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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引相思(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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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向西,道边一带篱笆碧瓦,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药草,廊道里也摆了些盆栽,应该是雪见草。
来到一处篱笆前,宋琬瓷顿住脚步,望着眼前这片药草地,声音格外温和从容:“我将你带到济兽堂里来医治,就是担心你有什么危险,毕竟枯漠河那带的沙狼连我父王都要忌惮三分,不敢接近。可没想到竟然比狼更可怕的,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慢慢康复,甚至已经危及到了我的国家。”
她虽然语气温和,可是用词犀利,鹿霖郁从来没听过宋琬瓷这样说话,不由得呼吸加重。周遭悄静,带着湿冷的风吹过,拂起了两个人不安稳的心,宋琬瓷复道:“如果我能让狼平息怒焰,委身于你,又不是什么坏事。”
鹿霖郁看着她背影,压低声线,只淡淡道:“我不要。”
“我救了你,你应该感恩戴德,”宋琬瓷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可你是狼,性情冷血,若是有一日,你我兵戎相见,今日这份请求,便是最可笑的存在。”
风拂鬓发,鹿霖郁走上前,伸出手从后面抱住宋琬瓷身体,下巴抵靠在她娇肩上,莫名心头发疼,与她轻声说:“此局尚未见血,我于心不忍,你不是棋子。阿瓷,母妃曾经与我说过,今后若遇良人,欺骗手段是万万不该出现的,可我们生在其中,我们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宋琬瓷闻言,不由得眉头微皱,她抬眸看见了天际日光穿云,只见那金光把不远处的整个山头照亮,金灿灿的,好是壮观美丽。片刻后,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声音显得严肃:“阿郁,你娶我,我随你回大齐。”
“只求你放过娄兰,保它万世永安。”
鹿霖郁把头侧向她的脖颈,鼻间的香气浓了几分,丝丝缕缕地往她的心里钻,不过几个瞬息,她如痴如醉,对宋琬瓷承诺道:“我娶你。”
“好。”话虽如此,宋琬瓷心底却莫名涌起一股苦涩又缠绵的情感,眼下,她不能再置身事外,作为娄兰公主的她,深知这身份对于两国利益的重要性,既然鹿霖郁喜欢她,她也对她有情,如此,她何不利用这份情意,平息两国战火呢。
可是,她不想就这样牺牲自己,又无可奈何地接受身份来带的这份沉重。
宋琬瓷因为这个国家产生私人所求,也因为娄兰第一次觉得对不起眼前的人,如果是带着利益去与她成婚,那么,这场婚姻便是她们的人间炼狱,会她们反复折磨,直到此生终结。
千头万绪一时涌来,宋琬瓷深吸一口气,一滴眼泪终究落了下来,轻唤她的名字:“阿郁。”
“我在,怎么了?”
鹿霖郁把她搂得很紧。
“我们何时成婚?又何时回大齐?”她舍不得离开娄兰,又不得不选择离开,片刻后,她慢声道:“阿郁,我想在娄兰成婚,好吗?”
鹿霖郁轻声柔语道:“不后悔吗?”
“嫁你,不后悔。”
......
至夜。
鹿霖郁披着白色狐裘,把房门打开,缓步走出来,独自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此时此刻,月华如水,四处悄静。
她眉宇间阴郁,微微蹙下了眉,轻声道了一声:“母妃,若您还在世,会同意我们成婚吗?”
“先皇后疼爱你,她不会同意的。”江宴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她道:“可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鹿霖郁神色更忧郁,半晌沉默,道:“这对她不公平。”
“公平,公平......”江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知念了多少次,这才笑出声:“可这世间凉薄之事不计其数,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前些年,永安村遭了洪涝,庄稼全部被淹死,颗粒无收的村民逃荒到了邺城。陛下瞧着这数万灾民无处安身,心生不忍,可是下发的赈灾银有多少是救了他们?且不说灾民是否得到公平对待,拿一年前,你负伤被困雪林的事来讲,当时你周遭饿狼伺机待发,朝野之上又有谁愿意去救你?你拿自己的性命护了这群贪生怕死的朝臣,可他们有公平对待任何人吗?”
“阿郁,此局没有下完之前,你我为刀俎,而天下苍生便是鱼肉。”
鹿霖郁顿了顿:“我生于淤泥,我向死而生。”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江宴望向她,意有所指道:“死,也有见到阳光的时候。”
“从我成功脱困雪林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我活下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她叹气,抬起眸望着江宴,沉声道:
“我与死共谋,既然抉择了这条路,便知晓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