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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引相思(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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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候,晴空万里,五漠壁的积雪已经融化过半,场地也因经过特殊处理,地面看上去还算干燥。并且,无论是场内,还是场外都是五步一兵,十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
场地内分有主次两道,不断有参赛人入场,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各世家公子小姐也陆续赶了过来,场地外一时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但论排场,论体面,应属娄兰最德高望重的宴常亲王,他家的马车华贵精致,仆人更是前后呼应,纷纷伺候着这对父子下车。
宴常亲王率先出的马车,紧接着,世子宴回也从车内探出身子来,这人一袭白色劲装,玉簪束冠,眉目清俊,眸色深邃。
他刚一出现,便有人急急起了哄,大声道:“宴世子,今年的魁首必当是您!”
“爹。”宴回没有搭理这些人说的话,而是来到父亲宴常身边,开了口,一脸严肃,道:“今年的射箭大会,孩儿觉得有些古怪。”
宴常望着高位之上的宋湛,脸色凝重许多,沉声道:“专心比赛,其他的事,无需多管多问。”
宴回得了这话,刚要开口问时,一辆外观简陋的马车停在他眼前。
马夫下了车,微弯着腰,毕恭毕敬对着马车内的人说道:“公主,我们到了。”
过了一会儿,车内的人轻轻说了句话,便推开车门从里头出来。
她的出现,所有人便都汇聚过来,大家热热闹闹把马车围住,都在喊:“小公主,您可算来了!”
宋琬瓷穿得没有其他公主小姐鲜艳漂亮,只是一袭青衣,外披了件白色狐裘,脸蛋和十指都冻得微红,呼出一口冷气后,她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瓷儿。”宴回走上前,伸手要扶她:“我扶着你下来。”
宋琬瓷看着宴回的这只伸向自己的手,思忖半会儿,看向马夫,轻声道:“阿肆,你来扶我。”
“是,公主。”
马夫将她扶下马车。
宴回收回手,不觉得尴尬,依然跟在她的身后,柔声道:“瓷儿,我们一起走。”
“不用。”
宴回心悦她多年,时常会用书信方式对宋琬瓷嘘寒问暖,字字透着对她的喜欢。
久而久之,她对他开始回避,几乎是出自本能地避开所有有他在的地方,哪怕是这一次的射箭大会,她也不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想被人闲言碎语,嚼舌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人山人海中,突然传出了宋琬瓷最不喜欢听到的话。
说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是最看不惯她的五姐宋琬卿,她走出人群,站在宋琬瓷面前,一脸不善,重复了刚刚讲的最后一句话:“肮脏龌龊的东西,世子殿下喜欢你真是瞎了眼。”
宋琬瓷看着她,有了一瞬间气恼,而这时候,宴回顺势牵住她冻红的手,朝着她柔声细语道出心中话:“不论外人怎么说,怎么评价,我始终会站在你这边。”
他儒雅温和,清俊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短暂沉默后,宋琬瓷仍然选择放开他的手,独自一个人往场地内走。
宋琬卿道:“世子殿下,你瞧见没?她压根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不怨她。”
宴回的眼神里似是有了几分不高兴。
“可她喜欢的是女子。”宋琬卿说的时候,刻意加重后面的两个字。
“我不在乎。”无论宋琬瓷是不是喜欢女子,这个人在宴回心里,终究是最重要,最恨不起来的:“她好就足够了。”
正午过半,宋琬瓷被安排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她自己一个人喝了会儿热茶,待参赛人来得差不多,宋湛在高处宣布射箭大会延后开始之后,便有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宋琬瓷认得这辆马车,心中一激动,便站了起来。
“是哪家的公子来迟了?”
“不对劲,小公主瞧着颇有些激动,那人该不会是林郁吧?”
“她来做什么?也要参赛吗?”
“她怕是连弓都拉不动吧!”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之际,马车不顾任何士兵阻拦,稳稳地驶进场地内。
“吁!”马夫紧紧地拽住缰绳,马儿听话地停住蹄,他也跳下马车,往前走了三步,右手贴于左胸脯上,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汗王。”
听得这话,宋湛眸光一时幽深许多,静静等候里头的人出来。
没一会儿,马车内先后出来两个人,鹿霖郁双手微握着拳头,藏于皮肤之下的青筋明显,她冷淡地看了一眼宋琬瓷,然后便一跃下了马车。
然而,江宴则是故作柔弱,娇羞道:“阿郁,你来扶我。”
听完这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湛,神色渐冷:“自己下来。”
江宴一心不悦,重重地嘁一声,也跳下马车。
见到两人,宋湛心里又发沉,他想了想,站起身离开王座,绕过玉案,缓步下了台阶,到鹿霖郁面前,轻声道:“看来,您是真的很在意瓷儿。”
“险局落子。”鹿霖郁眸色极寒,话更是冷得连江宴都浑身一颤:“汗王这步棋下得不错。”
宋湛不惊反笑:“那也是您配合的好。”
鹿霖郁冷着脸:“你意欲何为?”
“待大会结束之后,本王带您去见两个人。”宋湛说着,随之,他将左手负在身后,转过身往高处的王位走去,他带足气势地坐下身,大口饮了一口烈酒,便正式宣布大会开始。
江宴比较识趣,望向宋琬瓷的眼睛弯了一下,笑着道:“我们坐那去。”
鹿霖郁沉默半晌,低声道:“留意些。”
话音刚落,她朝宋琬瓷那边走过去。
过了许久后,宋琬瓷望着眼前的人,压了些激动心情,问道:“这时候,你应该离开娄兰了。怎么,怎么又折返回来?是放心不下我?”
鹿霖郁看着她,目光里的冷意荡然无存,极致温柔:“心里对你确有牵挂。”
“真好......”宋琬瓷下意识就开口,还没说完,就见宴回直接起身,把一壶酒喝个精光,拿了把称手的弓上了比武场,与好几名同龄的少年郎比赛射箭。
江宴喝了口热茶,看了宴回一眼,直摇头道:“最多八环。”
宴回射出的第一支箭不偏不移,正好命中八环位置。
“你懂射箭?”坐宋琬瓷边上的七王子,他直接指出宴回的不足之处:“宴世子的手臂力量的确欠佳,练了那么多年,他拉弓姿势依然不对。”
“拉弓姿势固然重要,他缺的是一颗沉稳之心。”江宴毫无避讳道:“心都乱了,箭怎么能射准靶心?”
七王子点头:“确实啊!”
宋琬瓷瞧她说得那么有条有理,好心问一句:“那你会射箭吗?”
“略懂。”江宴瞥了瞥鹿霖郁一眼,笑相好看:“但比起你身边的这位阿郁姑娘,我的射术勉勉强强只能排第二吧。”
“你少拍我马屁。”鹿霖郁紧紧蹙眉,不时瞅一瞅身边的宋琬瓷,正色道,“阿瓷,我的射术一般,少听她吹嘘。”
宋琬瓷道:“她口无遮拦,我倒是习以为常了。不过......”她想了想,凝住了鹿霖郁侧脸,又轻轻笑了,挽住她的手臂,柔声道了一句:“我真想看阿郁射箭的样子。”
鹿霖郁抬眼看着宋湛,紧抿着唇,不开口回应她。
“算了吧!一个女子怎能拉得动弓?”大王子宋迁一出口,周边顿时一片笑声,还有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
“大王子说得对啊!”有人附和道:“女子若能拉得了弓,还要我们这些男儿郎作甚?”
“不错!”
场内,笑声愈大愈刺耳。
鹿霖郁遥遥瞧着宋迁,捏紧了拳头,脸上是不悦之色,但是,依旧不开口反驳。
“大王子的意思。”江宴又喝一口茶,慢悠悠道,“是觉得女子不如你们男子?”
宋迁不应答,但他的笑却又答复了江宴。
江宴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尝了口热茶,只对鹿霖郁说了一句:“他说,你不如他。”
“敢这般评价我等,有胆色。”鹿霖郁闻言,眸色骤冷,她死死盯着对面的宋迁,冷声又道:“但论射术,在场所有人,都不如我。”
听了这话,宋迁气得脸都红了:“林郁,你究竟什么意思!”
“哼。”
鹿霖郁便站起身,绕过矮脚案,往场内中央一站。
一阵冷风吹来,她衣袂飘飘,头顶的红发带也随风飘扬。
“赐弓。”宋湛见她出场,乐得站起来,唤人给鹿霖郁送上几把品质极好的弓。
鹿霖郁只扫了一眼,随意地拿起一把弓,放手中掂了掂其重量,然后放回到士兵手上,闭口不言。
“本王明白。”说着,宋湛吩咐站旁边的士兵,淡淡道:“把轩辕弓拿过来。”