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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个大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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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患犹豫了一瞬,决定等庞悠一会儿。
他坐在家丁随身携带的软凳上,直勾勾看着庞悠的眼睛,目的不言而喻。
饭厅众人不由都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被盯上的少年。
庞悠被盯得浑身不舒服,起身和众人说了句话,就缓步走到姬无患面前,开口道:“你随我来。”
姬无患笑笑,起身跟着庞悠走进一间卧房,刚一开口,就感到脖子刺痛一下,整个舌头瞬间麻木失去知觉。
暗器?!
他面露惊慌,一手抓住庞悠的前襟,“你敢暗算小爷!?”
庞悠迷茫,“姬公子,我何时暗算你了?”
“小爷舌头麻了!定是你暗中在我身上扎针!”姬无患愤怒不已,感觉不到舌头的感觉真是太令人不适。
庞悠闻言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姬无患的五官,往下搜寻去,面露恍然地拔掉他脖子上的一根银针。
晃了晃银针,他说道:“我爷爷不喜欢外人打扰,姬公子还是请回吧。”
姬无患想起昨天泼到自己头上的热水,摸了摸发痒的脖子,瞥了眼针眼带着血珠的银针,心里生出退意。
这一院子都是学医的……
我觉得,小爷还是走吧。
学医的不能惹,我怎么给忘了!
沉默片刻后,他笑道:“小爷请你帮我看看我的肚皮问题,你昨日答应小爷的。”
庞悠一顿,“我有吗?”
姬无患点头,“有!你说治好肚子痛再看!”
庞悠看出他歇了冒犯自己的心思,淡淡一笑,拱手道:“是庞悠疏忽了,姬公子消消气,你只要胖回去就没问题了。”
“简直是废话!”
姬无患丢下两颗碎银子就甩袖离开,招呼家丁乘着夜色大步返府,拍着胸口想道:好险,以后不能惹学医的,真是太可怕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姬无患走后,庞悠关上医馆大门,看了眼断了的门闩,叹息一声抚平自己皱了的前襟,小声嘀咕道:“姬公子也怕死的很呢。”
随后他搬了个椅子挡在门后,返回饭厅继续吃饭,看了眼二楼东端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孽缘啊孽缘~
轰隆隆~
姬无患到家不久就下起了大雨。
他坐在窗边看着夜色下的雨幕。
院里的路边烛台都被雨水浇熄,只剩雨打万物的声音,急切又迅猛,下完就撤,绝不拖泥带水。
嗅着泥土混杂雨水的清新味道,他不禁心生感慨,脑子里装了那么多的诗,一首也不能拿出来用,憋屈啊憋屈!
找机会离京出去旅游,回京了好把诗默写下来,装装13。
这么想着,他掩上窗,冲过澡后上床睡觉,睡前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让爹娘同意自己离京远游呢?
第二日,烈日炎炎,空气中没什么风气,出门只觉得烘人的很。
姬无患选择缩在卧房。
只见他坐在两盆大冰块中间,一边汲取着凉气一边吃着坚果蜜饯,不时喝两口绿豆汤,然后垂眸看手里的游记。
先了解了解这个世界总归是有用的。
学习能力这方面,他不弱。
看完几本游记,他又开始看历史方面的书,才知道如今天下六分,现在的泰属于军事能力中间的小国。
这看得他不由浑身冒冷汗,感觉自己这个纨绔当不了多久。
国土最大,军事能力最强的那个叫梁国,早晚会扩张吞并其他国家。
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老爹老娘的年纪,姬无患午觉都没睡,去书房看丞相老爹的藏书,思考着以后怎样才能不让战争波及到京城,保护好家人们——他想让老爹老娘安享晚年。
不小心翻到姬雍的几份奏折。
不是提出强化兵力就是提出增加士兵军饷,要不就是建议让闲赋在家的老将军训练新兵。
只是,底下皇上的批复都是:丞相多虑了,或者再议类似的回应。
姬无患理解不了周绩的脑回路,坐上皇位了,那不得感觉其他国家都对自己虎视眈眈?
不抓紧时间练兵护好边境线,天天折磨齐平安玩儿呢?
姬无患不知道自己猜到一部分真相,他思来想去,感觉只有自己做皇上了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姬雍作为一国丞相,他的建议都被数次驳回,更何况丞相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儿子。
姬无患想要造反的心,空前高涨!
“少爷,老爷派人送了一个大箱子,抬进您卧房里了。”
听见阿福汇报,姬无患点点头,找了几本收录当年科考考生策论的书,塞在阿福怀里,自己拿着扇子边扇边往回走。
造反第一步,得有很多钱。
造反第二步,得有很多人。
而姬无患还一个都没。
他的小金库,九牛一毛而已。
他身边的人,都是仅仅会识字的佣人而已。
还早着呢。
姬无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先读两年书搞清目前泰和的局势再说,先让丞相老爹暗中结党营私多搞点钱吧。
自己先看看往届来京考进士的考生中,有没有符合自己用人标准的,有的话……就想办法把人拽过来,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
回到卧房,姬无患已经满头大汗。
只见他皱眉脱掉白色外衫,仅着一条短裤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看着面前的一口大箱子,心里疑惑:老爹又送我金银珠宝了干嘛?不是说要送我男人吗?
想到着,他挑挑眉,起身绕着大木箱转了几圈,目测里面能装下一个人,忍不住笑着吐槽,“老爹真是……懂包装啊~”
说完,他扇着风坐在床边,看了眼候在一边的阿福,说道:“把人送去后院,给他分一块菜圃,叫他学种菜。”
阿福点头,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其他佣人在,便走上前打开箱盖,想着把人领过去。
猛不丁见到里面缓缓抬的头,看清那张脸,阿福双眼猛地瞪大,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翻了个白眼,昏迷倒地。
“咚!”
见此情景,姬无患一愣,忙跑过去给阿福扇风,“阿福,阿福你是不是热的啊?”
瞧人脸色惨白,他慌着把人拖上床,伸手掐阿福的人中,喊道:“阿福醒醒!阿福?!”
“嗬……”
气顺上来,阿福张着嘴缓缓睁开眼睛,满脸恐慌地指着大木箱,“鬼……少爷……有鬼!”
“什么鬼?大白天哪来的……”
姬无患皱眉,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露出木箱,那张脸熟悉得不禁让他发出惊叫,“卧槽!”
“你是人是鬼!?”
这么问着,他却是快步走近,伸手摸上那带着浅笑的脸。
入手的温热让姬无患心神一颤,淡淡的中药味让他瞪大眼睛,盯着面前沉默不语的男人,心下瞬间明了。
诈死。
我爹帮周吉年诈死!
老爹果然是爱我的!
后方的阿福见状果断下床,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何会是这般反应,还是迅速爬离现场。
“阿福,管住你的嘴!”姬无患扭头喊了句。
阿福连声应好。
“吱呀~”
听见关门声,姬无患慢慢放下手,跌坐在地上,想起前几日还请道士驱邪了,没忍住直飚眼泪:
“周吉年,你骗得小爷好惨啊!”
周吉年静静看着他,右手扶着箱沿慢慢站起来,缓缓开口道:“姬公子,可否扶我一下?”
闻言,姬无患揉揉眼看过去,顿时愣了。
他看见周吉年的左胳膊,有点奇怪。
左手一直没露出来。
其实他那日想过周吉年活下来的代价,可能要肢体残缺。
但真看见周吉年有了残缺,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怎么找都找不到周吉年的左手。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吉年……”
只见他喃喃着站起来,一把抱起周吉年,把人放在床上,嗅着淡淡的药草味快速检查他的身体,摸到他右腿末端的瘢痕,呆呆地看着周吉年。
“周吉年你右脚呢?”
周吉年却是神色平静,抬手抹抹少年的眼角,视线闪烁着道:“无碍,我活下来了。”
姬无患感觉自己大脑一阵眩晕,这个人怎么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左手和右脚没有了,他不完美了!不完美了!
看着眼前瘦了许多,少了左手和右脚的男人,姬无患吸了口气,翻身躺在周吉年旁边,捂住眼睛抽咽:“怎么这样啊?”
好好的一个人变成残疾了……
这三个月他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这里没有抗生素消炎药,他该反反复复痛了多少遍啊?
周吉年啊……
听着身边人的呜咽,周吉年心中一阵酸涩,抬起右手抚上姬无患瘦出来的锁骨,语气平静道:“姬公子,你瘦了。”
姬无患搂着这只手痛哭,“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没出京,你出去集合势力造反啊!”
闻言,周吉年轻笑,“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
姬无患抬眸看他,泪眼朦胧道:“你一直都有机会逃出太子府,对吗?”
周吉年点头,“不必难过,这伤是最小的代价。”
姬无患愣愣盯着他,“周吉年,他们愿意为你死,你为何——”
话被周吉年用食指挡在舌尖。
姬无患抽咽两下,直直看着周吉年苍白憔悴的脸,就见他泛白的唇轻轻张开,说道:“我不愿意。”
“周吉年……”
姬无患太难过了,怎么皇室还有滥好人?明明可以逃出京城正大光明发展势力,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苟且偷生!
只见他握住周吉年的左臂患处,轻轻摩挲着问,“还疼吗?”
周吉年摇头,“已经愈合了,姬公子不必介怀。”
姬无患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疼,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搂着周吉年的左臂挡在脸上,心里跟针扎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安儿,不哭。”
周吉年轻叹一声,这种第一次见到男人痛哭流涕的感觉让他心中也难过异常,抬手右手轻轻拍打着姬无患的肩膀。
不想,这安慰的举动让姬无患哭得更凶。
周吉年无奈,翻身在少年耳边道:“亲一口,你给我笑一个?”
淡淡的中药味冲进鼻腔,姬无患停止哭泣,露出还挂着悲的脸,两滴泪滑落下来,红唇微张,“哈!”
周吉年疑惑,“嗯?”
姬无患瘪嘴,随即,“哈哈哈哈哈哈!”
周吉年无奈,“姬唔……”
他质疑的话被姬无患全数搅烂吞噬。
他嗅见淡淡的汗味,尝到浅浅的栗子甜,看见姬无患含着泪红成兔子眼的双眼,听见沙哑的少年音响起:
“周吉年,你回应小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