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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辰礼 ...

  •   宴席未散时,许清禾与几位公主一起提前离席,带着南枝回了寝殿。

      “郡主这几日总算是休息好了,前些天眼底总有青黑,要上些脂粉才能遮住,今日倒是已经不需要了。”

      黄花梨梅纹折叠式镜台前,南枝正在给许清禾拆卸妆发。

      镜中姑娘花貌雪肤,眉眼如画,即便未敷脂粉素面朝天,也比今日各自盛装出席的贵女们好看了不知多少,更比前些日子的苍白憔悴好了太多。

      如南枝所言,许清禾这几日确实休息得比先前好上很多。

      那次生辰之前,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有关五年前、有关南境的梦,然而就在那日遇刺之后,父王、母妃、谢将军与叔母以及谢家三兄弟总是频繁走入她梦中,让她或是欢喜或是哀恸,在床榻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折腾到四更天时也来不及安然入眠。

      这几日确实是好多了,总是一夜无梦。

      沐浴过后,南枝便抽出镜台中的小屉,将御医给的药膏涂到许清禾胸前伤处。

      一个月过去,她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如今痒痒的开始换上新肉,这药膏便是要用在此时,有祛痕复颜之效。

      若说能够祛除外伤疤痕的药膏,许清禾从前在南境时便曾见过。

      她的母妃与寻常女子不同,乃是难得的女将之才,从不将自己拘于后宅,而是上阵杀敌成为父王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战友。

      然而上了战场就要面对无数的明枪暗箭,就没有人能够安然无恙归来的。有次南安王妃便不慎被暗处的敌军瞄准,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纵使王妃躲闪及时,那箭也还是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在那里留下了一道长约两寸的伤痕。

      即便王妃再不是寻常妇人,但到底也是个爱美的姑娘。这伤若在别处倒也罢了,偏偏就还在脸上,气得王妃在战场上就将那射出暗箭的敌军揪出来,拿长枪将人捅了个对穿。

      后来回了王府,王妃也是整日闷闷不乐,许清禾那几日都不大敢去她面前撒娇。
      南安王自然也是看不下去,遂在南境遍寻名医,最后还真就给王妃配出了个祛除伤疤的药膏,王妃用过药后不过一月,那脸上便光滑如初,容颜也恢复如旧了。

      但这事南枝自然是不能在许清禾面前提起的,免得惹郡主记起旧事伤心。
      只是不知这御医给的药膏能不能像南岸王府的一样管用,郡主冰肌如玉,偏偏身上落了个拇指大小的疤,每每沐浴时瞧见便总有几分难受,看着别扭。

      “这疤痕不在明处,即便祛不了也无甚大碍。”
      许清禾通过镜子能看见南枝的脸,一瞧见她脸上那皱巴巴的神情,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倒是你自己,身上的伤如何了?”

      南枝稍稍敛了神色,口中回道:“那伤只是刚开始看着吓人,最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心里却想,那伤疤平日里确实是看不到,郡主可以并不在意,可郡主迟早要嫁人,未来夫君难道也能不在意吗?

      她这次将神色敛得好,许清禾还当真没看出来些什么。
      等上完药,她便将衣衫合上,同她道:“明日还要早起,你也早些下去休息。”

      初一这一日,大翎朝的官员要上大朝会,后宫妃子公主和未开府的皇子们也要去给太后、皇后请安。

      南枝便道了声是,转身去收拾郡主沐浴前脱下的旧衣,将衣服往起一拢,却发现重量沉甸甸的,一模袖袋,竟掏出个雕着梅花花纹的精致檀木小匣。

      今夜假山之中男人晦暗不明的双眸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许清禾这才想起,这是卫澈在她临走前塞给她的生辰礼。

      她的生辰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竟还要补上生辰礼。
      许清禾拿起桌上的牛角梳给自己通发,心中并不愿意收下这个礼,也并不愿意打开。

      她又想起今夜那个无可奈何的吻,再想起少年时的谢祁,总觉得心中难受。

      “随意寻个地方放起来吧。”她低着头,闷声道。

      “是。”南枝抱着衣衫退下,她能猜出郡主的意思,便打算将匣子放到装衣服的箱笼里压箱底,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搁着,最好让人永远都记不起来。

      这一夜许清禾又开始睡得不好。
      少年时的谢祁入了梦,牵着她的手与她说起从前,最后又残忍地将她松开,问他为何要与旁的男人如此亲近。

      她在枕上无声落泪,梦中的她张唇解释着“我没有”,却无论如何也没能追回转身离去的谢祁。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清禾再也见不到谢祁了。

      **
      卫澈这一夜也睡得不好,甚至是根本没睡。

      夜里小厮将他扶回寝屋不久,付纵英那小子便翻窗进来了。

      当年永顺帝草率定下父亲谢怀远的通敌之罪,派禁军将谢家众人直接斩杀不留活口,谢祁那时因为许清禾离去心绪不佳,常常出去跑马,恰巧躲过了一劫。

      但永顺帝铁了心要灭了谢家满门,即便谢祁一心躲藏最后也还是被盯上,纵使他少年英才也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在追杀围剿中落了下风。

      谢祁不愿就此放弃,索性在已无住客的客栈放了一把大火,要么从火场中突围出去,要么便与那些禁军同归于尽。

      火场中的谢祁依旧在奋力搏杀,最后在烟尘侵扰下失去意识。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没了性命,心觉无颜面对父母兄长,却不想再醒来时,自己竟被一对江湖夫妇所救。

      那两人正是付纵英的父母,因对官场之事略知一二,知晓谢将军品行,故而难得地插手了朝堂之事,将谢祁救下。

      “你放心,那一场大火将人都烧成灰了,我们找到你时你身上有两块玉佩,我们便将它留在了火场里,后面再有官兵追来,发现了也只会认为你已经死了。”

      那两块玉佩便是谢家与南岸王府的定亲的信物,许清禾离开时将其退还给他,两块玉佩便都留在了他身上。

      于是那一日,谢祁便随着过往一同死在了那场客栈的大火中,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专心复仇、意图洗清谢家冤屈、查清南境军阵亡真相的南境军旧人,后来更在这对夫妇的帮助之下偷梁换柱,成功成为了辅国公府的世子。

      从此顶着旁人的身份与姓名,暗中查清真相。

      那对于卫澈有救命之恩的江湖夫妇久慕南境军已久,便决定帮人帮到底,暗中为卫澈提供助力。

      现如今卫澈重新入京,他们有心历练儿子,便让付纵英成为助力的主要力量。

      这少年如今才不过十五岁,正是肆意张扬少年郎的年纪,其武功已经是江湖中拔尖的实力,因为这些年总在章州与卫澈待在一起,便将他当成了半个哥哥对待,总喜欢跟他呛上两句,但给他做事时又十分全心全意。

      如今进了国公府寝房,虽有些待不住,但还是耐心等卫澈醒酒。

      等外面传来一慢三快的打更声,卫澈才终于将身上的醉意压了下去。

      他从桌上又倒了杯醒酒茶,而后问道:“让你帮忙查的人怎么样了?”

      付纵英也学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没想到被苦得直吐舌头。

      卫澈瞥了一眼,他那双眼睛不笑时也总像带着几分笑意,如今被付纵英那滑稽样子一逗,眸中的笑意就更加明显。

      他猛然间想起,幼时两位兄长看自己出糗时,会不会也是这般深情。
      只可惜从前不曾问过,如今却也没机会问了。

      那厢付纵英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咕咚咕咚好几口才终于将苦味压下去,然后道:“没什么进展,就知道人进了华京,进京之后就跟蒸发了似的,一点儿消息都寻不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能藏呢。”

      幸好是醒了就才与他谈起的正事,卫澈敏锐地抓住了他口中的漏洞:“你难道只找了城中新出现的小姑娘?”

      付纵英眨眨眼:“不然呢?难道我去找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吗?”

      卫澈觉得无奈:“你连你爹娘最擅长什么都忘了?”

      付纵英的父母最擅长易容换装之术。

      “可你要我找的人又没这本事。”

      “他们是没出神入化的易容本事,但简单的换装总该会吧。”

      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兴许不能将自己变成十七八岁的少女,但十七八岁的少女却能将自己扮成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付纵英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定是因为我目标太明确才放跑了她,这丫头若是当真靠改变年纪没被找到,那我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回头阮凌知道,肯定又要笑我。”

      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最不能接受被喜欢的姑娘看轻,付纵英当下连茶水也不愿喝了,直接起身翻窗离开,发誓定要在三日之内将人寻到。

      等他离开,卫澈才想起还没将许清禾找人的事情一并交给他。

      念及此事,又想起方才,卫澈摩挲着瓷杯的动作稍稍顿住。

      许清禾要找的是一个妇人,而他要找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正如他方才所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能将自己装扮成老太太,那便也能将自己假扮成妇人。

      那会不会...她要找的这个妇人,就是易容之后的南境军遗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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