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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愿若微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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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郗有所预感,对虞秋泽的爆料并不吃惊,装模作样地给女神作了个辑。“谢虞姐提醒。”
现在看来ksc的老总和越尹恒确实有相像之处。两人的五官都是冷峻的类型,但越尹恒要更柔和,气质更阴柔,可以从此想象到他母亲的漂亮夺目。而之前他倒没细想过…越尹恒和ksc的老总,都姓越啊。
“得了你,我看着没有一点悔改意思。”虞秋泽挑眉,换上了八卦的语气。“他是怎么回事?体验基层?你的经纪人这么不讲意思,什么都不给你讲?”
“确实没说明,不过不说明的原因嘛…”宁郗的视线追寻着越尹恒的背影,耸耸肩。“这谁知道?虞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猜到了?”
这是句废话,宁郗面对认识已久的长姐身份般的前辈,还是老老实实答了。“有这方面的猜测吧,毕竟这么乖的小孩不少见。”
或许还要加上一条,虽然没体会出少爷脾气,但对方的模样和气质都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
合理推测…父母在脾气上没有将他惯坏,但在给予物质方面应该从未少过,教育方面可能很少掺合但从未缺位,是个很矛盾又合理的家庭生活状态。
“还说有数,听上去你逗他逗的正开心嘛,我是打扰你了?”
虞秋泽笑容不露齿,温柔端庄,说的话却和她的外表不搭。“换句话说…你喜欢这种的啊。”
“偶像不会谈恋爱。”
虞秋泽的视线从宁郗的手上一直扫到他的眉间。这人又廋了,离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相去甚远,无论是游刃有余的神情还是看似亲昵实则充满距离的举止,表现出的都是身为idol万众瞩目的模样,而并非真实…细想起来,不知是人的成长还是人的堕落。
以及…玩乐心好像更重了。
她第一次见到宁郗时小鬼头还没有她高,低眉顺眼地站在凌羽程背后,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宽大毛衣,称得他这张脸型尖瘦的脸更小,像是快要捂化的一团雪。
“这是我给你找来的配角,怎么样?他这张脸很适合大屏幕,是拍大片的料。”
虞秋泽一面和凌羽程应和,一面用眼神把小孩子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人胚子。尽管用“美人”两个字形容男生似乎并不恰当,但美向来是无用且无趣的,是超脱性别的,虞秋泽还是认为用其他词形容有失妥当,无法描摹初见一眼的惊魂动魄。
“确实很适合。”虞秋泽向小孩子伸出了手,尽量用了温和的语气。“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十五。”他漂亮的眼睛盯着虞秋泽的手,迟疑了几秒,也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心。“宁希。”
“哪个希字?”
“希望的希。”
当时她很想笑着说你父母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她也兴庆自己当时什么都没说,因为不久后凌羽程就告诉了她宁希是孤儿,收养他的姐姐前不久得病死了,与她相似的出生,却比他更不幸和无助。
在《碰瓷》剧组的日子是她值得一生回忆的经历。偶尔闲暇的时候她坐在出租房的台阶上看着大家逗宁希玩,演男主的演员夹带了一副扑克牌,摆在水泥地上教宁希玩炸金花,最开始宁希将规则记得磕磕碰碰,可没多久就可以把一堆人杀得片甲不留。凌羽程也会下场打牌,但他一旦打输了就会勒令他们别打了,嘴上说着还不去研读剧本…在网吧里的那几场戏打游戏的镜头是实拍,她冷漠又孤傲地直击boss血条,炫得同队的队友直喊爸爸…那时剧组的条件还满艰苦,没有什么投资待遇也不好,但所有人都不觉得苦,可能是因为都是吃惯苦的人,稍微放松便觉得人生甘甜。
那部电影拍得顺利,唯一卡住的地方就是乔南廷因车祸去世姐姐乔南薇在医院长廊落泪的一段。她饰演的乔薇南,那段戏拍了几条都没过,凌导也只是喊她自己想想,便拍起了别的片段。
被生活压迫太久,虞秋泽并不会像别的演员那么要面子脸上挂不住。她拿了剧本在一旁想,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改动,却发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是已结束了所有戏份的宁希。
“虞姐演的很好,但还是不太对。”
虞秋泽惊讶地看着他,想着别人的思路或许能给人启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你怎么看?”
“乔南廷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着急送钱给姐姐治病。”宁希的语速很慢。“而姐姐对他干这些事的态度…固然姐姐不想他欺骗别人为自己续命,但姐姐应该还是有活下去的愿望。”
“没有普通人不会害怕死亡,可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姐姐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赞仰慕的好人,她只是还保存着底线。”
“所以姐姐的哭不仅仅是对弟弟的死亡,还有对自己死亡的恐惧。凌导想让你演出来的,应该是这种情绪。”
虞秋泽在那瞬间被触动了。她想起凌羽程所说宁希已逝世的姐姐,莫名升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乔南廷的原型,不会就是宁希吧?
“谢谢。”她难得温柔一场,揉了揉宁郗的半长发。“你的话给了我很大启发。”
说罢她又捻起了宁希脑后的发。凌羽程说乔南廷就是一个街头混混,造型风格应该很有街头艺术风,造型组便让他养起了长发,显得他这张脸更雌雄莫辨。
“可以把头发修一修了,留长发打理很不方便吧?”
宁希握紧了拳头,恢复了那种不自然的自闭儿童模样。“我要存钱…”
“这有什么,我当过发廊学徒,我给你剪。”
她又想到了什么,宁希这些天跟他们跑来跑去,像是没在上学。“小宁,拍完了电影后你想干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他的眼睛好似在发光,在太阳下亮晶晶的。“我想读书。”
“是啊,读书也需要钱。”虞秋泽感叹了几句。“放心吧,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姐姐,我不介意的。”
可让她吃惊的是,宁希低下了头,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我不需要别人做我的姐姐…”
他这么说道,很伤心,像是鼓足了勇气来拒绝什么。
“好好好。当朋友行吗?话说这样算不算忘年交?”
虞秋泽瞬间明白了什么,觉得自己的推论完全正确。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终于看见了宁希的笑,那种忧伤还未完全从眉眼中散去,两种情绪叠加起来只会让人发笑,不那么好看,当虞秋泽很满意,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也露出了微笑。
可哪想到,宁希出席电影节后就去了南韩,干的是和演员有些偏差的职业,成了一名偶像。
虞秋泽也在南韩见过他。那时她国际知名度已经很高了,后台一堆年轻孩子诚惶诚恐地向她鞠躬喊她前辈,她找到了宁希的身影,比起十五岁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五官长开了,气质也变了—如果非要具体说明这种改变,应该是完全变成了一个偶像应有的模样了吧。
“宁郗?”
对啊,名字也改了,说的是改了名字更有辨识度,实际上的原因谁知道呢?
“虞前辈。”
他轻轻鞠躬,不再怯场,不再不好意思,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精确设定的机器。“我很喜欢虞前辈的电影。”
他那时候还发着烧,身体很不舒服,可他是队内的top和ace,只要不是病的不能上台,他始终都站在c位上,尽自己努力发光发热。虞秋泽觉得悲哀,抬手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太烫了,她试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望向hearty的队长。“你们门面都发烧了,不管管?”
队长接着上手一试,果然,脸马上黑了几个度。“wish你给我怎么保证的?谁说的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一定要上台?”
队内的vocal也帮腔。“对啊对啊,队长是为了你好…虽然晚上都说什么…hearty是靠宁郗一手撑起来的,但我们也没有那么…呃,脆弱?你不来我们也会给你捧个一位回来!”
宁郗只是笑,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羞愧和罪恶感。“虞前辈不要拆我台…我知道你们是对我好,那个…”
“你别说了!等会领奖的时候你别上去了,安可也别上去了!”
虞秋泽功成身退,笑得也更自然更畅快。
“行了,多听你队友的话吧。”她笑着摇摇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话是那样说,但有几个偶像做得到?不是他们自愿自残损伤身体,而是这个行业的条条框框,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
她一直无法理解宁郗去当偶像的选择,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