一面向静安提出让齐府府医给自己再做诊治的请求。

      为了防止静安多思多虑,她倒也没将服食花生另有隐情一事说清楚,只说自己身子不适。

      女府医前来看过之后,又查了查她惯用的药膏——其实这药自昨日之后许清禾便不曾用过了,即便今日女府医说了药膏无碍,她也只让府医另外开些药来。

      齐晟去了宫中当值,静安便让人将午膳摆到了许清禾所在的厢房,姐妹二人一道用过饭食,她才跟许清禾说起先前那几幅画的事情。

      “你那些画原本在字画店铺中卖得不错,虽并非大家之作,但胜在笔触简洁却勾勒形象,所画景致又是京中人不曾见过的南境,但后来…忽然有个奇怪的客人找上店铺老板,老板又转而找上了我。”

      其实那店铺老板也并非是直接找上了静安公主,静安当初是将画作交给贴身侍女嫂嫂家的表哥去办的,只说那表哥不知从何处淘了些不知名的字画,也想做做字画生意,但却求道无门,只好当个中间商将字画转手卖出。

      店铺老板本不欲接受没什么名气的化作,但那表哥执意让老板先看看画再说。

      果然,老板看过画,只见画上只用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京中人难以见到的秀丽山川,且一幅自有一幅的特点,一幅自有一幅的心境,竟是各不相同却又都是传神,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些画胜在新鲜传神,物以稀为贵,虽非名家之作但也定能买上个好价钱。

      于是老板将那几幅画全都收下,并告知那表哥日后若还有那位画师的画作大可一并送来,他照单全收。

      后来有个奇怪的客人买了两幅画,声称要花大价钱亲自见见这位画师,有将其聘为私人画师的意思。

      这消息被老板传给表哥,表哥又转而一路传到静安这里。

      “五月十六的竹茗馆,姜先生会在馆中定好雅间,请你前去赴约。”

      念及她才出宫,对京中情况不甚明细,静安便向她解释:“竹茗馆是京中一处茶馆,虽不是最富盛名的,但也让文人才子争相前往。”

      许清禾想,那位姜先生选择这样的地方,一来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二来则应当是不愿亏待了他这位未来的私人画师。

      今日是五月十三,竹茗之约就在三日后。

      也不知三日之内卫澈是否能将辅国公府的事情处理好。

      但许清禾还是希望他能将事情办得慢些、细些,她在静安这里可以说得上是出入自由,可回了辅国公府可就不一定了。

      下晌时忽然变了天色,乌云从北侧天边一路攀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将原本湛蓝一片的天空占领,天地间顿时昏暗起来,原本温柔和煦的风也愈发迅即,夹杂着一股浓浓潮意。

      许清禾本就病着,身子酸软十分难受,这下更是提不起力气出去走动,索性又在书案前铺纸作画。

      执起画笔的那一刻,天边忽地劈开一道闪电,将昏暗黑沉的天空撕开一道明亮的口子,紧接着轰隆几声惊雷响在天际,豆大的雨珠立时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

      她瞥向已经有雨水滑落的琉璃窗,不由得想起五年多前的南境,也曾下过这样一场大雨。

      那时许清禾的父王母妃已经去世半年。

      因恐她年少一时不能接受噩耗,谢祁奉父母之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一为守护,二为开解。

      如此过了半年时光,她也还沉浸在父母双网的悲伤中不能走出,谢祁的日夜相随养成了她的依赖,只要听不到他的声音或是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心中便更觉得空空的。

      可南弋国仍有残兵时常骚扰边境,谢祁不单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更是整个南境军的谢小将军。

      那日他奉军令前往边境的时候,也下起这样一场瓢泼大雨,谢祁站在门口与她告别,许清禾没有任何答复,只是想起父王母妃阵亡的消息传过来时,好像也是这样一场大雨。

      在滂沱大雨的天气里,她好像总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

      从前是父母双亡的消息,今天是谢祁立时要赶往边境的消息。

      “边境的问题不严重,明日一早我就能赶回来,到时候就来找你,好不好?”

      谢祁这般说着,揽着她的肩将她抱在怀里,最后在她额上落下炙热的一吻。

      “等我。”

      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许清禾已经不记得了,现在的许清禾立在书案前,恍然发觉脑海中只剩下纷纷扬扬的雨幕中有一团灰白色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分不清,究竟是那时候的雨幕将他的背影模糊,还是现在的她早已经将他的身影忘却。

      在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一声又一声的惊雷中,墨汁一道道浸染在素白的画纸上。

      南境群山缭绕间,穹顶阴沉布满乌云,空中噼噼啪啪落满雨珠,一望无际的狂野上,有一少年将军伏低马背疾驰而来。

      天地山水何其辽阔,一人一马何其渺小,在雨幕里化成了小小的一团影,却非也似地向前方飞奔而来。

      是她想象中的,谢祁架马归来的模样。

      “郡主,亥时过半了,可要沐浴歇息?”

      南枝的声音将她从久远的曾经短暂抽离,沐浴过后,许清禾让南枝自去耳房歇息,不必守夜。

      她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耳边时时不时的一声惊雷与劈里啪啦的雨滴声。

      事实上,谢祁并未骗她。

      少时的许清禾在那个雨夜里孤枕难眠,将至天亮时才浅浅入睡,没过多久却又被空中一声惊雷惊起。

      外面依旧有闪电劈开,廊下还有将灭未灭的烛火,她睁开眼,便见拔步床的床帐之外朦朦胧胧有一道身影。

      “……谢祁?”许清禾试探出声。

      靠在床架上的身影冷不防颤了一下,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是不是吵醒你了?”

      果然是他。

      许清禾在那一瞬间眼眶发热,鼻间酸涩。

      她有些想哭。

      她想起幼时,六七岁的自己十分惧怕雷雨天气的夜晚,那时父王母妃刚从战场上回来,听说自己的小郡主夜里睡不着觉,便一同守在床帐外护着她。

      如今父王母妃不在了,陪在她身边的还有谢祁。

      一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父王母妃,许清禾便忍不住落泪。

      这半年来,她各种各样的落泪方法谢祁都已经见过了,双耳一动便能知晓,如今床帐内的她定然是拥着锦被抿唇落泪。

      他叹了声气,抬手掀开幔帐,出声道:“清禾,我进来了。”

      许清禾没有出声,听着他踩在地平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背对着他,眼泪滚落得更凶。

      谢祁就在床边席地而坐,将手轻轻拍在她的肩上,很轻、很柔,又不急不缓,让她想起幼时母妃就是这般拍着她哄她入睡。

      “清禾,有我在呢。”

      她在这样轻柔的拍打声中坠入梦乡。

      忽而空中又是一声惊雷,许清禾猛地睁眼,恰巧这时天边乍起一道白光,将黑暗的厢房内照得一片明亮。

      床帐外,朦朦胧胧出现一道身影。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所见,不论是闪电劈开的片刻光芒还是床帐外的那道身影,抑或是砸在地面上噼噼啪啪的雨滴声,都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尤其是那道靠坐在床架边的身影,分明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喉间的疼痛,只睁着一双眸子,试探地唤了一声:“……谢祁?”

      靠在床架上的身影冷不防也颤了一下,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是不是吵醒你了?”

      果然是他。

      许清禾在那一瞬间眼眶发热,鼻间酸涩。

      是梦也好,是幻想也罢。

      总而言之,能让她再见他一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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